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夢蘿
聞言口,她先是一愣,接著尷尬地漲紅了臉,不用再回想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她的確一直以為他必須坐在輪椅度遇一生。
「我的腳只是骨折,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不過需要一些時間靜養就是了。」見她粉腮上浮現的兩朵紅雲,他不忍再為難她。
「真的?那太好了!」她笑顏逐開,總算鬆了一口氣。
「能幫我倒杯水嗎?」他說道。
「幫你倒杯水?」她第一個反應是想開口:勸他別做夢了,她夏羽純一直是男人珍寵服侍的對象,要她服侍人,等到天下紅雨那一天吧!
但才欲開口就見他手臂上打著點滴,雙腳因石膏而動彈不得,她隨即又想到今天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全是她造成的,於情於理她是不該拒絕他這個小小的要求。
於是,她努努嘴,走向一旁的桌几,幫他倒杯開水後,又走向病床,將茶杯交給他。
傅君逸沒有伸手接下茶杯,因為他的兩隻手同樣傷勢慘重,教人實在想不透她到底是怎麼撞的,能把他撞成這樣子,卻還能保住他的命。
茶杯端在半空中,她擰了擰眉,道:
「你要怎麼喝?」
「我比較喜歡的方法是你餵我喝——用你的唇。」他煽情地說,並朝她眨眨眼。
「你做夢!」她氣得差點沒將手中的茶潑向他。
嗟!連躺在病床上了,還不肯安分,果然是靠那張嘴吃飯的。
「我也寧願這是一場夢,畢竟這會兒躺在病床上受苦的人是我。」他挖苦道,皺著眉想起身。
「你不必這麼說,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開車不長眼地撞上你,然後害你變成這個樣子。」如果他存心要教她良心不安,那麼他成功了。注意到他想起身,她連忙靠向前去,連忙說道:「你不要亂來,我幫你。」
於是,夏羽純雙手張開,急忙地從傅君逸的腋下抱住他,試著想助他一臂之力,幫助他坐起來。
然而,他整個人就像是千百斤重似的,儘管她已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氣,仍是無法移動他半分,反而讓她因為過度使力而一時氣喘吁吁地靠在他肩上直喘氣。
反觀博君逸本人,他這會兒的表情就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咪,正露出滿足的笑容,任由佳人在他胸前磨蹭,他卻連半點力氣也不肯使出。
「不行,我沒有辦法扶你起來,傅——」她抬起頭就見他笑得很賊,不由得眉心一擰,盯著他不放。「你在耍我?」
他連忙收起笑容,做出一臉痛苦的表情,一副他先前並不是在微笑,而是因為痛得齜牙咧嘴,讓人誤以為是在微笑罷了。
「你很痛,是不是?」望見他傷痕纍纍的手,觸目驚心的傷口到處都是,一股好深好深的愧疚席捲著她的心。
「痛是很痛,不過沒痛到讓你必須蒼白著臉吧?」他打趣道,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見到她被他嚇壞的樣子。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耐不住心裡直湧而上的歉疚,她終究說出她早該說的歉語。
「告訴我,你的名字如何?」他問道,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
「夏羽純。」這回她不再隱瞞。
「夏羽純……」傅君逸喃喃念著,瞇著眼像是在思索什麼。
「有什麼不對嗎?」
「夏羽純……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他卻一時想不起來。
夏羽純!如果他真聽過這個名字,沒有理由他會記不得。
「喂!你怎麼老是用這種老套的方法在騙人啊?」她吃笑出聲,沒等他回答又往下說道:「你不是想喝水嗎?我去找護士小姐幫忙,你等一下。」說完,她轉身跑出病房。
傅君逸目送她跑開,這才緩緩地掀起嘴角,露出了一臉莞爾的表情。
這夏羽純八成不曾到過醫院的病房,竟然連病床可以調整高度她都不知道,而他當然不會好心告訴她嘍!
當夏羽梅終於向吳仲寬道再見時,已是兩小時以後的事,她朝小雪莉揮揮手便走向大門。
「夏小姐,我送你吧!」吳仲寬隨後追出來,手裡拿著車鑰匙。
「不用了,我……」話未說完,兩人便同時發現傅君的車子仍停在兩小時前的位置,似乎不曾移動過。
吳仲寬這才明白地露出瞭解的笑容,努努下頷道:「男朋友來接你了。」
「不是的,他……」急著想否認,又隨即想到自己並沒有向他解釋的必要,於是朝他點個頭便走出大門。
夏羽梅絲毫未覺吳仲寬在視她走開的眼神裡,似乎隱約含著一股遺憾,好像惋惜著佳人已有心上人,而他卻什麼都來不及做似的。
吳仲寬關上大門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夏羽梅這才走至傅君的車旁。在看見他竟坐在駕駛座睡著時,她露出訝異之色,心上不由地湧上一絲絲令她錯認不了的感受,那是一道甜蜜的感受,令她打從心底暖和了起來。
他一直坐在這裡等她下課,甚至連冷氣也不開,只敞開窗戶就這樣睡著了?
夏羽梅實在不願相信他真的待在吳家門口等了她整整兩個小時,但由車上那煙灰缸已放滿不少的煙蒂看來,又讓她不得不相信這是個事實。
他真的等了她兩個小時?真的認為她值得他這麼做嗎?
望著依舊沉睡的傅君,夏羽梅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說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
但她終究不是羽純,這樣頂著羽純的名義和他在一起,畢竟是行不通的。
別說母親那裡難以交代,要她這樣欺騙一個好人——他應該是個好人吧!她也會感到良心不安。
所以,不管他的行為再如何令她感動,她都不能有一絲絲迷惑,深怕自己一旦有了這個動心的念頭,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還是趁早和他把話說清楚,也好讓他對她死心。
心裡不斷思索著可行的辦法,卻始終鼓不起勇氣上前把他叫醒,想到一旦把他叫醒,自己就要面對清醒的他,她實在沒有勝算。
也許她該趁他熟睡之際趕緊走人,吞了吞口水,她正準備當個膽小鬼,悄然開溜。
傅君卻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在她才舉起右腳的當兒,睜開了闃黑的瞳仁,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此刻正因他醒來,而一時僵住的身子。
「你想去哪兒?」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夏羽梅頓覺一股躁熱襲上臉頰,那溫度即使不伸手去觸碰,她都能感受到它的燙人。
「課上完了?」他也不準備讓她下不了台,遂下車走向只距離車子不到五步遠的夏羽梅。
夏羽梅卻在此時轉身跑開,不是心裡害怕,而是她實在不知如何面對他。
她才跑了幾步,傅君便隨後追了上來,大手捉住她的肩膀,將她轉回身來面對他。
「你在做什麼?當真這麼討厭見到我?」傅君難免動氣,抓著她的力道便加重了幾分。
「好痛,放開我。」她皺起眉輕叫道。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我什麼地方令你這般厭惡,厭惡到讓你忘了你自己答應過的事。」他控訴著,望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指控她言而無信。
「我自己答應過的事?我答應過什麼事了?」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同意試著和我相處,並給我們彼此瞭解的機會,你忘了嗎?」
「你胡說,我從來沒有答應你這種事。」她瞪圓了眼。
「你有!」
「我沒有!」
「我不會跟你爭辯這個,先說我真的令你這麼討厭嗎?」他目光炯炯、直勾勾地望著她。
不,她並不討厭他,夏羽梅正想這麼回答他,但隨即想到這不是她該說的話。
如果她說老實話,就更別想打發他,讓他死心了。
「對!我就是討厭你。」於是她心虛地對著他說,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理由呢?」他沒有因此而打退堂鼓,反而執意打破沙鍋問到底。
「理由?」她一怔,隨又反問:「討厭」個人需要什麼理由?討厭就是討厭,沒有理由。」
「你錯了,討厭」個人怎會沒有理由,例如:這個人的長相讓你看不順眼,一看就討厭,或者這個人的行為舉止,讓你無法心生好感,諸如此類有太多例子,但總有一項令你心生厭惡,你必須說出來,否則別想要我放棄你。」他的語氣堅定,表情更是認真。
夏羽梅直瞪著他,好半晌沒有說話,對於他的執著她感到自己的心直往下沉。
她想自己要說服他放棄,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怎會碰上他這種人!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世上怎麼會有他這種人存在!
「你……怎麼能肯定我就是你所要追求的對象?也許我其實是一個行為不檢的女孩。」她所能做的就是盡其所能說自己的壞話。
「所以我才說我們都需要有段時間來瞭解彼此,你也同意了,不是嗎?」他的聲調是那樣輕聲細語。
她歎口氣,接著又咬了咬唇瓣,要是有他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