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默嬋(沐辰)
「你的手好冰。」平抒衡不知何時握上她的手,為她手的溫度皺眉。「你要跑也得添件衣裳,別以為你是虎,有皮毛就不會受寒。」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擔心我?」元綠袖反手捉住他,恨不得立刻與他一同消失在聶扶風面前。
「我是你的,當然以你為先。」平抒衡脫下自己的外袍披上她的肩,她的鼻間霎時盈滿他的氣息。他擁她人懷,拂去她眼睛上沾染的冰雪,以及頰上凝結的淚痕。「下次別再那麼衝動,我老了,禁不起嚇,嗯?」
「平平,對不起,但這些稍後再談,那個人……」元綠袖話尾逸去,睜大藍眸,最後的意識是平抒衡滿是情意的凝視,而後即教黑暗吞沒。
平抒衡面色陰暗地抱住昏迷的元綠袖。「貂兒,好好照顧綠袖兒……」
「你不說我也會做的。」貂兒捉住她的肩。
平抒衡打開折扇一搖,元綠袖與貂兒立時消失。
湖畔僅餘冷眼旁觀的聶扶風與平抒衡。
平抒衡眷戀不已地撫摸著折扇的扇墜,察覺身後聶扶風氣息的轉變,神色一斂,側過身面對他時妖氣盡出,與之散發的寒戾刀氣相抗衡。
聶扶風見狀大喜,含笑道:「很久沒遇過這般的對手了。」
「我本非嗜殺之人,別拿我與你相提並論。」平抒衡笑容顯顯、殺意隱隱,卻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聶扶風快意放聲大笑,不再多言,執刀飛身而攻。平抒衡拿扇抵擋,一場生死之鬥立刻展開。
雨,一顆接著一顆,冰冷地打在雪上,敲碎一地紛白。
久久之後,雨息,遠遠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元綠袖疲乏的身影出現在湖邊的林間,她四下環顧,沒有發現平抒衡與聶扶風的人影,她走近湖畔,腳下一滑,整個人撲倒。
「袖丫頭,你沒事吧?」貂兒跟在她身後,小小的腳步印上留有殘雪的泥地。
「他們不見了……他們不見了……」元綠袖失神喃念,藍眸巡視著任何可能的地方,尋著那一生不忘的身影。「貂兒,他們不見了,怎麼會不見的呢?你不是說我才昏迷半天?」
「我也不知道……」貂兒腳底踩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發現是一隻玉虎,可其蘊含的氣韻讓它一驚,躍起落至元綠袖的肩頭。「袖丫頭,那裡有一隻虎——」
「虎?」元綠袖低頭一覷,瞧見玉虎,拾起,冰冰涼涼的感覺一如她不斷下沉的心。「平平……」她低聲呼喚,沒有人回她,她揚首對著湖大叫:「平平——」
回音四響,更迭遞送,卻得不到回應。
第九章
京都整個京師呈「凸」字形,內城九門、外城七門。皇宮在內城中央,又名紫禁城,四周有護城河,即筒子河。
北京城有三條主要的大街,以經城東崇文門的大街為主,與城西經宣武門的大街在外城交會,於彰儀門橫亙。這三條大街之外皆是小巷和東西橫列的胡同,在胡同交錯間,許多貴族富豪的大宅第隱於其中。
元綠袖一路行來,在進人京城之時將一雙蔚藍眼眸蒙上。
「袖丫頭,為什麼要將眼睛蒙起來呢?」貂兒不解地問,它喜歡元綠袖那雙眼睛,藍得像天空,很美很美。
「我也不想,但誰教我是人類之時,是個蒙眼盲人呢?」元綠油深知自己的藍眸在中原會造成多大的騷動,亦能明瞭平抒衡為何要在將她封印之後蒙住她的眼,再施禁咒告訴所有人她是瞎子。
大明皇朝時的洛陽已不似前唐那般的開放,經過幾百年的動亂與爭戰,這個古都已過於疲累與封閉。同樣地,由於長期在蒙古諸部的威脅下,北京城裡裡外外都下了重防,對於異於中原人的人們都會有防心,檢查也格外的嚴格。
她只來過北京一次,那還是同詹慶仁一道。對於北京,她沒有什麼印象,只有嘈雜的人聲與應付不完的宴會,她總覺得北京的人與官都格外的富庶,道觀亦多。
「狴犴真奇怪,他總做些讓人不瞭解的事。」貂兒嘴角下垂,它摸不清平抒衡的作風,向來隨心所欲的他遇著與元綠袖有關的事,行事更加偏離常軌,讓人摸不著頭緒。
像他不施咒改變元綠袖的眸色,反改向她周圍的人下禁制,他所做的一切完全以元綠袖的安全為出發點,不過,當事人願不願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不理解平平的腦袋在想些什麼!」提及此事,元綠袖不由得怒火中燒。
那天他竟然弄昏她,獨自一人面對那自稱是戚家軍的聶扶風!待她清醒,趕至天地之際,教雨打散的雪地上只餘有平抒衡向來隨身帶著的玉虎。
問過其他小妖後,他們說曾見過一個儒生帶著狴犴離開,於是她料定聶扶風肯定用了什麼方法擒住平抒衡,於是當機立斷趕赴京城救人……不,救妖。
一路行來,她耳聞不少龍九子的傳言,進城之前聽聞的新版本是龍九子全都被捉住,皇上將擇日祭天,聽得她膽戰心驚,又不得不強自鎮定,後來才發覺原來龍九子全數捕獲是說傳,真實的情形無人知曉。
「氣死我了!平平明明武功妖力都高強,為何會教聶扶風給擒住?若是他不把我弄昏,也許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恨死他每次什麼都一個人一肩扛下!」元綠袖又氣又惱的低吼,「太可惡了!他……」
令她難過的是自己的不受信任,假若平抒衡肯好好跟她說,而不是先做了再說,她會很感激他。他總說為自己著想,可卻忽略了她的心意、她的想法……
元綠袖緊閉眼,硬是將溢出的淚擠回去。不能哭,她得救平平走,哭泣無濟於事。
一股惡寒襲來,讓元綠袖突地噤聲,頓住腳步,全心感受惡意遞來的方向,但一個分神,即斷去線索。
「袖丫頭,你瞧那兒!」貂兒在元綠袖耳邊說著話,但它的話語聽在旁人耳內不過是沒有意思的叫聲。
元綠袖順著貂兒要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見大片的黑氣籠罩在皇城上方。此刻他們走在往城西宣武門的路上,欲往廉王府去,那大片的黑氣較在洛陽見著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更讓已解開封印、道行淺薄的元綠袖明顯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貂兒,你不會難過嗎?」元綠袖頭暈目眩,冷汗涔涔地靠著牆,氣虛地問。
「我道行沒你的深,才三百年,且我又是以原形示人,只覺氣悶。」貂兒柔軟的掌心碰碰元綠袖的額角。「你還好吧?」
「不好。」元綠袖沒想到有無封印對那黑氣的反應差異如此之大,再這樣下去,別說平抒衡,連廉王的面她也別想見著。
「袖丫頭,你怎麼了?別倒啊……別倒……」貂兒的聲音自很遠的地方傳來,元綠袖有些訝異於貂兒的遠離,伸手想捉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捉不到。
好難過……平平……
「袖丫頭!」貂兒的尖叫又遠又小,它的呼喚傳不到元綠袖耳裡。
「姑娘,你還好吧?」一道溫柔若水的男聲穿透元綠袖混飩不明的腦海,平息她體內的狂肆騷亂。
「多謝兄台,在下很好……」元綠袖右手一捉,才發覺自己的手教人有力的扶持住。「你……」
「抱歉,在下見姑護你無法站穩,才會出手相扶。」男子柔和的聲音撫慰了她難安的心緒,「你能自個兒站穩嗎?」
「我……我不確定。」元綠袖坦承以對,她才剛適應自己,解了封印又得回妖力,歷經長途的跋涉,再加上那黑氣的侵襲,她體力已告罄。
「袖丫頭……」貂兒滿是懼意的聲音響起,它偎在元綠袖的肩膀,不住地發顫。「袖……袖丫頭……你……咱……咱們快……快些離……離開……好不好?」
「咦?貂會說人話?」男子驚奇的問話讓元綠袖臉色一變,警意四起,甩開男子的扶持,略提劍,嚴陣以對。
「你是何人?竟能聽見貂兒說話?」若非她現下是蒙著眼,而此人週身展現藍色光暈,她的戒心不會如此輕易放下,可他聽得見貂兒說話,若是普通人類是絕無可能的。
「袖丫頭……我好怕……」貂兒被那人嚇到腿軟,又因修行不夠,壓根兒逃不走。
「貂兒,乖,稍安勿躁。」元綠袖安撫貂兒,卻在聽聞男子姓名後,殺意大起。
「小生姓聶,名扶風,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能聽見貂說話。」聶扶風發現他一報上名姓時,元綠袖的臉色立刻由白轉青再轉紅,
眼前一花,銀芒銳銳地朝他襲來。含光劍劈風歷厲,他竟只見劍芒不見劍身,堪堪躲過她的莫名攻擊。「姑娘,有話好說,何必動刀舞劍?」
「還有什麼話好說?若不是你捉了平平,我們早在長白山長相廝守,對你這兇手何需要好說?!」元綠袖攻勢凌厲,卻怎麼也削不到聶扶風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