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駱沁
「他會痊癒的。」谷允臣輕按她的肩給予支持,有著兄長對小妹的關懷,此時外出的人陸續奔進,四周開始忙碌起來。「我得去看看朝霧,免得她妨礙了別人。你要來嗎?」他朝她提出詢問。
夕顏咬唇,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靜靜,好好地想一想。」
「那我走了。」谷允臣諒解地一笑,往朝霧離開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禹逍的恨意消失,強擄她的理由就完全消失了。夕顏緩緩蹲坐下來,無助地雙手環膝。等他醒來,是否亦即是她離去的時候?
※※※
「韓姑娘……」輕輕的叫喚從門口傳來。
韓玉淨一回頭,看到夕顏站在門口。「進來沒關係,都弄好了。」她笑道,朝夕顏招招手。經過一天大夥兒不眠不休地搶救,總算是將禹逍從鬼門關前拖了回來,一切已無大礙。「還有,別叫我韓姑娘,叫玉淨。」
「嗯。」夕顏點頭,悄步走到禹逍身旁,怕過大的聲響會驚動了他。
經過韓玉淨和藥鋪上來幫忙的人的處理,沾染血污的乾草和衣服已被完全清除,如今禹逍除了臉色較為蒼白,假如不去瞧他腿上包紮的白布,他的模樣看起來和沉睡幾乎沒什麼兩樣。
儘管她再怎麼盡力,有些事她還是辦不到。夕顏緩緩蹲下,指尖輕觸他厚賈的大掌.強烈的無力感攀上心頭。她也曾想替他除去髒污的衣服,也想替他換上乾淨的乾草,可她的力量不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躺在染血的乾草堆中。
「他沒事吧?」夕顏低問,關懷的雙眸離不開他的臉。
「沒傷到筋骨,只是失血過多,傷口有些發炎,他才會昏迷不醒。放心吧,阿逍身體很強健,很快就會好的。」韓玉淨笑笑,而後看著她柔道。「這些天,夠你受的了。」自他們來後,她八成也擔心得無法成眠吧!
「不會……」夕顏搖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撲簌落下。她慌忙地拭去,淚卻像決了堤,愈拭愈加洶湧。
韓玉淨話語裡的瞭解,觸動了她內心一直抑壓的心弦,所有深藏的恐懼與不安在這一刻澎湃地傾巢而出。夕顏緊捂著唇,失聲痛哭。除了自責,她真的好怕、好怕……
輕攬著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肩,韓玉淨沒有說話,體貼地讓她將抑壓的情緒發洩出來。她只是個大家閨秀,可能連大門都沒有邁出過,突然遇到這種變故,怕不嚇壞她了?
「我好沒用……」夕顏哽咽道,無能為力的自責讓她泣不成聲。
「你做得已經夠好了。」溫柔地撫著她的發,韓玉淨柔道。「夠好了,真的。」
「要不是你們來……我……」夕顏激動得無法言語,只是一逕地搖頭,眼淚更加滾滾而下。她害他陷入危險,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將他從危險裡救回!
「這是我們的專長,你不能這樣比,對你太不公平了。」韓玉淨替她拭去眼淚,低聲安慰。「對一個毫無經驗的人來說,你做得真的很好。」
「可是……」夕顏倏地抬頭。「若不是我,他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她哽咽著,斷斷續續把事情發生經過說出。韓玉淨聽著,即使她說得破碎,也沒將她的敘述打斷。
聽完了,韓玉淨柔柔一笑。「別怪自己,是阿逍自己決定冒著受傷的可能去救你,他有權抉擇,卻下了這樣的決定。」她握住夕顏的手,認真地說道。「那是他的事,與你無關,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但我若……」夕顏還想再說,卻被韓玉淨復上唇的手給阻下。
「若真追根究柢,假如阿逍當初設起惡意把你擄來,他也不會受傷了,不是嗎?」見她怔然,韓玉淨微微揚起了唇角。「說再多的假如、若是,都改變不了現在。重要的是,阿逍沒事了。」
他沒事了……夕顏輕抿著唇,感覺狂躁不安的心,漸漸地緩和下來,那種懸宕半空的無助,終於落了地。
「我以為那只是貓……」夕顏囁嚅道,直至此時,那時候的驚嚇才湧上心頭。
聽到她的話,韓玉淨知道她已釋懷,忍不住笑了起來。「平地的叫貓,吃老鼠,山裡的叫山貓,牙尖嘴利,連人都吃,很兇惡的。」她俏皮地皺著鼻頭。
「早知道我就不逗它玩了,誰知道它媽媽竟然這麼凶。」被她的輕快氣息感染,夕顏也不自覺地揚起了笑。
「可不是?」韓玉淨聳肩。「我們出去吧,會有人進來接手照顧阿逍的。」她領先走去,沒聽到跟隨的腳步上回頭,卻見夕顏仍然站在原地。「怎麼了?」
「我想……再看他一會兒……」夕顏低道,一接觸到韓玉淨驚訝的眼神,她才驚覺自己不小心把心裡的感覺都說了出來,臉刷地紅了起來,連忙改口:「我是說……我想再看顧他一會兒……」
那欲蓋彌彰的模樣,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測。韓玉淨從驚訝轉為驚喜,愉悅地笑了。想不到阿逍那粗魯暴躁的脾氣,竟也能讓姑娘家喜歡上他。
「那就交給你了。」看到她的臉像熟透的番茄似的,不忍再在她的尷尬火上加油,韓玉淨體貼地說道。「如果太累記得說,別逞強,知道嗎?」
「嗯。」夕顏點頭,目送著她走出門外。
她走到禹逍身邊坐下,看著他的大手,忍不住又輕柔地將之執起,緊緊地握執在雙手之中。
「姊夫說,等將禹遙姑娘的誤會解開,就要帶我回京城了。」沉默了會兒,她開始低低說道,眼中有著落寞。「現在我的心裡很亂,我知道我應該要祈求你醒來,可是我又忍不住希望你能再多睡些時候,別讓我這麼早走。」
這些天,禹逍的下頷長出了短短的鬍渣,使得原本就相貌粗擴的他,更增添了一股不羈的魅力。夕顏怔怔地看著,猶疑了半晌,終於伸出手,輕觸上他的下顎,細嫩的指尖被刺得麻麻癢癢的,撩起心頭一陣椎心的刺痛。
「發生這件事,你應該更不可能會讓我留下了吧?」她輕咬下唇,覺得心裡好空好空。「我不敢跟我姊姊和姊夫說我不想離開,若我說了,你還是執意要我走,就顯得我很自作多情了。」
緩緩地收回手,再次握緊了他的手掌,她抓緊了他的手,卻抓不住他的心思,也改變不了他的心思。夕顏癡癡地看著他,感覺心裡只剩下痛。他醒來,她就連他的手也抓不到了。
她將他的掌貼上了臉,感覺到他恢復了以往的體溫,淚,忍不住滑下。「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改變心意?」她難過地閉起眼,無助低喃。「要怎麼做,你才會讓我留下?教教我……」
她又哭了……指尖濡濕的感覺,讓昏沉的禹逍微微顫抖著眼,儘管刺骨的疼痛從右大腿不斷傳來,他還是掙扎著想從無意識的黑甜鄉脫離。
沒看到他的顫動,夕顏依然低頭哭泣。「我該怎麼辦……」
該死的……別哭了……他微微睜開了眼,四周的平常光線在他眼中卻成了刺眼的光芒,他皺緊了眉,好不容易才又緩緩睜開。
第一眼,是她緊執他的手傷心低泣的模樣,讓他的心狠狠揪緊。
「不許哭……」他乾啞道,自以為氣勢十足的吼聲出了口,卻成了氣石游絲。禹逍虛弱喘氣,這小小的舉動耗了他不少的力氣。可惡,他居然成了病貓子了。
不會又是她的錯覺了吧……夕顏連忙看向他,那和平常一樣總帶著不耐的眸子映入了眼簾。
「你醒了……」夕顏喜極而泣,擔憂和不安在這狂喜的一刻盡皆拋在一旁。「玉淨,快來,他醒了!」她急喊,淚止不住地湧出。
要命,她反而哭得更凶了。禹逍皺眉,卻是沒有力氣再出聲,只能勉強地微動手指,染上她溫暖的淚。
紛雜的腳步聲即刻從屋外奔進,欣喜的韓玉淨和藥鋪的人全部關心地闖了進來。
「你終於醒了!」看到他皺著眉頭的樣子,韓玉淨開心地笑了。
「快!快點把熬好的粥拿來給少爺喝呀!」
「還有藥,快點!」其他的人,也狂喜得手忙腳亂了起來,霎時間,整個歡樂的氣氛充滿了整個屋裡。
這些傢伙還是跟以前一樣吵!禹逍努力扯了扯唇角,勉強算是回應他們的笑容。突然覺得手心一空,他的手被輕輕放下。怎麼了?他的目光連忙找尋她,卻見那抹纖瘦的身影悄悄地出了屋外。
禹逍緩緩地閉上眼,蘊貼掌心的柔嫩觸感似還殘留,卻帶來更深的失落感。
第十章
看著眼前的軒昂男子,禹逍的腦中一片紊亂。
在他的精神稍微恢復後,韓玉淨把谷允臣帶進屋裡,將事實真相說出。
「我找到小遙姊了,她親口說的,怕你不信,她還寫了這張字箋。」見他不語,韓玉淨從袖中取出那張字條,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