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默嬋(沐辰)
而這一代的傳人易水寒本為一介儒生,笑眼觀看江湖事,對家傳的映月劍並無多大興趣。
誰知,他不知哪兒來的瘋勁,某天持了置於家中的映月劍後便完全變了樣……
「易水寒,聰明的話,就將映月劍交出來。」先出聲的是黑衣漢子,他瞪著易水寒如是道。
黑衣漢子名喚凌魁,是為北方凌雲城城主。
「笑話,映月劍本該由我承繼,何以我得『交』出來?」白袍劍容易水寒冷笑幾聲,回道。
「你怎麼忍心傷害你的妻兒?」凌魁瞥一眼一旁抱在一起冷得相互取暖的一對母子。
年約十歲的男孩抱著一名少婦,少婦胸前有傷,自傷口流出的血染紅了地上的雪,少婦的臉色隨著出血不止而更加蒼白。
「哈哈哈……只要有映月劍在手,其他人的死活皆不關我事。今天我前來赴的,不過是因為映月劍告訴我它渴了,想殺幾個人來解渴。」易水寒兩指輕刷過映月劍的劍身,寒冰般的眼神一如映月劍反射的冷芒。
「爹,救我們!」易水寒之子大叫著,「娘需要醫治呀!」他被凍僵的雙手執意不肯放開奄奄一息的娘親,深信爹不會如此狠心棄他們不顧。
「閉嘴,小鬼!你沒聽到易水寒說你們的死活不關他的事嗎?他不會救你和你娘了!」凌魁朝他斥喝,同時緊握鐮刃擺出備戰姿態。
「爹!」
他不相信爹真的如此無情,以前那個溫柔的爹為何一拿到映月劍整個人就變了樣?
爹什麼都不認了,連娘也下毒手。
他不明白,為什麼爹要殺娘?為什麼?
「我兒……別求他……別求你爹……」婦人虛弱的嗓著。
眼睛因雪抑或因自己快下地獄而迷濛,她已分不清楚。
怪只怪她一時好奇要夫君去拿映月劍來給自己看,致使原本是一介文人的他為了妻子的心願而……
一切肇因於她的好奇。
「娘……別再說了……別再說了……」他握住婦人冰冷的手,眼中蓄滿了淚水。
娘流了好多血,他該怎麼辦?
「我兒……為娘的……對不住你……害你受如此的苦……你爹……已不再是你爹……他……聽娘的話……別碰……映……月……別……碰……它……呃!」婦人的話還未說完,眼一翻,死不瞑目的斷了氣。
「娘?娘?娘!」他大叫著搖晃娘親,不相信前一刻還活著的娘親現下已斷氣。
「吵死了!再吵,我連你也殺!」易水寒的喝叫聲轟入他的耳。
他哭喊的聲音一頓,緩緩回頭看著易水寒,映月劍染上的血,不是娘親的是何人?
「爹?」他不能相信娘親是教爹給……
殺了?爹殺了娘?爹殺了娘?溫文儒雅的父親……殺了溫柔婉約的娘親?殺了她?殺了……她……
「易水寒,你瘋了!竟然連自己的妻子也殺!」就連壞事做盡的凌魁也看不過去的斥責著易水寒非人的行為。
「凡礙我事的人,格殺勿論。」易水寒冷哼一聲,兩道銀芒一閃,凌魁和他的兒子隨即倒地。
速度之快,連紛落的雪花也比不上。
易水寒充血的冰眸看著倒地的三人,嘴角扭曲扯開殘酷的弧度,擦去映月劍上余留的血跡,映月劍透明冰冷的劍身倒映著易水寒狂熾的眼神。
蕩地,他哈哈大笑起來,提身飛離,狂笑地吟道:「欲尋映月,先找如鏡;如鏡尋畢,再找意鏡;兩鏡相合,雙飛如意;映月劍法,手到擒來……」
白色的身影愈行愈遠,徒留他所吟的詞句和人飄風驟雪的呼嘯聲中,而倒地的三人逐漸被皚皚大雪抹去蹤跡……
「我活了下來,為的就是要為母報仇……只要得到雙飛如意鏡,『那個人』必定現身,我也得以報此沉積十三年的血仇!」易陽目盡裂,恨恨的述說著。
風蝶衣聽傻了,未曾料想易陽原是執映月劍的易家人,而……錯綜複雜的一切所為皆是……映、月、劍、法。
「陽……」他費盡心機搶奪雙飛如意鏡,為的就是報仇?
多可憐的動機啊……滿懷仇恨的他……如何度過這十三年的?
風蝶衣全身發寒,人心……深得難測,深如峭淵,深如丈海,見識過險惡江湖的她,此刻只覺人心最險惡。
「知道為何有這些話流傳下來嗎?」風蝶衣無法釋懷的是,為何映月劍法會扯上雙飛如意鏡?
易陽自回憶中回過神來,望著風蝶衣有些惶然的面容,僅是加重抱她的力道。「之後我追過易家的族譜,發現原來易家先祖與你們風、韓兩家一樣,是效忠雷尚霆與玄燁公主的侍從,只是易家人掌的是武院,而風韓兩人掌的是文院。易家的祖籍有載:如鏡為韓家所守,意鏡為風家所護,而映月劍由易家所持。」
「大難後,即四散各地……」風蝶衣抱緊易陽。三家有這樣的淵源,雙飛如意鏡與映月劍竟有這樣的糾葛。
為了映月劍法,牽扯出雙飛如意鏡……牽扯出十三年前的武林懸案……牽扯出易風韓三家的關係……可笑的是,涉入其中的人們全是對映月劍法無意的人,卻身不由己的被捲入……
「值得嗎?」風蝶衣疼惜的凝望,明鏡般的黑眸倒映著易陽冷鷙的臉龐。
易陽被問倒了,心底迴響著風蝶衣的問題:值得嗎?值得嗎?值得嗎……
「母仇該報,但假若你弒父,不也犯下大錯?不也正如韓端端那般?某方面來說,你跟韓端端並無二致,我不願你似韓端端,到錯無可挽回之際,才恍然大悟,只能活在世上承受良心的苛責,連死也不能。」風蝶衣冷靜的分析著,看著易陽迷惘的表情,輕輕地摟著他,未再細說。
「這不是笑話!我等了十三年,為的就是這一天……這不是兒戲……你不明白看見自己的爹殺了自己的娘的心情,你不明白被生養自己的爹親殺了的心情!你不明白!你只不過是雙飛如意鏡的主子,如是而已,你最好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易陽推開風蝶衣,眼神冷凝。
言語如利劍,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是……嗎?」風蝶衣寒心的微笑問道。「我一直以為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過去不是那麼的重要。五年前你我相遇,你未曾自我心中消失……現在我明白……易水寒也未曾自你心中消失……這樣……我們不會有『現在』,遑論『未來』!」
她冷得發抖,沒有看到易陽一臉後悔,甩開他因掛心而伸出欲攙扶的手,她一提身,躍出窗外。
「蝶兒!」易陽愣怔半晌,追了出去。
緊接著,他聽聞一聲慘呼,不祥的預感急竄上心頭,他飛向聲源,只見風蝶衣左肩的衣裳染上一大片血紅,而她背對著易陽與一名黑衣人對峙著。
那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透明的劍……
那把劍……他等了十三年……
易陽一見到那把劍,全身血脈奔騰逆流,事隔十三年,再見映月劍,他心中對它的怨恨未見減退。
風蝶衣沒有發現易陽就站在她身後,清麗的面容血色盡褪。
想來她近日真是多災多難,非但常被人拿來「試毒」,還先是水災後是心傷的,現在又遇上「罪魁禍首」……
她的運道真是「旺」到無人可擋。
「五毒爪果然名不虛傳。」風蝶衣低「贊」自己的「好」運道,邊揚起一朵蒼白至極的笑靨。
這個人,如此危險,她怎能讓易陽同他見面呢?
光是自那人身上由內向外散發的肅殺之氣,易陽就贏不了,遑論比試!
「我的目標不是你。」黑衣人的聲音沉巖冷穩,聽入耳卻讓人沒來由的打個寒顫。
「我知道你的目標是雙……」她頓了頓,抹去唇角滑下的黑血,清晰的喃道:「你又如何知道雙飛如意鏡是你想找尋的雙飛如意鏡?」
「天上的月娘會告訴我。」黑衣人冷道,目光落到風蝶衣身後的易陽身上,刻意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張與易陽相似但略顯老態的臉。他將映月劍指向易陽,眼中一片冷然,「交出雙飛如意鏡。」
風蝶衣這才發覺身後有人,轉身一瞧,竟是她最不願意見著的易陽。
「有本事就先殺了我。」易陽取出雙飛如意鏡。「易水寒!」
「哈哈哈……有趣極了!這種遊戲我十三年沒玩了!」易水寒大笑出聲,狂氣逼人的接下易陽的戰書。
易陽冷哼一聲,以匕首將雙飛如意鏡釘嵌入廊柱,無聲無息地來到風蝶衣身邊,封住她幾個穴道,迫她吞下一顆藥丸,附在她耳邊道:「靜調內息半個時辰,帶著鏡子走,我拖住他。」
手持映月劍的易水寒有多危險,只有易陽知曉。
「不行,要走一起走……嗯……」風蝶衣因震動心脈而痛哼出聲。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等這一天等得夠久了!」易陽說得倉促,雙眸盈滿疼惜,「印象中我和你在一起,你似乎一直在受傷。」無論是他造成的或是他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