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駱沁
「我不要每次都希冀著那微渺的碰見機會。不要每次和你共享歡愉後就被你冷冷推開,不准留在身側。我只是希望有人和我共眠,以臂為忱,在清晨醒來時相伴的不再是空闊的絲褥。」裴珞握緊了拳哭喊,將沈埋了二十年的自我完全釋出。「我不要你納後宮,我不要任何女子取代我的地位;我要你的心、你的正視和你的愛憐啊……」禁錮自我的枷鎖層層碎裂,熱烈的情濤洶狂湧出,張熾地表達了她內心一直不敢承認的離經叛道。
她的話,猶如昊日綻暖,融化了閻聿因毫無把握而冰凍心頭的冬雪。他將頭俯靠在她的頸窩處,乍臨的狂喜讓他激動得幾乎掉淚。對他而言已不再是個名稱,只懂得順從的她已經對他產生了愛戀。
他的依靠讓她一怔,裴珞停了口,猛然發覺自己在失神的狀況下,已將連自己都不曾正視的心聲完全說出。她望向只看得到黑髮的閻聿,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下意識地就想跳下他的大腿,逃離那可能傷她至極的反應。
「別!別將你好不容易掙脫的枷鎖又戴了回去。」閻聿由她驀地僵直的身子察覺到她的念頭,搶先一步收緊雙臂,不讓她逃脫。
「不要再折磨我了,…。」她知道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是將她的罪刑更推向罪無可逭的地步。裴珞垂首避開他的目光,不想再增加心中的淒惻。
「原諒我,是我傷你傷到這種地步……」閻聿勾起她的下頜,用指腹在她臉上輕輕觸撫,溫柔地勾勒出起伏的輪廓。」我因為自尊而不想接受從夌嵐和親過來的你;因為不願承認昔言是錯而隱瞞了事實;因為害怕自己早已沈淪的心得不到響應而遲遲不肯面對感情,是我造成一切錯誤和痛苦,又有什麼資格去讓你祈求……」
他……在顫抖,他的眼眶……紅了……裴珞直直地望著他,淚水氾濫而出。孤傲冷漠的他,卻對她說出這番感性的話語……她緩緩抬手,指尖觸碰到他的眼睫下方,滾燙的熱淚熾疼了她的心。
「我答應了舲純會將你帶回,別讓我帶回了你的人,卻帶不回你的心和你的魂。」
他握住了她的柔荑,挪至唇畔輕吻,湛邃的黑眸望進她的內心深處。
「舲……純?」裴珞不可置信地低喃。他終於正視了舲純的存在?還對她允下了承諾?感動一擁而上,更加速了淚水的決堤。
「讓我有彌補的機會,別教我在對舲純第一次許下諾言時,就失了信用。」閻聿將額抵上她的,閉眼喃道。「給我你的心,我會好好收藏,至死不放……」
「別咒自己!」裴珞迅速塢上他的唇,喜悅的淚水潸然而下。「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一直等你來取……」
不等地把話說完,閻聿拉下她橫亙其中的手,迅速封住她的唇,用他的愛戀滋潤著她,動作輕柔憐緩,像在許下傾心終身的承諾。
「舲純還待在你的房裡,別讓她等久了。」怕擾了她的氣息,她虛弱的身子會承受不住,閻聿不敢深汲,只敢淺嘗即止,將慾望強自斂下,迫自己離開她的軟馥,將她抱起,起身往秘道走去。
「胎兒……不會有事了吧……」裴珞蹙著眉,怯怯地問了句。太醫的話言猶在耳,讓她對踏出這間密室微微感到恐懼。
「它是我的皇嗣,有誰敢動他?」閻聿心疼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儘管腳步徐緩,還是施展了輕功,不讓裴珞感受到任何晃動。
裴珞頭枕靠在他胸前,容顏泛出安心滿足的笑,體力不支的,直至此時才放任自己聽著他恆穩的心跳沉沉睡去。
當皇上抱著皇后出現時,找人找得焦頭爛額的士靬皇宮上下全鬆了口氣,就連周丞相也因為釋懷的狂喜而激動地掉下淚來,連忙叫人把太醫喚回,用上等藥材熬煮安胎補身的秘傳藥方。
從一開始大婚時,皇上悖離禮俗的行為之後,一直纏繞罘人心頭的擔慮終於被喜悅取代。這一次皇后的失蹤事件雖沒人知道原委,且鬧得人仰馬翻,但經此事件後,皇上非但表現出他對皇后的重視,而皇后已懷有龍胎的消息更是振奮了人心。
士軒國百姓們欣喜若狂,紛紛拿著自認為最貴重的東西呈上,想做為祝賀的心意,就連周丞相都已代表皇上出面婉拒,但送禮前來的百姓依然是絡繹不絕,宮門口夜以繼日擠滿了熱情的百姓。
這種狀況讓外來的商旅們都看得咋舌不已,這眾人擁戴、萬民歸順的盛況何曾看過?
他們卻不知,士軒人民的生活安定富裕是皇上給的,擁有尊嚴自由也是皇上給的,也難怪百姓們會對愛民如子的皇上如此心悅誠服。
這些日子以來,最高興的要算是小公主了;隨時可見那嬌小的身影左手拉著皇上、右手拉著皇后,高興地將這遲來的疼愛關懷左擁右環,但年紀小小的她,似乎忘了自己沒給人家留點獨處的時間。
瞧,午憩剛醒,才張開眼,就吵著要見皇兄、皇嫂了。
「快幫我把頭髮梳好,我要去找皇嫂。」閻舲純坐在鏡台前,對身後的翠玉催促道。
現在多快樂啊,只要一到皇嫂寢宮,皇兄十次有八次都在那裡,正好讓她一網打盡。
一想到皇兄昨天說過要教她可以飛躍窗戶的輕功,她就興舊地連頭髮也等不及梳,只想朝皇嫂的寢宮奔去。
「公主,你這樣是在破壞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你知不知道?」翠玉歎了口氣,沒有依令動手,反而走到閻舲純身邊說道。
「我哪有?」閻舲純嘟起嘴,立刻反駁。她希望皇兄和皇嫂能如膠似漆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會去破壞?
「你老是杵在皇上和皇后之間,他們哪有時間說些甜言蜜語啊!這不是破壞是什麼?」翠玉伸出食指晃了晃,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我……我……」閻舲純支吾了半天,啞口難言。
「翠玉覺得,公主今天下午還是待在房中默書好了,否則你默書默不出來,皇上知道了可會不高興的。」翠玉建議道。「反正用晚膳還會見到皇上和皇后,那時如果你能將早上太傅教的部分全部默給皇上聽的話,皇上一定會誇你的。」
要不是雀喜剛剛來通報,說皇上和皇后兩人進了浴齋,她也不會阻止公主去找皇后。
而且現在啊,每當遇到公主耍起脾氣時,只要將皇上抬出來,就什麼都迎刃而解啦,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又吼又叫,還一點兒都收不到成效。
閻舲純側頭想了想。翠玉說得也沒錯啊!只能無奈地點點頭,對翠玉說道:「等梳完頭,我就到書房去默書吧!」
「是──」翠玉拉長了音,立刻欣喜地幫她編起了辮子。計策奏效,而且屢試不爽,現在的心公主真是乖巧可愛得讓她心疼呢!
設於裴珞居住寢宮中的浴齋規模並不大,原該守候在外的雀喜及其它宮僕們,此時都不見蹤影,全在閻聿的命令下退去。
穿過用來著衣的房間走進內室,一個約莫三丈見方的浴池端正地置於其中,四周有綾幔低垂。雖然綾幔薄透,但經過層層遮掩,由外向內看去,根本見不著任何東西,加上隨時氤氳的水霧熱氣,在這個浴池中,就好像遠離一切人世俗事一般。
閻聿放鬆自己沉浸浴池,背倚著池岸,環住軟玉溫香的雙臂微微收緊,將偎貼在他懷中的裴珞更帶近他的方向。裴珞柔順地往後躺去,將全身重量交付他來承擔,滿足地一口子受他的溫柔。
他曲掌掬水,輕柔地撒在她的肩上,看著水珠滑過她細嫩白皙的頸線肌膚,而後沈入水中。這看似尋常的情景,卻教他著迷不已。閻聿一遍又一遍做著相同的動作,樂此不疲。
「處理了一早上的國事,你不累嗎?還有心思做這種單調的舉動?」裴珞微往後仰,剛好將螓首靠在他的肩窩,用含笑的眼睨他。
「和你一起待在這兒,精神都恢復了。」閻聿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輕笑道。
「貧嘴!」裴珞嬌瞋地輕斥逋,卻引來閻聿在她頸處嚙吻。「別這樣……會癢!」
被引得格格嬌笑,連忙閃躲。
憶起太醫曾經交代過的話,閻聿急忙停止動作,深怕會動到胎氣。「小心我停手了,你別動,別再動了。」
「我恨好,別擔心。」他緊張的樣子讓裴珞見了不禁掩嘴輕笑,她不過才動了動身子,就這麼小題大作。
「你身體不好,要特別當心啊!」閻聿將下顎靠在她的肩處,越過她的肩線,町著自己的手在她微隆的小腹上輕撫,臉上露出興奮喜悅的笑容。他倆的孩子,正在她的體內成長茁壯。
每每看到他這個孩子氣的舉動,總讓裴珞感動得想哭。此時的他,不是眾人敬畏尊崇的一國之君,只是一名深戀妻兒的偉岸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