第3頁 文 / 默嬋(沐辰)
摩根唇邊的笑容更加明顯,在心底冷笑,「那也該是由我來審理吧?」
言下之意,這個人掉在諾頓郡,就屬於諾頓郡的事,即使是巫師,也該是由諾頓郡的民事官乃至領主做主,而在諾頓郡,很不巧地,民事官和領主現在都是他本人。
格修讓摩根一句話堵得死死的,仍沾了些泥濘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深覺自己受到侮辱。
今天真倒霉!格修在心底咒罵,早知道就不要接受村民的請求越界捉女巫,要是沒接受,他現在可能還在酒店裡和身材豐美的女侍一起,而不是在這兒忍受一個貴族對他的羞辱。
「既然爵爺肯撥冗處理,小人靜待佳音。」格修握拳的關節泛白,聲音幾乎是顫抖的。
摩根.威爾,混帳貴族,有一天他要他嘗到比自己多十倍的屈辱,不禁想起三年前他殺梅莉之後,摩根哀傷的表情大快人心。這個無能的貴族和他的哥哥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說是他吊死梅莉的。從小他就對貴族沒有好感,尤其是諾頓公爵這兩兄弟,偏遍身為平民的自己一定得對他們卑躬屈膝,更令格修心生憎惡。他僵硬的朝摩根行個彎身禮便拂袖而去。
村民一見格修離去,看看摩根,再看看地上的人,有默契地紛紛過去。
記憶力再不好的村民對三年前的事仍是歷歷在目,現在他們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想再來一次,當場被逮到,再加上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人……還是走為上策!
摩根待那些人走遠,才下馬上前察看那從頭到尾都沒動過沒出過聲音的人。他翻了她的身子,為此人的性別下了定論──是女的。
他檢視著她的身體,發現外表沒受什麼傷,卻昏迷不醒,可能是某個貴族的傭人,或是逃犯。摩根思量著該不該任其自生自滅。
天空又是一記悶雷打下,伴著很大的雨勢。
摩根抬頭望望霧濛濛的四周,歎口氣,彎身將眼下這名身份不明的女子抱起。
好輕,摩根依稀辨由此女子有一頭黑髮,身子輕盈,而唯一留在他腦海裡的是她胸前那條弦月狀的白玉項鏈。
他先將她置於馬背,自己再上馬。
「嗚……」一聲蚊蚋般的呻吟自她口中發出。
摩根聽出其中痛苦的成分居多,當下皺起眉頭,該不會傷到的不是皮肉,而是內臟吧!
思及至此,他不禁策馬疾奔,不希望延誤她治療的機會。
魏潔兒覺得全身被撞得痛死了!
那種痛超乎她所認知的,好像要把靈魂撞出身體外的撕裂感,讓她無力思考任何事。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開始意識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但說的話既小聲又模糊,她根本聽不清楚,更遑論聽懂。
「梅兒碧,她怎麼樣了?」摩根疑惑地望著屋內另一名背對著他,身著黑色長袍正在磨藥的老婦人。
老婦人磨藥的動作停了下,回頭看著身後的摩根及床上那名剛剛由摩根送來的女子,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爵爺,請安心,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能熬過這一劫的。」
摩根聞言皺起眉頭,「梅兒碧,你老是如此肆無忌憚,鄰郡的人才會認為你是女巫。」
「在信奉新教的英格蘭會出現捉女巫的活動,不是很諷刺嗎?」梅兒碧的笑容未改,不把摩根的警告當一回事。
「這是一種流行,就像衣服會流行,宗教大改革也是一種風行,捉拿女巫,當然也是流行的事物之一,即使是新教的英格蘭,仍然也有人會接受流行的事物,不是嗎?」
摩根口齒伶俐的回嘴,用眼角留意著床上病人的情況。
「爵爺說的是。」老婦人又回過頭去磨她的藥。
摩根輕歎口氣,明白這是梅兒碧不想深談的訊息。自三年前她姊姊讓鄰郡的人吊死,哥哥找不出確切事實,證明是鄰郡的人所為而無法為梅莉討回公道之後,她的行為言語都透露著無所謂。這樣讓從小就與她們姊妹相識的他及哥哥憂心,尤其是他自己,三年前他仍在海上跟隨著法蘭西斯.杜魯克爵士為女王效命,得知這個消息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
「爵爺不必為老婦人擔心,爵爺該擔心的是床上的女子。」梅兒碧沒有回頭,用低沉但清晰的聲音說著。
「我又不認識她。」摩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梅兒碧今天說的第二次有關床上女子的事。「只是正好經過,見格修.華倫想對她出手,才順便救她回來,可能是逃傭之類的人。」
他低下頭,正好見她不安的掙扎著,口裡發著不知所云的呻吟,摩根直覺握住她的手,輕柔地道:「沒事了,你並非獨自一人。」
柔和的撫慰讓潔兒倍感痛楚的感官消退一些。
潔兒勉強自己張眼,微張的眸子正好看見一雙不悅但擔憂的藍眸,好藍的眼睛!潔兒因無力再撐開眼睛而合上眼,再次昏睡。
摩根沒想到自己一低頭就看見這名女子睜眼,剎那間,他無法思考,只覺得她有一雙很綠但無神的眼睛,見著她合眼睡去,才知她壓根兒沒醒,那只是無意識的動作罷了!
他鎖緊眉頭,不明白心中在她合眼的那一瞬間所起的變化為何。
「咒語會在你身上終結,你的命定之人已經出現了。」梅兒碧語露玄機。
「命定之人?」這個名詞聽起來好像是妻子之類的同義詞。摩根確定他不喜歡。
「我不想娶個妻子來煩我。」
雖然哥哥羅倫的妻子莉亞是個又勇敢又有知識的女子,但誰能保證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而且,威爾家已有繼承人,就是他們的兒子大衛,他何必去找個女人來當活動擺飾?
「命定之人會和您一起,生生世世,永永遠遠。」梅兒碧看得出摩根不想結婚,不過,既定的命運是不會改變的。「即使出現威脅生命的劫難也會安然度過。」
摩根不為所動的揚揚眉,握著床上女子的手因她不安的掙扎而更加大力地握住。
「有一天,您會明白梅兒碧所言。」梅兒碧端著已磨好的藥草起身來到床前,「命運會改變,人定勝天,只要心意夠堅強,會改變既定的命運。」
「什麼意思?」摩根有時候不太明白梅兒碧似是而非的話語。
「爵爺,您會幸福的。」梅兒碧朝摩根笑笑。「爵爺請迴避,我要替她敷藥。」
摩根連忙將她的手放入被窩中,起身到屋外去。
有涼涼的東西擦在它的身上。這是潔兒混亂的意識中唯一有的「感覺」。她的痛楚似乎因為這涼涼的東西而有所減輕……真想謝謝醫生,他幫她舒緩了痛苦……
「小姑娘,別害怕,安心地待在這兒吧!有一段你意想不到的奇遇等著你去走,別抗拒它,命運會指引你。」梅兒碧一邊替她擦藥,一邊自語。「啊,我這把老骨頭終於可以去見你了,姊姊。」
屋外的摩根無言地抬首望著落下綿綿細雨的天空,不經意想起許多往事。三年前他趕不及回來為梅莉報仇,三年後,他也是趕不及回來見羅倫最後一面,那些天也都是下著這樣的雨。
他救這名女子,是否是在彌補無力救回梅莉和無法見約翰最後一面的遺憾?摩根笑了笑,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那幾道深得無法癒合的傷痕可有痊癒的一天?
第二章
一五八七月份不詳天氣怡人,令人直想到戶外走一遭,接受陽光無私的洗禮。一名身著灰裙的窈窕身影正穿梭在林間。
「潔兒,你這個不聽話的女孩。」身著黑色長袍的人踏著蹣跚的步伐跟在灰色身影之後。
「梅兒碧,我二十六歲,是老女人了。」魏潔兒一邊采著藥一邊回嘴,晶瑩綠眸流轉著淺淺笑意。
「對我來說,你還是一個小女孩。」梅兒碧走近潔兒,瞇著眼看她。「還記得你去年來到這兒的情況嗎?」
潔兒因梅兒碧的話而想起一年前她發生車禍,卻意外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時代的激烈反應。那時她因車禍的傷未癒,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下得了床,也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由現代來到這個伊莉莎白女王當政的鬼時代,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她以一貫的冷漠面對。不斷的說服自己,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在一個月後,她受不了了,她從來沒那麼想念過紐約的交通,紐約的現代化,紐約人的匆促……這兒太安靜,靜得她害怕,她好害怕,於是她開始寫日記。後來為日記也不能安定她的心時,她崩潰了,失去控制的直向梅兒碧要能回家的方法。
結果?結果當然是沒成功,否則她不會在一年後仍是留在這個交通不便,沒有文字處理機,沒有計算機,沒有家電,沒有車子,也沒有衛浴的鬼地方。
「我以為經過了一年,你已經適應了。」梅兒碧的聲音打破潔兒的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