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洛煒
「不用了,謝謝你。」練潔衣連忙擺手,思緒已經被剛聽到的消息打亂,女僕所說的什麼老主人和凱伊少爺,她都不認識,不過光聽到這棟屋子內只有菲利克斯在,她就緊張得不知如何思考。
「你慢用早餐,我先下去了,有事就搖一搖桌上的鈴,我叫莎拉。」圓臉的女僕對她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女僕一離開,練潔衣根本沒心情吃早餐,她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確定沒有任何聲音後,她悄悄地將門推開一個縫,側著身子出去。她必須在菲利克斯還沒想到她的時候逃走,並不是因為他恨她,而是她會為菲利克斯帶來殺身之禍,她必須盡速離開這裡……
整棟豪宅像個巨大的迷宮,練潔衣不知道是菲利克斯特意的安排還是她自己太過緊張,她穿過了無數類似的房間才看到樓梯,潔衣覺得自己的手心已經因緊張而冒汗了,但是眼看出口近在咫尺。她壓抑住狂亂的心跳,快速地往樓梯間跑去。
下一秒,緊臨著樓梯間的門打開了,練潔衣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扯住,她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就被啪一聲扯進了房間。
回神後。她被迫望進一雙含著冷諷的墨黑眸子。
「迷宮裡的小老鼠想要逃了?」菲利克斯以雙臂懶洋洋地困住她,低沈沙啞的嗓音漾著明顯的嘲弄,嘴角泛起一絲狩獵者專有的殘酷的笑容。
「我……」潔衣所有盤算好的計劃此時都不翼而飛,只能無助地咬著下唇,陷入全然的無助中。
「我在等,等著你這張小嘴可以吐出什麼讓我更驚訝的謊言,這畢竟是你的天賦不是嗎?」
他好整以暇地舉起一隻手,緩慢而溫柔地撫著她細嫩的臉頰,他的嘴角含笑,但黑眸中卻是全然的冷寒。
「兩年前的事,我很抱歉。」練潔衣喃喃開口。當年的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她不走,死的不只是他,還有她自小就失散的家人,她不能冒險,只是她說了又能如何?菲利克斯是一個驕傲的人,她背棄了他,所以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
驀地,「砰」一聲!在她兩側的雙拳重重擊在門上,震得她雙耳轟隆隆的。
菲利克斯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道:「你很抱歉?就只是這樣?當我向你求婚的時候,你可以拒絕我;在我們抵達教堂前,你可以拒絕我;甚至是在神父面前,只要你該死地出現了。清楚地對我說一聲『不』!我通通都會接受,但是你只是留了一張字條,甚至連一個理由都沒有,練潔衣,你夠狠毒,你真懂得怎麼將一個男人對你的愛硬生生踩在腳底下。」
練潔衣痛苦地開上眼睛,藏住即將溢出的淚水。
菲利克斯嫌惡地退了幾步,整個人在忿怒的火焰中燃燒著;他唯一捧在手心,想呵護愛憐一輩子的女人背叛了他,為了一個她連解釋都不願的理由。
「上帝詛咒我和你相遇的那一天!」他怒不可遏地吼了出來,雙拳緊緊握住,就怕自己克制不住殺了這個讓他愛恨交織的女人。
練潔衣身子一顫,緩緩跪坐在地上,疲憊又苦澀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求你的原諒,但是請你試著瞭解,我真的不能待在這裡,你會讓我們都陷在地獄之中的。」
菲利克斯揚起一抹奇異詭譎的笑,冷冷道:「托你的福,我已經在那裡了。」
他大步向前,開了門準備要離開,練潔衣不死心地扯住他,慌亂道:「菲利克斯,你不瞭解,如果我不離開,你會……」
「如果你妄想逃離這裡,我絕對會讓你嘗到比地獄還不堪的待遇,你最好不要考驗我的能力。」他的眉宇又恢復了最初的冷凝和嫌惡,輕輕推開她的手,他當著她的面將門關上。
縱使隔著一扇門,菲利克斯還是聽到了練潔衣低泣的聲音,他低咒一聲,再一次提醒自己,為了她,自己已經痛苦了兩年之久,他現在做的只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他不該心疼,也絕不會心疼的……
※※※
菲利克斯離開後不久,原先那一名叫莎拉的女僕敲門進入,帶潔衣回到她原先的房間,重新換上一套熱早餐,而後再次退下,留她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
潔衣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個牛角麵包和熱咖啡,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現在的她等於是被菲利克斯囚禁起來,更可悲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會被釋放。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她猛然想起自己自從到歐洲都還沒有打一通電話回家,她的父母對於她要再來意大利已經很不安了,而她竟然大意到兩天沒打電話回去,想到這,她急忙地跑出了房間,想找電話。
她在經過樓梯旁的房間時停下了腳步,忽然想起剛才似乎在這個房間內看到電話,或許她可以借用一下。
潔衣敲了敲門,在無人響應的情況下緩緩推開了門,方才因為菲利克斯和她在一起,所以她緊張得沒時間仔細觀察這個房間;這是一間非常男性化的房間,整個裝潢都很簡單,全部的書桌和書櫃都是以柚木製成,也因此讓落地窗旁的巨型黃銅床更顯目,上面敬著一、兩件黑色男用襯衫,看來是屬於菲利克斯的。
潔衣連忙收斂心神,往書桌方向移動。她舉起電話,撥出了在台灣的電話,在她以為要接通的時候,電話那一端忽然傳出了外文,不知道是法文或是德文,總之是她一直弄不懂的語言。
「請幫我接到台灣。」她不死心的用英文和意大利文重複了好幾次,不過對方就是一直用她不懂的語言重複那一段話。
「在打求救電話嗎?」菲利克斯不知何時回到了房間,也不知道站在那裡觀察了她多久,潔衣嚇了一跳,急忙將話筒放下。
「我……只是想打一通電話告訴家人我在哪裡。」潔衣連忙站起,看向他的目光充滿著無言的乞求。
「你的家人?」菲利克斯的眼光非常微妙,似笑非笑卻含有嘲弄。「看來我並不如想像中的瞭解你。」他從練潔衣六歲認識她至今,不知道除了自己,她還有任何親人。「我們兩年前才相逢的,拜託……」她垂下眼,再次懇求道。
菲利克斯沉默了一會兒,才拿起電話,用法文說了一連串數字,這是他們改良過的電話,必須要說出設定好的密碼電話才會接通。這也是過濾電話的一種方式,其它人如果沒有這一組密碼是無法和他們聯繫的。
等電話傳出了正常的嘟聲,菲利克斯將聽筒交給了練潔衣。
她接過手,喜悅地撥了一組家裡的電話,菲利克斯則不動聲色地將那組號碼記了下來。
「媽媽?是我,潔衣…」彼端傳來了熟悉的女音,練潔衣聽到親人的聲音,不自覺地眼睛一紅,險些就掉下淚來了。
菲利克斯此時忽然湊近她,將耳朵貼近她的話筒,想聽練潔衣到底說了些什麼,跟著將她扯進自己懷中,一方面是方便自己聽,另一方面讓練潔衣受制於他,不至於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潔衣一張臉脹得通紅,不習慣他貼得那麼近,菲利克斯整個人貼在她的身上,堅實有力的手臂環在她的腰際,溫熱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耳後,淡淡的男性古龍水味包圍著她,而他那一雙會勾魂攝魄的黑眸正凝視著她。
「潔衣?你還在嗎?意大利到底好不好玩?順不順利?」聽不見女兒的回答,彼端傳出了焦急的詢問。
「一切都順利……您不用擔心。」她連忙回神,不想讓母親察覺出異樣。
菲利克斯的嘴角戲謔地上揚,彷彿察覺到他的親近可以讓練潔衣產生不安,他的黑眸出現了挑逗的光芒,再貼近她幾吋,近得一張嘴幾乎要吻上她細緻的耳垂。
「好了,我不和您說了,我們要出發了。」潔衣緊張得手部快要握不住話筒了,急忙和母親說再見。慌亂地掛斷了電話。
當她結束通話想將話筒掛回桌上時,潔衣發現了一個困難,剛才菲利克斯為了要舒舒服服地竊聽她的電話,整個人慵懶地靠在書桌前。只是用一隻手將她困在自己懷裡,現在她電話講完了,如果想要將話筒歸回原位,她的手至少要比長臂猿再長一點才有可能,不然她就得全身貼著他將話筒放回去。
「我電話講完了。」出於無奈,她很小心地開口。
「所以?」他似笑非笑,顯然知道她目前的困境,卻不打算伸出援手。
「所以麻煩你移開你的尊臂,好讓我掛電話。」練潔衣垂下頭,語氣卻是怎麼也壓抑不住的氣憤。
菲利克斯露齒一笑,而後慢慢退開,等她將電話掛好轉過身時,剛好看見他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
「菲利克斯,我明白你對我的……恨意有多深……」練潔衣緩緩開口,但仍是勇敢地拾起頭望著他道:「如果有任何事是我可以做的,只要能讓你的憤怒減少,我都願意做。我願意彌補你,但是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