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駱沁
「照顧我以後的日子就是要娶我!否則男女有別,老爹把我托給了你,咱們孤男寡女一起生活,你不娶我還像話嗎?」小舞嗤哼,說起理來頭頭是道。
沒想到她能說出這番理論,司敬之困訝異而一時征然,頓了下才開始反駁。「男女有別這個詞不能套用在我們之間。你算是被我領養的,我就算當不成你爹,也當得成你大哥好不好?有哪對父女、兄妹不是住在一起生活?又有哪對父女、兄妹會成親的?你別再說這種性活了!」
「我才不管那些!我這輩子跟定你了,你若不娶我,我也不會嫁給別人,讓你背著托孤的包袱永世不得心安。」小舞仰起了臉看他,一字一字吐出:一你、要、娶、我!」
一時間,他竟被她眼中獎然的堅決結震懾了,彷彿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高度僅及他胸前的小女孩,而是一個熱情如火的成熟女子……見鬼了!小舞扭拗得不解事理,他怎麼也跟著失心瘋了?司敬之連忙搖頭,甩落那瞬間的失神,正當他還待開導小舞時,卻被狂奔而來的盧大人打斷。
「司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看到隨後跟進的使者,司敬之不消多想立刻明白——聖上已免除好友莫群紹的罪了!臉上因小舞而起的懊惱立刻被喜悅所取代,他迅速迎了上去,向使者問道:「莫將軍無罪了?」
「是的,而且皇上也撤回您貶放許州的命令,要您即刻回長安呢!」使者笑道。
「看來司大人一切都已否極泰來,經此一事,皇上一定會好好器重您的。」
司敬之聞言只談談一笑,他不在乎名位,能聽聞好友無罪獲釋就已是最大的喜訊,其餘並不重要。
「唉,咱們許州好不容易來了個優秀的司馬大人,如今又沒了。」盧大人故意歎道,
其實心裡也是替司敬之高興不已。「你們在說什麼?什麼長安、什麼好運?司敬之要一直待在許州照顧我,他哪兒也不會去的!」小舞的聲音突然插入歡愉恭賀的氣氛之中,現場頓時靜默,六隻眼睛全望向小舞那張充滿不悅的小臉。
「這位是……」使者看了小舞一眼,試探地問。
可惡!司敬之低咒一聲,他都忘了小舞這個麻煩倍還在現場。「呃……這是在下的義妹。盧大人,能否先麻煩您幫我招呼一下這位大人?」
「當然。」盧大人忙不迭地點頭,他吃過小舞的苦頭,知道要是再讓使者待下去,司大人的面子、裡子怕不全讓莽直的小舞給毀了。「這位大人,請隨我來……」兩人雙雙離開。
「什麼義妹嘛!我以後要嫁給你的!」小舞對司敬之的說詞不服地跺腳。
司敬之沒理會她的抗議,當初答應秦老爹時並沒有料到會被復官這一點,如今,問題來了。他看著小舞,思忖著該如何開口。靜了一會兒,才緩緩輕道:「我原是長安的官,只不過是被貶到了許州,現在皇上要調我回京,你也要跟著我走。」
「走?」小舞睜大了眼。要她離開自小一同長大的小三他們?「不要!待在許州好好的,為什麼要回長安?去跟那個叫什麼皇上的說你要待在許州不就得了?」
「小舞,這件事不是你能任性的!」司敬之低喝,帶著從老爹去世後就不曾有過的嚴厲。「違逆皇上,很可能我連許州司馬都當不成,更不可能會有這個孺子堂的存在,你忍心讓你的妄為害得小三他們回到以前的生活嗎?」
「那……那把小三他們一起帶回長安阿!」小舞心慌地抓著他的手臂猛搖。
「我不是去玩,哪能帶著他們?而且孺子堂會把他們照顧得很好,帶他們到長安反而是害了他們。」他不是冷血之人,當然明白她與那些孩子之間親如血緣的牽絆。司敬之歎了口氣,俯下身與她等高相視。「小舞,老爹當初把你交給我,就是不想讓你再過著以前和小三他們男女不分的生活,你懂這個道理嗎?」
小舞緊咬著唇,臉色因這個消息而變得慘白,她拚命搖頭,急湧而出的淚模糊了視線,兩行清淚撲簌簌地往下掉。長安在哪兒?有多遠?以前被人欺負有小三他們和她同氣連枝,以後呢?一思及此,強烈的孤寂感讓她哭得更凶了。
看到她無聲落淚的模樣,司敬之心倏地一動,心頓時放軟。自從老爹去世後,她的表現一直是那麼堅強、活潑,讓他忘了她不過是個孩子,一個剛失去依靠的十三歲孩子啊!
「我答應過老爹會照顧你,就不會讓你受苦。」司敬之拭去她奔流的淚,溫柔安慰。
「相信我,好嗎?」
小舞抬眼看他,在淚水洶湧間看到一雙真摯深邃的眼,心頭的無助抓著了支柱,她伸油抹去眼淚,牢牢地抓緊地的衣角。「只要我到了長安,你就會照顧我一輩子、會娶我,對不?」
娶她?那他不就變成了染指養女的禽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司敬之不想和她再次爭辯,沒讓眼中的否定表現出來,只是避重就輕地回答:「我會照顧你。」也會在她成年後替她尋覓對象,但那人絕不是他。他默默在心裡補充。
率直的心性不懂他的承諾有何漏洞,她只知道,他答應了。小舞抽了抽鼻子,牙一咬,抹去最後一滴哀傷的淚水,決絕的小臉有著義無反顧的超齡神情。
「好,我跟你去長安。」
經過連日的車馬勞途,司敬之和小舞在日暮時分進了長安城。
馬車停留在掛有「莫府」匾額的宅第前,搶先跳下馬車的小舞好奇地打量著,轉頭對隨後下車的司敬之喊道:「這是你家嗎?好大哦!」
「小聲點!」司敬之皺眉低斥,上前敲門後,壓低聲音對小舞警告。「記得我在馬車上跟你叮嚀過的,進去後你就乖乖坐著,不要講話、不准拉我的手、不準直呼我的名,叫我大哥,知道嗎?」
從許州到長安的路上,他已經被小舞的妄為和無禮搞得快瘋了,原以為出了儒子堂她會有所收斂,但才第一天,他就已絕望地體會到那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小舞不分場合、地點,無時無刻緊黏著他,連投宿時都吵著要跟他同房,最悲慘的是,那時正是客棧裡高朋滿座的時候,偌大的客棧頓時靜了下來,一雙雙好事的眼都盯著他和小舞這樁鬧劇瞧。他司敬之長這麼大,還從未遇過這種無地自容的情況。最後還是他答應和地同房不同床,才安撫了小舞。
她竟真把他當成未來的對象看待,甚至是付諸行動!思及此,司敬之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在陌生人面前出醜,頂多是被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談,沒多久就會被人淡忘;可在莫群紹面前就不同了,要是他再破小舞弄得顏面盡失,
可是會被莫群紹這小子挪揄個一生一世的。他真的不明白,為何足智多謀的他在遇上她時,卻是只能完全地手足無措?
「為什麼?」小舞不服地反問。
司敬之頓了一會兒,而後說道:「你以後要住這兒的,聽我的話就是了。」帶著她跟隨門房走進了大廳。
「住這兒?這兒真是你家?好大呢!」小舞驚喜地張大眼。她以後嫁了他後,這兒也變成她家了,呵,多棒阿!想到能真的擁有一個家,她的心裡就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動。
司敬之沒有答話,只是沉默地帶小舞坐上了偏位的椅子,想到待會兒她曉得他的打算後不知會是什麼反應時,她現在這雀躍的模樣就讓他微感不忍。
「敬之!」聲未至,人已飛竄進了大廳。司敬之抬頭,看到好友懷抱著妻子站在大廳中央,英氣的臉龐儘是全然散發的喜悅,不禁也微微一笑。他抽出懷中自到許州就不曾亮相過的折扇,瀟灑張開,揚起的唇角充滿了挪揄。「看來經歷過那件事之後,你們夫妻倆感情更好了啊?連路都捨不得讓嫂夫人走了。」
「都怪群紹迫不及待地想見你,嫌我走得慢,才會這樣。」單遠憐窘紅了臉,急忙推著莫群絡的胸膛低嚷。「放我下來啊!」
「久別重逢,也不會說些感人的話。」莫群紹搖頭笑道,扶著單遠憐緩緩落地,手依然環在她的腰際,讓她貼近他而立。
「我的個性就是如此,改不了的。」司敬之輕搖折扇,一派的風流倜儻。
這人不是她所認識的司敬之,他該是一直被她氣得哭笑不得的。小舞突然覺得拿著折扇的他離她好遠,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感覺,小臉倏地一沉,不悅地打斷他們的寒暄。
「你們別盡顧著講自己的話啊!喂,司敬之,他們是誰?」果然,滿意地看到熟悉的他重現眼前,雖帶著怒意,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
司敬之原本燦爛的笑容僵在唇邊。直至此時,莫群紹和單遠憐才發現大廳裡還坐有一名年輕姑娘,身著羅裙的她卻盤腿坐在椅上,看著他們的眼神輕蔑,一臉的梁騖不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