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蘭亭
肺中一絲氧氣都不剩時,宋祖沂推開他,劇烈地喘息,而他也沒比她好到哪去。晶亮的眼瞳專注又火熱,望著她被吻腫的紅唇,似乎在考慮、掙扎是否還要再繼續,他想,可是緊繃的身體清楚地告訴他,他隨時可能會失控,而她絕對還沒有準備好。
像是突然恢復了理智,宋祖沂紅透了俏臉,抵著他胸膛的手用力推開他,身子一縮,得回了自由,這下任楚徇不用再掙扎了。看她尷尬得手足無措,轉過身似乎打算出去,他的胸口突然一緊,湧上絲絲慌亂,忍不住雙臂一橫從身後抱住了她。
「你生氣了?」他的唇幾乎貼上她耳朵,輕聲地問,滿溢的情感在胸口翻騰,他愛她,這一刻這個事實清清楚楚地浮現腦海。所以三個月來他小心翼翼地怕嚇跑了她,擔心她對自己反感,關心她生活的每一件小事,這樣牽腸掛肚不是愛又會是什麼引在她面前,他不是風雲人物,只是個愛上她的平凡男人,渴盼著她也愛他。她的心跳聲大得像打鼓。「……沒有。」聲音細如蚊蚋,任楚徇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然後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帶著笑,唇羽毛般輕輕拂過她敏感細嫩的頸側。
「祖兒……」「嗯?」她閉上眼,心在沉醉。
任楚徇將她身子扳轉過來面對他,額頭相抵,一手揉撫她腦後的柔軟青絲,另一手滑過她耳朵、下顎。「再來一次好不好?」他笑意盎然的聲音中含著渴求。
宋祖沂羞窘卻又想笑,雙手按著他的臉頰、夾著他的耳朵。「不……嗯。」「好」字進了他的口,這一次她的身體不再僵硬,被他緊擁著貼依他強健的體魄,她的雙臂環上他的頸項,手指滑入他自然卷的頭髮中,終於證明那涼爽的觸感。
令令令
「楚徇——」身後傳來何民英氣喘吁吁的叫喚,任楚徇只好停下腳步等他小跑步追上來。
本來何民英是絕對不需要如此辛苦的,因為任楚徇走在校園中,別人只需要花五分鐘的路程,他只怕花半個小時都走不完,這就是身為風雲人物的痛苦之一,每兩步就會遇到熟人,然後就是談不完的事情。但是最近他變了,不管是什麼樣天塌下來的大事,只要是礙著他的時間,他都一概敷衍,以致於別人看到他嚴肅著一張寫著不要煩我的芭樂臉,就沒人敢攔他的路,就這樣讓他一路暢行無阻。
「什麼事?」如果何民英不是他的死黨,他實在懶得理他,因為要是再晚個幾分鐘,宋祖沂就會坐上公車,不可能等他這個隨時會有突發狀況而遲到的大忙人。
「什麼事引」這傢伙居然還問他什麼事?!何民英誇張地大叫。「宇宙超級無敵霹靂大帥哥任公子楚徇大爺,你最近粉反常喔!你那個有責任感的腦袋該不會忘記你是期末舞會招集小組的頭吧?今天要開會耶,你現在還要匆匆忙忙地上哪兒去?」
「我沒忘,只是會晚一點到,你們先討論就是了。」他唇畔勾起優雅的淡淡笑容,再度邁開長腿。
何民英只好跟上他快速的步伐。「那你總該交代一下你會遲到的理由吧?」
「送女朋友去打工,這理由夠充分了吧?」
刷!何民英腳下一滑,差點跌倒,而身旁這超級損友實在有夠狠,非但手沒有伸出來意思意思要扶他,甚至連腳步都沒有遲疑半分。「喂!」他只好忍著幾乎拉傷的腳筋再度追上去,這重色輕友的傢伙!「我聽到一個謠言說你在追美術系的冰山美人宋祖沂,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我女朋友就是美術系的,剛好名字就叫宋祖沂,如果不會太巧的話,那就是真的了。」因為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他連死黨也沒說,現在感情漸漸穩定,最近他的心情很好,讓別人分享一點也不錯。
聽到這麼篤定的回答,何民英反而呆了,腳雖然還機械地走著,靈魂卻沒有跟上。他……是認真的?!那張神采飛揚的俊臉上一副幸福滿足的模樣,老天爺!這傢伙這次是非常認真的了。
何民英數度欲言又止,那句「為什麼」始終問不出來。他這種框金鑲鑽的白馬王子為什麼要把自己綁死?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女孩子要打工,就不辭辛勞巴巴地送她去打工,然後再回來學校開會?他的行為難以理解,真是難以理解。直走到了藝術學院,他的頭還在搖,然後他就看到任楚徇傳聞中的女友跟一個性格小生並肩坐在教室內,專注地在討論著,再轉頭看死黨,俊美的臉龐拉得又臭又長,危險的眼睛微瞇,看神色似乎正準備把那傢伙丟到太平洋,遠遠拉開這兩個人的距離。
「那個一定就是美術系的大才子駱風了。」何民英管不住自己不知死活的舌頭,所以立刻接收到任楚徇惡狠狠的「關愛眼神」,他趕緊摀住自己的大嘴巴,免得那力道兩百磅的拳頭往他臉上招呼,不過……唉,任楚徇鐵青著臉居然還是那麼帥,沒天理,沒天理啊!
「祖兒!」
隱隱約約聽到任楚徇的聲音,宋祖沂這才戀戀不捨地將眼光從桌上的圖畫上調開,然後露出笑容。何民英一怔,這甜美清秀的美女怎麼會被形容是冰山?
幾個跨步,任楚徇已經從門口來到她身邊,心裡氣得要命!這女人只要一看到優秀的繪畫作品,就連恐龍站在她旁邊她都不會知道了,他敢說駱風的嘴離她的臉絕對少於五公分,就差沒親下去了。「你不是趕時間嗎?」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宋祖沂的每一件事他都關心,自然不會漏掉追求者。「噢,對。」她這才回過神。「駱風,我先走了,沒討論完的我們明天再說。」
「等一等。」駱風捲起圖紙。「這個你今天就先帶回去好了。」
聞言,她秀麗的臉龐因高興而飛揚。「那就謝啦。」毫沒注意任楚徇的臉已經由青轉黑,宋祖沂接過圖紙。
兩個男人沒有說話,只是交換了一眼,然後任楚徇將手攬上她的纖腰離開,人前的親暱讓她微感尷尬,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對勁,正想問,就遇上了等在門外的何民英,只好讓她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
「他就是何民英。」任楚徇介紹道。
「你好。」宋祖沂點頭打了個招呼,她聽他提過。
這個笑容就顯然疏遠多了,不過還是不太冰啊!「你好、你好,你們趕時間,那我就先走了。楚徇,早點回來,別讓大家等太久了。改天帶……呃,祖沂,一起出來玩嘛!」
他到底噦嗦完了沒?「你不是跟人家有約嗎?」任楚徇挑著眉問他。何民英立刻識相地有如大夢初醒般道:「沒錯,我也趕時間,先走了,拜拜。」
「你這朋友好像挺喜歡耍寶。」看著一邊揮手,一邊頻頻回顧的何民英,宋祖沂忍不住好笑。
「那是他的專長,其它的就很難拿出來跟人家競爭了。」
宋祖沂笑了出來,哪有人這樣損自己的好朋友的?「他叫你別讓大家等太久,你等一下學校還有事?」
「有個會要開。」他說得輕描淡寫,那傢伙就會洩他底牌。
「那我自己坐公車去就行了,你不用特地送我的。」
他預料她會這麼說,可是真的聽她說出來還是讓他生氣,別的女孩子是恨不得男朋友為了她奮不顧身,只有她彷彿有他沒他都無所謂一樣。「我就是喜歡送你去打工,我就是喜歡讓別人說我大牌、讓人等,不行嗎?」
好濃的火藥味!誰得罪他了?「行,當然行,你就算要用火氣炸掉學校,也沒人敢說一句話。」宋祖沂笑道。
被她的嫣然笑語給笑消了大半氣,任楚徇也覺得自己是小題大作了。這些日子來,他發現宋祖沂絕不迷糊,相反的,她聰明、獨立,什麼事都看在眼裡,只是很少表示意見,凡事淡然,更不會無理取鬧。她對化妝品、名牌衣服一竅不通,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認真聽著,跟上他的思路,就算她不懂,也很快能抓到重點,可以說反應敏捷,愈相處,他就愈覺得自己挖到了寶。
坐上車,宋祖沂忍不住又拿出駱風給她的畫,頓時變得「目中無人」,不舒服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那是什麼?」他問。
「駱風仿石濤的山水畫,真是太了不起了。」她搖頭讚歎道。
劍眉一軒。「是嗎?」
沒察覺他的情緒,宋祖沂沉浸在畫中世界。「嗯,他的側鋒用得真漂亮。中國畫跟西洋畫就像黑白相片跟彩色照片一樣,我總覺得中國畫多了一種朦朧的美感,又重寫意,我最近才在想這個問題,沒想到他居然能夠畫到這種程度,真是深藏不露啊!說不定駱風會成為第二個張大千。」方纔她正是在跟他請教畫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