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默嬋(沐辰)
然而,她的驕傲沒有持續多久,她的上半身自動自發的往床邊倚靠,以減輕腰的負擔。
風蝶衣略感舒適的吁口氣,眨眨沾上汗水的睫毛,連抬手拭去的氣力也無。
該死的,她會渴死。想喝杯水也可以跌到地上,然後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不上不下的「卡」在地上動也動不了,要是易陽進來看到,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他一定會笑……風蝶衣輕哼一聲,又開始動了起來,她不能讓他恥笑!
她會辦到的!她可以「走」到圓桌那邊喝到水的!
只要……只要再一下下……
「你在做什麼?」突來一聲問句,嚇住了風蝶衣。
風蝶衣雙手忙著想捉住什麼,卻撲了個空,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前,眼看就要重演適才的「趴地」事件——
她緊閉上眼,連尖叫也來不及發出就這麼倒入易陽的胸懷。
「你在做什麼?」易陽冷淡得不能再冷淡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同時她發覺有個力道環住她的腰,支撐她免於軟癱到地上。
易陽一進房就看見毒根未清的風蝶衣像正在學步的嬰孩般還站不穩就想踏出第一步,頭一個閃過心中的念頭便是她想要逃,但她這個樣子只怕逃到城門口已是數年後。
不怎麼喜愛腦中縈繞的想法,他的眉不自覺地攏緊。
風蝶衣放任虛脫的自己被他攔腰抱起放回床上。
「我要喝水。」被子蓋上的瞬間,她口乾舌燥的命令。
易陽挑起眉,睨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即轉身去幫她倒杯水來,坐上床沿,將杯緣湊近她唇邊,風蝶衣一連喝了三杯才肯罷休。
見她喝水的那個蠻勁,易陽推翻了先前的臆測,「你想喝水?」
「廢話。」風蝶衣瞟易陽一眼,不是渴到受不了她幹啥自討苦吃亂動?
「你可以等我來。」易陽心的一角因風蝶衣的承認而舒緩。
她不是要逃。這個認知讓易陽不由得想笑。
想笑?沒事他笑什麼?易陽強烈意識到自己的不同以往。
「等你來?」風蝶衣尖聲叫著,「那要是我要解手呢?也要等你來啊!」
易陽被她這一問,低笑出聲。
「笑什麼?」風蝶衣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滿是埋怨的瞪著易陽。
有什麼好笑的?她說的可是很實際的民生問題耶!要不是她真口渴得受不了,哪會無聊到拿自己尚未痊癒的身子來玩?
可是,這可惡的男人竟然笑她!
「沒什麼。」易陽輕咳幾下,正正臉色,而笑意仍殘留在不曾有過笑意的眸底。「那麼,你現在想解手嗎?」
「喝了那麼多的水,當然會想啊!」風蝶衣惡聲惡氣的說,尚未理解到易陽問這話的意思。
「我想我能理會你的抱怨。」如果可以,易陽也不想親自照顧她,但有鑒於先前的經驗,他寧願辛苦一點自己來,也不願意再開一條道路讓有意殺風蝶衣的人通行。
「嗯?」風蝶衣在易陽離開又回來手中拿著一件披風時霎時明瞭他要做什麼,「易陽,我現在沒……」
易陽只是微挑下眉,便拉過她的手,輕柔不傷她的力道讓風蝶衣些微失神,而易陽就趁著她這失神的短暫時間將她騰空抱起。
披風以輕舞之姿從頸至腳覆住她,有飛揚之嫌的披風角也讓易陽以包裹的方式折好。
「你……」風蝶衣略顯驚訝地顫動睫羽,清妍的容顏染上一抹淡紅。
「怎麼?」易陽低頭看她,冷冷的黑眸深沉不見底。
「我尚未想要解手,不過你可以帶我出去透透氣。」老實說,風蝶衣說出這話一點也不覺不合宜,只是被易陽抱著,她有些心慌罷了。
「這兒沒什麼好透氣的地方。」要他選,他還寧願待在房內,至少茵綠湖居乃至整座凌雲城向來皆是死氣沉沉,最有生氣的地方是凌水璃的居所。
但凌水璃想必不會歡迎他們的到訪,與其徒勞無功,倒不如什麼都不做。
「可是我快悶死了。」風蝶衣蹙起黛眉,她成天待在房內都快悶死了,再不出去透個氣,她會瘋,尤其是現今有人自願當她的腳,她怎能輕易放過。
易物陽沒有答腔的回身,將風蝶衣重新放回床上。
「我要新鮮的空氣。」風蝶衣恨恨的說出她的需求。
天!易陽怎能……她要出去!
易陽替她蓋好被子後,打開離他們最近的一扇窗,冷冽的空氣竄進暖和的室內,顯得格外的清新。
「易陽!」風蝶衣會被他氣死。
「別動。」他像教訓頑劣學生的夫子皺著眉。在見著風蝶衣枉顧他的勸告亂動招致惡果時,他的眉攢得更深,「我警告過你。」
「你到底要像這樣把我關多久?」風蝶衣氣惱的語問。
一道冷芒劃過,凝凍易陽眸裡那簇小小的笑意,「你以為我會給你機會探知凌雲城的地形嗎?」
什麼?!風蝶在未曾料想易陽會扭曲她那一點小小的渴望至此。
易陽的話比一刀砍在她身上還令她難受。
風蝶衣彎起紅艷櫻唇,美眸裡的冷意猶如狂雪,爽朗輕快的嗓音吐出的卻是充塞著寒肆邪妄的諷語,「我是否該感謝你給我這個靈感?」
知曉要是再說下去自己會失控,風蝶衣乾脆忍痛翻身背對易陽。
易陽冷凝俊顏在風蝶衣轉身背對自己的剎那有破裂的跡象。
窗外白雪紛落,窗內氣溫陡降……
迂迴廊道間,有道水藍色的身影若隱若現,在灰暗沉重的凌雲城中顯得格外突兀而耀眼。
而那道水藍色的身影後,暗蘊著一抹黑影。
第七章
鏡,又叫「鑒」。
古人以鏡照自己以端正行止。
曾幾何時,銅鏡鑒人的功用不再,而成為人人欲奪之而後快的藏寶圖?
風蝶衣望著茵綠湖居窗外的景致,不由得輕歎了起來。
她不該坐在這兒哀聲歎氣的,也不該在這兒感歎雙飛如意鏡的功用遭曲解,更不該在這兒想著易陽那個腦袋有大半是裝進石頭的大蠢人。
這個綠湖居還真是靜得驚人,不知是因為只有她一人在而靜,還是真的因為這兒便是一處偏僻的居所而靜。
總之,她快悶瘋了。
這些天,她的毒根已清,身子骨也漸漸復原。
直到能下床走動,她才發現這首綠湖居很少有人走動,也很少有動物出沒,除了易陽,她壓根兒沒見過其他人。
想來他該是惡意的要隔離她,將她軟禁起來。
可他為什麼不一刀殺了她以求個痛快,反要用這種方式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一想到那天他說的那句話她就有氣!什麼要探凌雲城的地形,她壓根兒沒那個意思!
可是為什麼她沒有的想法聽在他人耳裡就全變了質?
真不知是她的表達能力有待加強,還是易陽的聽覺有問題,一句好好的話,都可成為傷人利刃。
「別站在窗前。」
易陽的聲音無預警的自身後傳來,風蝶衣肩膀一抖,輕纖的身子回轉過來,望著手執盛有飯菜的托盤的易陽。
一襲黑衣的他看來比平常更加冷肅。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風蝶衣俏眸一瞇,發尾隨著拂入房內的風而揚起,劈頭不是問候而是質問。
水綠色的袖子因風而輕盈地搖擺著,身態猶若因風吹拂而動搖的柳樹。
兩人眼眸相對,易陽先行低首避開眼神的交會,將托盤放在桌上,「用膳吧。」
「我不吃。你到底解不解開我的穴道?」風蝶衣皺起眉,緊盯著易陽波紋不興的臉龐。
她倚在窗台上,背有些受冷的瑟縮了下,但她立即挺直背脊,不肯示弱。
「時候到了自然放了你。」易陽的目光冷冷的落在她身上,好似黑夜中盯著獵物的狼。
「時候到了是什麼時候?」風蝶衣保持著與易陽的距離,不肯退讓的問。
「時候到了自然會告訴你。」易陽以眼神示意她用膳,態度擺明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混蛋!王八蛋!亂七八糟蛋!風蝶衣教易陽的態度給惹惱了,移步來到他面前,這才發現兩人的身高有一段差距,因而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易陽,這算什麼?」她不明白為何易陽要留下她。
明明沒有感情的人,何以強留下她?
總之她是自作孽,在交淺之時即不小心投入過多的情感,害得自己現在完全不知如何自處。情感會使人脆弱,風蝶衣親身印證了這句話的真實性。
所以她現在當懦夫,想抽身了,卻身不由已。
「什麼算什麼?」易陽突然拉開椅子坐下,冷眸淡掃,略過她仍有些蒼白的容顏,微蹙起眉。
「我對你而言,是個失了利用價值的人,你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殺了我,或是放我離開了事?」風蝶衣問出連日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晶亮的黑眸凝睇,眸中閃著瑩瑩怒火。
這樣的等待她已厭倦!
「你這樣問一個主宰你生死大權的人未免過於僭越。」易陽似被風蝶衣眸裡的火花燙傷似的移開目光。
每回見著她,總覺得她似乎又比上一次見面時更加美麗,那份靈動活躍的美麗在他晦暗的眼裡格外耀眼。他發覺自己停駐在她身上的目光愈來愈久,愈來愈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