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綠痕
「他是自願跟八神將走的。」很討厭有人在他面前扮凶樣的鬱壘,將手中的茶碗往後一扔,直接把她要的答案奉送給她。所有因憂心產生的四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她不解地張著小嘴,「啊?」「回神界後,他在天帝面前撒謊。」在鬱壘抖出來後,為免她繼續破壞他家的傢俱,藏冬跟著說出內幕。玉琳還是轉不太過來,「啊?」聖棋會在天帝面前撒謊?這怎麼可能?
在神界布有眼線的鬱壘,煩躁地掏掏耳,「聖棋說,幾千年來,他早就嫌你這個累贅太煩人了,加上你又動了七情六慾,犯了神規,也早破了戒,所以他就代天帝作出決定,乾脆把你丟在人間,不打算再讓你回神界。」總算是聽明白的玉琳,僵立在原地,胸口沉甸甸的,心湖像剛被他們砸下了難以計數的大石。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天帝……怎麼說?」
「逾權擅自決定對你的懲處,該罰。」藏冬攤攤兩掌,「那小子保不住他回聖獸之首的位置了。」「天帝想怎麼罰他?」向來,天帝就是最疼愛聖棋的,因此,聖棋的下場應該不會精到哪去吧。「呃,他……」藏冬的眼神頓時變得閃閃躲躲,推拖了好半天,只好刻意略過重點,「他被關進天牢裡了。」「聖獸之名也撤了。」不識相的鬱壘淡淡地加上他漏說的一句。
這個不會看風頭的傢伙,就是不想讓她知道才刻意不說的……藏冬瞪他一眼。她震驚地退了兩步,不明究竟地撫著額。
「為何要撤?」這個聖名是他們與生俱來的,不讓聖棋當聖獸,這跟革除神籍有什麼兩樣?不過是犯了點小錯罷了,為何要有這麼重的懲罰?「天帝瞧見了他手上的紅繩。」坐在一旁的鬱壘揚起嘴角,慢條斯理地點出她不知的重點。「紅繩?」她緊斂著黛眉,「那又怎麼樣?」綁了一條紅繩而已,這也能把它羅織成什麼嚴重的罪名?「你見過神界哪位神仙有那玩意的?」對她的駕鈍實在是很受不了的鬱壘,再送她一記大白眼。她大刺刺地伸手指向他,「你就有。」
「那是因為這小子有了七情六慾,姻緣天定不說,他還愛上了人。」歎息再歎息的藏冬,只好把重點中的重點說得更清楚些。「然後呢?」她還是一臉茫然。
鬱壘簡直想甩門走人,「嘖!」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聽不懂?那個聖棋到底是怎麼教育她的?「意思就是說,你的那位聖人動了凡心、破了戒,往後當不成神仙啦!」發現拐來拐去、明示加暗示,這樣只會讓她聽不懂後,藏冬只好在她耳邊大聲說出解答。王琳怔站在原地,兩目不動,忘了換息,彷彿剛遭外頭隆隆作響的春雷給打中腦際。有七情六慾,愛上了人?她怔然地回想著當初她追問聖棋為何他手中會出現紅繩時,他說他是在看過那面銅鏡後就有的,那時她還怪到申屠令的頭上去……雙眼倏然一亮的她,在藏冬不解的目光下息忙掏出藏放在懷裡的銅鏡。
「姻緣鏡?」前陣子才聽老土說月老又被闖空門了,怎麼月老的失物會落到她手上?「這是姻緣鏡?」玉琳原本還以當它是申屠令去跟陰界搶來的前孽鏡。
「就是那玩意。」也曾闖過星宿山的鬱壘,只看一眼,馬上就記起它的原主是誰。聽完他們的講解後,玉琳忙就著燭火往鏡內一看,在閃爍搖曳的燭下,鏡中出現的身影看來有些模糊,就在她瞇細了眼更加努力看清時,鏡中聖棋的臉龐靜靜出現在她的面前。一顆熱淚,在滴落鏡面時模糊了鏡中聖棋的臉龐,她忙將它拭去,可鏡中光影卻一暗,再也瞧不著絲毫人影。「聖棋……」她用力忍住欲出眶的淚,顫聲地問:「聖棋會被關多久?」藏冬與鬱壘默然相視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多久?」愈看他們模樣愈感到心慌的玉琳,緊張地上前揪扯著藏冬的衣袖,但藏冬卻別過頭去,不願看她緊張的神情。「三千年。」天生就血冷的鬱壘可不一樣,也不管她聽了會有何感受,直截了當的吐出詳解。聖棋……要被關在那黑暗的地方三千年?雖說他們都有永恆的生命,可是三千年沒有自由、沒有喜樂,陪伴著聖棋的,將只有寂寞。藏冬歎息地將聽完話轉身就走的玉琳逮住,並七手八腳地鎮壓住想往外頭沖的她。「放手!」紅了眼眶的玉琳像只踏著了陷阱的野獸,負傷地用力掙扎著。「你破了戒,又偷食佛物,因此天帝已經將你貶至人間了,若你回神界,你的下場肯定比聖棋更慘。」兩手架住她的藏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給拖回來。她倏然回過頭,張大了水眸懇求的看向他們。
「你們沒有辦法救他?」他們曾是戰神,曾是功臣,數千年來天帝總是對他們睜隻眼閉只眼,所有仙神也對他們禮讓三分,只要他們肯出馬,聖祺絕對有救。兩名打死也不願回神界的天上神,態度當下劇變,不約而同的轉過身。
「我不會回去的。」鬱壘掛下了一張大黑臉,趕在她開口前先把拒絕擺在前頭。不放棄的玉琳隨即看向藏冬。
「沒用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藏冬搔搔發,擺明了沒興趣摻和。
她難以置信地指著他們的界尖,「有難不幫,你們這算什麼同棉?」平時整著他們玩玩就挺高興的,可一遇到麻煩,就全都躲得這麼遠。「抱歉,我已經被踢出神界了。」鬱壘不客氣地把頭一甩,「別把我算在裡頭。」「有所為,有所不為。」藏冬正經八百地對她搖搖手指頭,「做神是要講原則的。」心涼了一截的玉琳,原本還以為他們這兩尊被逐至人間的神類,跟上頭那些勢利又眼高於頂的仙神不同,沒想到,在他們身上,她還是再次踢了鐵板。哼,不講情誼?誰希罕呀,她又不是非得求他們不可!「不去就算了,我自個兒去把他帶回來!」她氣沖沖地把話一撂,不待他們阻止就一頭往外衝出去。「那只衝動派的……」倚在門邊看著消失在外頭的玉琳,藏冬邊撇著嘴邊瞧向後頭的鬱壘,「喂,想個法子吧。」她這莽莽撞撞的回去,只怕她要跟聖棋一塊關著作伴了。鬱壘的反應只是挑高了墨眉。
藏冬甚是惋惜地攤攤兩掌,「要是少了那兩隻,往後,咱們會少了很多樂趣的。」少了那對活寶,豈不是太可惜了點?晴空還說有空要來看熱鬧呢。撫著下頷深思了半晌,覺得他說得也頗有理的鬱壘,轉了轉眼眸後,立即走至大門邊,抬指敲了敲門扉,等了好一會,卻不見動靜,等得不耐煩的他,乾脆將手探進門裡,使勁地抓出一尊不情不願的門神。
「不關我的事!」硬是被鬱壘拖出來趟渾水的神荼,死命想撥開後頭拎著他的那雙手,直想鑽回門扉裡來個眼不見為淨。鬱壘在他兩腳想跨回門扉裡時,二話不說地再將他給扯回來。
他很委屈地低叫:「你別又陷害我好不好?」
原本站在一旁的藏冬,在鬱壘擺不平他時,忍不住上前動手將他拖至一旁,與鬱壘一塊用力將他壓按在牆面上。「哇,連你也這麼不講義氣?」氣急敗壞的神荼,沒想到他們竟會同一鼻孔出氣。不言不語的兩尊天上神,只是將四顆眼珠子定定地擺在他的身上,那兩雙一模一樣,看得甚是意味深長的目光,讓知道他們為何會把他拖出來的神荼,不禁打了個大大的冷顫。「不………不要這麼看著我。」不是吧?為什麼每回都會找上他?
「反正……」鬱壘懶懶地拉長了音調,「你的黑鍋都背過那麼多個了。」藏冬笑咪咪地接口,「再多一個,無所謂吧?」
「我可不可以說很有所謂?」冷汗直流的神茶,蒼白著一張臉,抵死不從地拚命向他們搖首。「就是你了!」
第九章
縷縷白煙在暗處裊裊升起,化為團霧,再經神法的催化,漸成為人形。
空曠的天牢內,獨坐在地的聖棋伸出一指,依著他心頭的惦念,以指描繪出人形的容貌輪廓,而後,他輕輕彈指,微側首看著所捏塑出來的人形添了色彩,提起裙擺開始在牢內跑跑跳跳,並在芳容上漾出他一直很希望能夠見到的笑靨,那抹……玉琳在神界從不曾有過的笑容。
含笑地瞧著她自顧自玩了一陣後,他朝她勾勾指招她前來,在她彎下身子迎向他時,放縱思念的他,以指尖輕劃過她的眼眉,就在此時,頗為不滿的聲調在近處輕輕響起。
「要摸,要看,那就找本人嘛,你不會以為那玩意會比我好看吧?」
眼前聖棋創造出來的人形,霎時消散無蹤,聖棋愕然地旋過身,不置信地快步來到牢欄前,張大了黑眸瞧著兩手叉著腰站在牢欄前的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