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駱沁
單遠憐輕含下唇,沉吟不語。
「而且,恕我說些不中聽的話,雖說年紀越長就越多一分處事的精明,但對於一個姑娘家,這些東西非但用不著,還會成為缺點。遠憐姑娘可也老大不小嘍!」
見她並沒有當場反駁,陳夫人更加緊攻勢。「這樁婚事算是難得一求,要是再嫌棄下去可就沒得挑了。」
「等等!那個莫將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陳夫人的說詞過於美好,反倒讓單遠憂起疑。說不定對方是個性格殘暴之人,不然堂堂一個震遠大將軍怎麼會放著那些王族千金不娶,而找上他們這些布衣百姓?
陳夫人掩嘴輕笑。「小姑娘,你不用擔心……」她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你去回覆那個莫少爺,我答應這樁婚事了。」單遠憐說道,輕描淡寫的口吻裡帶著不容反對的堅決。「不過,我有條件。」
「啊?」陳大人愣了下,隨即笑彎了眼。她的計策奏放了:「什麼條件,你說,莫將軍一定會答應的!」
「我要對方負起照顧家父和舍妹的責任,讓他們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她沉靜道,彷彿談的只是一樁買賣。
她不在乎將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什麼個性,她只在乎那個頭銜,即使往後發現夫君並非良人、莫家不如媒人所言美好,只要為了家人,她什麼都可以不顧。最多……就當是心死……單遠憐神情一黯,隨即用若無其事掩下。反正她在商場武裝慣了,即使面對的人是她所厭惡的,她依然能歡顏談笑,之前的日子就是這麼過了,再虛假個一生一世又有何妨?
「當然、當然,明天我就會轉告莫將軍,請他派人來整修貴府,每月還有俸銀,就連傭僕們也少不了的。將軍夫人的娘家怎能虧待呢?」聽到只是這麼一點小要求,陳夫人笑得更加開心了。
聽到她的條件,單遠憂慌了,急忙嚷道:「你還說不是為了我們?別這樣就答應,你甚至不清楚對方是誰!」
「哎喲,小姑娘,莫少爺那偉岸的人品可是沒得比呀!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你姊姊嫁過去不會受苦的。」怕又節外生枝,得到應允的陳夫人立刻起身告辭。
「等看好日子,我會派人來通知你們。」完成任務的她高興地離開單家。
「遠憐……」一直沒有表達意見的單明生擔慮地著著單遠憐。雖為一家之主,但個性軟弱的他完全沒有決定的氣魄,家中大小事情向來由強勢的單遠憐出面打理。但此等大事,實在決定得過於倉促,他們根本對對方一無所知啊!
「震遠大將軍呢!不為我感到高興嗎?」不等父親吧話說全,單遠憐立刻笑道。「瞧!我有被人指摘的精明幹練,再加上雙十有一的高齡,這樣都還能與將軍配姻緣,要是傳了出去,長安城裡那些諷刺過我的人可都要欣羨死了!」
「姊……」著到姊姊散件輕快的笑容,單遠憂氣得哽咽!氣姊姊,也氣自己的沒用。為了她和爹,姊姊甚至連自己都賣了!
「啊,還有好多事得忙,得趕在出嫁前弄好!就這麼吧,將倉庫裡剩餘的布匹低價賣給布莊,還有一些寄賣的尾款也得清一清……一封父親和妹妹擔憂的表情,單遠憐視而不見,只是一逕地談笑。「不說了,我去倉庫看看還剩多少布。」語畢,她快步走出大廳。
單明生根本沒有發言餘地,只能望著單遠憐離去的背影歎氣。
「爹,恕不勸勸姊姊?」他們根本不知道莫寒是否真知陳夫人所言,其中可信度有幾分?單聽片面之詞,姊姊嫁過去後,真能幸福嗎?
「你姊姊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更動得了,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有期盼那個將軍真知陳夫人所說的那麼好了。」單明生歎氣。
是啊,他們只能如此希望……單遠憂真誠地默禱著。
☆☆☆今日是莫府大喜之日,此時雖已夜幕低垂,但莫府的裡裡外外,依然被喧騰的喜氣包圍,舉杯相敬和愉悅的祝賀聲,連圍牆外頭都清晰可聞。
莫家早年以經營鏢局起家,以武藝高強、護鏢安妥在江湖上聞名。十幾年前莫老爺子去世後,就由莫老夫人接手管理鏢局。在八年前,莫群紹說服莫老夫人收起鏢局轉往河運發展,以鏢師護航做為號召,成功奠下了船運行的根基。
多了這層關係,在這場人人關注的婚宴上,更是充滿了來自各方的祝賀人馬:官場同僚、船運行的元老及夥計們、還有生意上往來的顧客們,把莫府烘托得熱鬧非凡。隨著夜漸轉深,莫老夫人已進房歇息,明早還得上工的船運行夥計們也紛紛離去,只有那些年輕的官員們忘了時間的流逝,依然起罔著,拿著酒杯圍攏身著禮服的莫群紹,不肯善罷甘休,直笑嚷著耍鬧洞房鬧至天明。
在眾人輪番敬酒的攻勢下,莫群紹終於不勝酒力,一張俊臉滿是酣紅,醉態可掏,端賴一旁的司敬之撬扶才得以站立。
「我說各位,皇上只准了莫將軍的婚假,身為朝臣的你們明早可都還得上朝啊:現在已近亥時,時候不早嘍!」在喧鬧聲中,司敬之笑盈盈地緩緩開口。
直至司敬之提醒,眾人才意識到夜色已深。
「糟了,都給忘了時間啦!」剎叩問,驚呼聲比起彼落,大伙急忙找尋一些像是因為鬧酒而被扯掉的櫻帶,或者是簇擠中不小心脫落的鞋履等物,隨手抓了就往身上攬,也顧不得在情急之下是否拿錯了別人的東西。
司敬之臉上帶笑的神色未變,手臂不著痕跡地往後一頂,原本軟掛在他肩上的大包袱立刻毫無招架之力地往後倒去,當他聽到壓抑過的悶哼聲自攤成大字型的莫群紹口中溢出時,眼中佈滿了捉弄得逞的笑意。
「莫將軍就由小弟送進洞房,至於各位,請您莫將軍意識不清,無法相送,使路漫長,小心慢走啊!」即使面對整片的兵慌馬亂,司敬之依然好整以暇。用無關緊要的口吻涼掠地問道。
忙亂中,沒人注意到它的舉動,也沒人察覺那聽似禮節周全的歉詞其實包含了濃厚的戲誰,眾人只顧著整裝離去,高聲呼喚自家小廝的聲響和慌忙告辭聲交雜,不絕於耳。不一會兒,原本還槽雜不堪的大廳已空無一人,而莫家大門外頭,正因急欲離去的車輛暴增擠得水洩不通,車伕的呼喝聲和僕役的開道聲隱約傳了進來。
司敬之對這個情況勾起一抹嘲諷的淺笑,坐回椅面,鞋尖往莫群紹的腰間踢去。「喂!老兄,敝人在下我幫你把這些擾人的蚊蠅驅走,已算是仁至義盡,可別冀望我真會把你這個龐然大物給扛回新房啊!」他拿起案上的酒杯輕輟,不以為然地嘖聲道。「要是把我這慘綠少年給壓壞了,你可賠不起。」
原本雙日緊閉、呼吸粗重的莫群紹突然俐落地一躍而起,唇弧微勾,笑意閃爍的眼眸清澈精銳,除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之外,現在的他和方才醋町大醉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慘綠少年?你還真是大言不慚。」莫群紹奪走他的酒杯,自他身後用手臂扣鎖他的喉間,回敬方才一頂。這該死的傢伙看準他裝醉不能反擊,乘機落井下石!
「真要仁至義盡就把我扛回新房,別光在這裡口頭說說而已。」他哼道。
「輕點、輕點在成婚這大喜日子裡可別犯殺戒啊!」司敬之吐著舌頭輕咳,好不容易才拉開那只如鐵的手臂,不悅地回頭腕他一眼。「早知道就招呼眾人,直接把你抬回新房鬧個通宵還乾脆點。」
莫群紹走判他身旁落坐,朝他舉杯。「敬你。你成親時我會依言炮製。」
「多謝你的以怨報德!」司敬之撇嘴,舉杯一飲而盡,突然伸手攬住莫群紹的肩。「喂,可以告訴我嫂子是何許人也了吧?別再故弄玄虛了。」
前些天莫群紹突然在早朝向聖上提出成親的稟告,別說一班朝臣傻眼,就連他這個好友也當場愣在原地。下朝後任他百般逼問,這死小子就是一臉陰鬱地閉口不談,真讓人不禁懷疑他所耍迎娶的到底是親家還是仇家?直到現在,連喜酒都喝了,他還是不曉得這位老兄娶了哪家閨女?
聞言莫群紹臉上的笑意僵凝,頓了半晌才低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司敬之條地生直身子,睜大了眼。他沒聽錯吧!
莫群紹不語,雙手忱在腦後,仰首著著上頭的梁飾。
一方面是負氣,一方面是毫無興趣,他不曾打探過任何有關對方的事。打探了又如何?終是得迎娶件數的。
看到好友這種沉默的表情,司敬之也瞭解了大概,雙手交握文在領下町視著他,良久,才低歎道:「人家是無辜的,別因為你對姻緣的排斥而害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