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孟華
盧靜竹慢慢的蹲下身子拾起那塊「贓物」,無言以對……
第三章
他沒來!
盧靜竹轉過頭看著那張已空了好幾天的桌椅,心情沉重地轉過頭看著黑板,此時是下課,所有人都鬧烘烘,七嘴八舌的,對那張空的位置,那個未到的人視若無睹。
剛剛是理化課,他……還是沒來。
她站起來走出教室。
他們的教室斜對面就是訓導處,前面的佈告欄擠滿了正在看全校前一百名紅單的人。
「靜竹,你好棒,全校第五名耶!」劉雪梅興奮地說道。
可盧靜竹的注意力不在紅單上,而是貼在紅色壁報紙在下角的一張白紙,上面用了黑色筆寫著:二年甲班羅璇風記大過乙個。理由:偷竊。
她一直看著,直到上課鐘響,才慢慢走回教室去。
風輕輕吹起,將數片落葉吹進水池中,漣漪一圈一圈地泛起。
那一天,她完全無心上課,不斷地、不斷地祈禱下課時間趕快到來。
「喂!陳桑!阮是萬金的阿發啦!我甲你講,你車的水箱和輪胎都要換啦……水箱破了一直在滴,補不好的,輪胎磨損的也很多……好!好!我會幫你弄得妥當,用最好又是最便宜的……好!再見。」一掛完電話。「干!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什麼東西都要用最好的,還不想花太多錢……哇!」一轉身,阿發就被立在身後的少女給嚇到了。
「夭壽!嚇死人了……」待定神,喝!居然是曾來過車廠的那個美麗少女,看到她一臉驚嚇的模樣,以為是自己脫口而出的粗話嚇到人家了。「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嗯!沒關係……對不起,因為看到你正在講電話,所以不敢吵你。」少女露出怯怯的表情說道。
「啊,哪裡!不要那麼客氣,對了!有什麼事嗎……是不是要我幫你修車?」阿發笑道。
「不是……」少女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看了看車廠四處。「請問一下,羅璇風有沒有在這裡?」
「你問阿風喔!」阿發搔了搔頭。「他今天沒來,不過我也好幾大沒看到他了……」
少女臉孔有著明顯失望。「他沒在這……」
「怎樣,找他有事?」阿發好奇地上下打量少女。「在學校沒跟他講?」
「他……已經好幾天沒上學了。」盧靜竹猶疑了一下,便將那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這傢伙——」阿發拿下毛巾擦了擦臉,雖然阿風從沒跟他提過什麼,可是看到他那天的模樣,也知道那小子在暗戀這個女孩子,結果偷拿人家的東西還被人抓到,在心上人面前丟了臉,他自然會跑開,這小子,自尊超強的。
「他也沒來我這兒,若是家裡也找不到的話,那他大概只會去一個地方「什麼地方?」盧靜竹眼睛一亮。
「他啊——晚上都會跑去台中港路那一帶飆車。不過那裡很偏僻危險,你女孩子可別去。」
飆車?盧靜竹吃驚地睜大眼睛,在她的世界中,很少聽到這兩個字,現在他們才國二,他就已經會騎機車在路上狂飆?她靜了一下。「我知這了,謝謝您,我會再去他家看看。」她乖巧的向阿發行個禮,便轉過身了。
看到那苗條優雅的身影時,阿發無來由有種莫名的感覺。
「呃!等等!妹妹!」
盧靜竹手牽著腳蹬車轉過頭。「是?」
該死!他要說什麼?看到那美麗如天使般甜美的嬌靨,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你……呃!若有見到阿風那小子,叫他趕快去學校讀書,若是真的……讀不不下去的話,就叫他回車廠……與其在外面閒晃鬼混,學點正經事做總是比較好的。」
少女對他露出甜笑。「我知道了,看到他我一定會轉達的。」
阿發目送她離去的身影,「死小子,你艷福不淺喔……」對自己年輕已逝的事實歎口氣後,便低身繼續做著工作。
ΨΨΨΨΨ
玻璃碎裂聲從羅家那間位在二樓的小公寓傳了出來。
「干你爸的,有種你就不要吃我的、穿我的、拿我的!」尖銳的女聲劃破了寧靜的巷弄,讓往來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抬頭往上看——出了什麼事?
「好小子!你等著,我找人來修理你,讓你知道天高地厚!」
接下來又是一堆玻璃瓶摔碎的聲音,沒過一會兒,一個穿著紅色緊身迷你裙,臉上像是塗了五彩的三十幾歲的女人衝了出米,正愣立在公寓門口的盧靜竹被撞了個滿懷。
「要死了!你擋什麼路?」女人不僅不道歉,在狠狠瞪了盧靜竹一眼後,扭頭就走,步伐歪歪跌跌的。
好痛!她的手臂隱隱發麻,這力道可不輕,盧靜竹蹙起眉頭,這女人真是蠻橫的可以了,不過她也無力計較,從空氣中殘留的廉價香水和酒味,證明了那女人已醉得神智不清,難以正常對待。
雖然被撞得很痛,可在看到公寓大門未關,也暗自慶幸,這樣一來,她也就不用煩惱該如何叫人開門的問題。
不過這只是第一道門,還有第二道呢?
拾階而上,來到了二樓,雖然其中一邊門號不清,可另一側卻清楚的說明,她要找的正是這一邊……不清楚的。
她連吸了好幾口氣,才按下電鈴。
靜——
不死心地又按了幾下,但電鈴是壞的,無法發出聲音。
她咬住下唇,正在想要不要開口喊出他的名時,裡面的木門霍地開了,兩張錯愕的臉隔著鐵門面面相覦。
羅璇風眨了下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在門另一頭的少女,又眨了好幾次,方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怎麼……怎麼會是盧靜竹?她來他家?
盧靜竹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沒有穿制服的他,頭髮凌亂,臉上有初冒的小鬍渣,面頰上一道明顯的血痕,使他那如鷹隼般的眼神更加銳利、兇猛,令她不禁膽怯起來。「羅璇風……」
「……有什麼事嗎?」他故做冷漠地說道,看到她眼中明顯的懼怕,天!他真的有那麼恐怖,令人畏懼嗎?他心痛地想。
她連吞了好幾口口水。「我……不!是你……你……為什麼都不來學校了?」她不會拐彎抹角,何況她現在已被嚇得只記得這個。
嘎?沒想到她竟是問這個?
「我去不去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充滿防備地盯著她。
「當然有關係!」她抓住鐵門上的欄杆。「——你是因為……因為我的橡皮擦……所以,所以……」她已急得快哭出來了。
原來如此,他已經明白她會來這兒的原因,她是覺得對他……有內疚?她也未免太善良了,難道她不知道,這件事錯的人是他嗎?
不知怎地,他突然厭憎起她那份不解世事的純真,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會那樣的不公平,把所有的污穢都給了他?
他別過臉,多看一眼那張純淨姣美的臉龐,都會令他心都揪得死緊。
「……你想太多了,我本來就沒打算再去學校了……自從上完那堂該死的理化課,我就決定了。」
她望著他。「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惜嗎?學校可以教我們很多、很多的東西……」
他冷笑。「教我們隨便侮辱人?教我們自以為是?」
「當然——不只這樣。」說到最後都有些心虛,那些老師和同學是怎樣待他的,她可是看的很清楚,不禁令她沮喪地垂下頭。他將鐵門推開,她趕緊退後一步,看到他拿著一隻畚箕,上面全都是玻璃酒瓶的碎片。
她若有所悟,方才聽到玻璃破碎的吵鬧聲,就是由他家發出來的,是誰在跟他吵呢?那女人是他的……
他掀開放在門旁的垃圾筒,見他就要這樣倒下去,她忍不住開口說道:「你要不要先用什麼報紙或其他東西把它包起來,那碎片很容易割傷人。」
他愣了一下,而她也很驚訝自己居然敢當由這樣指正他,她不禁掩住嘴,出人意料,他並沒有發火,只是默默放下所有的東西,走進屋子當他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疊舊報紙,悶聲不吭的將那些碎玻璃包住。
他……聽她的建議了,令她有點不敢置信,也發現他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的「恐怖」和難以親近。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上學的事……」她輕聲問道。
他抬起頭,黑眸定定注視了她一會兒,隨即別開,沉默地搖搖頭。
她咬住下唇,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才好,這時,樓下的鐵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高分貝的尖銳女聲傳上來。「你過來幫我教訓那死小子,房子是我的,他居然不准我在裡面喝酒,這還有天理嗎?」
一聽到那聲音,羅璇風的臉色大變,他伸手將盧靜竹拉進屋內,飛快將所有的門關上、鎖住,甚至還將旁邊的鞋櫃拉到門邊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