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瑞獸

第12頁 文 / 綠痕

    「你不帶我去?」嘲風連忙跟在她的身後。

    「不帶。」她慎重地搖首,回過身以一掌止住他的腳步。「你又沒生病,跟著我去見他做什麼?回去。」成天讓他跟上跟下的已經夠了,她可不想連去那裡也還要帶著他。

    他斂緊了一雙眉,「你要去見誰?」

    「不告訴你。」她的小臉上帶著一抹神秘的笑意,以一指按著唇,將她的秘密藏在笑顛裡。

    被孤留在原地的嘲風,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踩著輕快的步伐,在溪畔迎風,樹葉掩映下消失在他的面前,倏然而至的淡淡失落感,像是味道難以入喉的隔夜飯,卡哽在他的喉際。

    只因她臉上那抹神秘笑意所漾出的酡色,遠比方才因他所造成的色澤,還要來得瑰麗。

    第四章

    在藏冬給他的書本裡,他記得在某一本書上,寫了這麼一句話答案是由自己找出來的。

    但他不知自己找出了什麼樣的答案。

    跟在喜樂後頭,隨著她一路走至城裡一座高懸著金框烏匾,上頭寫著「濟德堂」三大字,底下登堂求醫百姓無數的藥堂後,他靜佇在遠處的街角,看著喜樂坐在門外等候。

    不一會,從裡頭走出了名長相清俊斯文的男子,那名男子先是捧來一碗飯給喜樂,隨後便坐在她的身旁,一手撫摸著喜樂的頭髮,臉上漾滿笑意地瞧著喜樂吃飯。

    在喜樂用完膳後,他又走回藥堂裡端了一碗已經放涼的湯藥,喜樂隨即熟稔地接過。

    「今日你來得較晚。」坐在喜樂身畔的胡思遙,邊說邊把她黏附在臉上的髮絲撥開。

    「有事,所以耽擱了……」喜樂偏首看著他,心思不在手中的湯藥上,一徑瞧起他那張溫柔的面容。

    「還不喝?」發現她一徑地凝視著他.發呆,他笑笑地敲著她的頭;「藥都涼了。」

    她乖順地照著他的話喝了一口,隨後兩道細眉微微蹙起,「有些苦。」

    「是新藥的關係。」胡思遙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臉蛋,「待會喝完了,我再給你些甘草糖。」

    「嗯。」粉色的嫣霞出現在她的小臉上,她帶笑地微徽頷首,聽話地再次喝起湯藥。

    「我為你把個脈,看看你近來身子如何了。」胡思遙在她喝藥之際,執起她的小手,撥開上頭半濕的衣袖,一臉正色地為她把起脈來。

    當胡思遙修長的手指劃過喜樂的指尖,來到她細瘦的手腕為她診脈時,藏身在遠處窺看的嘲風,目光靜止在喜樂那只常出給他當點心啃的小手上。

    隱隱然的,他的心湖起了變化,像是有種東西正沉沉地掉進裡,泛起一波波他不明白的漣漪,在那同時,一種令他感到戒慎備的熟悉感,也悄悄地滲進他的心底。

    他面無表情的抬首看了看那戶人家的屋簷,隨後兩眉緊緊斂。

    在這座濟德堂的房頂上,沒有嘲風獸。

    ZZZZZZ

    一線香煙裊裊扶搖,神案上,一柱奉神的清香遭人伸出兩指熄香頭,一室殘留著濃郁的檀香味,令嘲風打了個噴嚏,他走到一旁將窗扇全都打開,讓外頭舒爽的午後東風吹盈了一室,散去這他吸嗅了千年,也令他深深感到厭煩的香氣。

    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嘲風,游移不定的兩眼,靜落在神上盛綻得粉嫩嫣紅的桃花上,這是今早喜樂為敬神而自路旁摘來來的,看著那一片片似是綢子裁成的花瓣,他想起喜樂的笑。

    她對那個陌生男子的笑。

    輾轉反覆地擱在心底想,思緒愈是糾結難清,在回來的一上,他做了許多關於喜樂與那名男子的猜測,但因得知的線索過少,使得猜測也成了件難事,不願把這份不適的感覺悶在心頭過久的他,決意找個人出來為他解惑。

    「出來。」站在神案前的嘲風,抬首望著居高臨下的本雕土地公神像。

    案上的神像文風未動,寂靜的廟室裡,半點聲響也無。

    「出來。」嘲風慢條斯理地重複,緊接著挽起自己的兩袖。

    案上的神像仍是堅持著沉默政策,似乎根本就沒打算回應他

    「給我出來——」不具備耐心美德的嘲風,下一刻即鉚起勁來用力地搖撼那尊小小的木雕神像。

    「我出來……我出來就是了……」被搖得山河劇烈變色,滿頭星星亂轉的土地公,不敵蠻力之下,一骨碌地自神像裡跌出來,眼暈眩地被他給拎下神案。

    「咳,在你的地頭窩了好些天,也該跟你打聲招呼了。」嘲風大嗓子,首先恭恭謹謹地彎著腰拱手向他致意,「敝獸初到貴寶地,還請多多指教。」

    「小小地方招呼不周,多多見諒、多多見諒。」全身骨頭差點被拆的土地公,實在是消受不起他此等大禮,忙不迭地陪他鞠起躬

    「哪裡。」嘲風彎著身子抬起頭來,一雙銳利的黑眸直鎖住他。

    「那沒我的事了吧?再見。」眼見苗頭不對,土地公連忙轉身就走。

    嘲風不疾不徐地以一手勾住他的衣領,「回來。」

    「不知……」土地公先是扼腕地低咒了幾句,接著再頻搓著兩回過身來,「不知閣下還有何貴幹?」

    他的臉上堆滿了善良老百姓的笑意,「只是有一兩個小小的問題。」

    「那……」很會看臉色的土地公也跟著唱起戲來,「老朽可有幸為您解惑?」拜託,他就去找別人吧。

    「當然有。」偏偏嘲風就是不如他所願,笑咪咪地對他擺上了一天下過度太平的笑臉。

    「嘿嘿……」冷汗暗暗流在心底的土地公,脫身不成之際,只好幹幹地陪他笑了起來。

    嘲風忽地收去臉上所有的笑意,眉一揚、眼一瞠,迅雷不及掩地一手勾住他的頸項,使勁地將他給扯過來。

    他壓低了音量,「神界知道我待在這了嗎?」無論是在何處的土公,全都是神界特意布在人間的探子,他躲在這座破廟裡這事,必這個大嘴巴的土地公老早就已經向神界打過小報告了。

    「不知道。」土地公也卸去了一臉的偽笑,沒好氣地翻了翻白語氣跟他一樣低得半斤八兩。

    他示威性地亮出一口閃亮的白牙,「真的?」

    土地公連忙舉高雙手示誠,」我一個字也沒敢說!」在聽說過他了三名天將的光輝事跡後,他哪敢說呀?要是不小心觸怒了這只獸,搞不好下一個被吞掉的神差就是也。

    嘲風徐徐緩緩地搖著頭,「我不相信。」只要是神界之輩都知土地公和灶君愛告狀是最出名的,全神界的神都可信,就唯獨這兩尊信不得。

    「不相信你要怎麼辦?」無奈復無奈,哀歎再哀歎的土地公,眼下實在是找不著任何證明清白的法子。「用刑。」嘲風說完便飛快地搶走他手中的神杖,將它轉了個方向後,一把將尖銳的杖尖直抵在他的喉際上。

    土地公差點瞪凸了眼珠子,「什麼?」

    「酷刑之下必有真言,書上是這麼寫的。」他洋洋得意地露出他的招牌白牙,「我已經把山神藏冬給我的書仔細看過了。」

    「然後?」默默地在心中記下罪魁禍首的名字後,他邊流著冷汗邊看著戳在他喉際的杖尖。

    「然後我決定拿你來體驗體驗凡人的生活。」早就想這麼做的嘲風,迫不及待地想試試書裡寫的那些對待人犯種種五花八門的手法。

    他哇啦啦地大叫起來,「凡人的生活裡哪有這一項啊?」普通的百姓不會做那種事吧?

    「這是書裡寫的。」做過功課的嘲風慎重地點點頭。

    「慢著!」土地公抬起一掌大喊暫停,「你有沒有看錯書?你該不會是不小心看到大內秘辛那類的吧?」

    「我沒看錯,我正在體會人間的人性黑暗面。」他說著說著便把身上的書冊,以及他藏放在廟裡的其他書冊全都扔給土地公。

    七手八腳接來滿懷私人著作的土地公,當他將懷中的書冊在地上一字攤開後,他的表情是愈看愈慘烈,雪白的臉色幾乎與他臉上的白鬚融成一色。

    瞧瞧這些書名,山神是給他的腦袋裡塞了些什麼東西呀?人聞特選官場秘錄、人間刑法入門導讀、史上百大酷刑全覽……必克土地公基本手冊?

    該死的老山……沒事給他讀這種東西做什麼?這下樑子結定了,他不但會牢牢記住這個助紂為虐的山神藏冬,若是有機會,他一定要跟上頭的老大們參藏冬一筆!

    當他猶在喃喃憤咒山神之際,嘲風扳了扳十指,自指尖伸出利的長爪一把捉住他,再自神案底下拿出一卷早巳準備好的粗繩將怔愕得不能言語的土公仔細架在神杖上捆綁好,接著他自裡面拿出一張凳子,坐在他的正對面。

    回想起書裡嚴刑酷吏們給犯人所安排的大規模陣仗,再低四下看看臨時湊數弄出來的刑房後,嘲風拍著腦袋誠心誠意地他致歉。

    「抱歉,好像簡陋了點。」下回他會做好事前準備,用心一點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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