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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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如鍋上蟻的離蕭,在冷天色的兩腳一退離中軍主帥大帳後,就心急地把他拉至一旁去探聽情況。
「怎麼樣?」眼看就快天黑了,怎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冷天色煩躁地爬梳著發,「不知道……」光是躲在外頭偷看鐵勒的臉色,他就覺得情況不怎麼樂觀。
枝上的紅梅遭她摘取離瓣時,承受的,原來是這種痛。
「二哥……」她抬起螓首低喚,費力推開身旁的離蕭,拖著腳步走向震怔在原地不動的鐵勒。
離蕭急忙扯開嗓子,「王爺!」他還愣在那裡做什麼?
心碎的痛感中,鐵勒強壓下心頭那份崩離的感覺,拚命凝聚起意識疾步奔向她,在伸長的雙臂承接到她癱軟的身子後,他慌忙抱著她蹲跪在地,一手拉開她的大氅,大略地診出傷勢後,一掌緊握住那柄弩箭。
離蕭不確定的問:「王爺?」他不等軍醫來?
鐵勒咬咬牙,眨眼間已將弩箭拔出,受痛的戀姬抖瑟地弓起身子,玉白的指尖深深陷進他的臂膀裡,驚恐的明眸不確定地看向他。
「別怕……」他用力壓緊她的傷處,難以抑止話音裡的顫抖。「別怕,我在這兒,不會有事的。」
惶然的話語方抵達她的耳畔,熱淚迅即聚滿了她的眼眶,這讓戀姬看不清他的臉龐,她費力地將它眨去,雙眸坦坦直望進他佈滿悸痛的眼瞳裡。
原來,心痛的人,還有他。
她並不是孤單的。
「不要走,」再次在他的眼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後,她清晰地開口。
鐵勒怔了怔,沒想過能自她口中聽見這句話,他還以為,這一生,她永遠也不會這麼對他說。
她拉開他放置在胸前的大掌,伸出雙手傾身偎至他的懷裡擁抱他,緊貼在他胸前的貝耳,在隱約地聽見他胸坎裡傳來的心跳後,緩慢地閉上雙眼。
「別丟下我……」不過多久,她收緊的雙臂再也無法將他緊擁,緩緩地在他身側垂下,任不斷湧出的鮮血濡染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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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如鍋上蟻的離蕭,在冷天色的兩腳一退離中軍主帥大帳後,就心急地把他拉至一旁去探聽情況。
「怎麼樣?」眼看就快天黑了,怎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冷天色煩躁地爬梳著發,「不知道……」光是躲在外頭偷看鐵勒的臉色,他就覺得情況不怎麼樂觀。
「不如……不如把握時間先送十公主回京吧,宮裡的太醫一定會有法子的!」離蕭轉想了大半天,在不信任這裡的軍醫之餘,急著想將她帶至別的地方醫治。
他搖搖頭,「這時上路太冒險了,況且京兆這麼遠,王爺不會准的。」傷勢這麼重,怎麼移動她?更何況這場雪愈下愈大,能不能上路都還是個問題。
「那……」難道就什麼都不做嗎?人是他帶來的,她要是有個萬一,他要怎麼回去面對臥桑?
冷天色知解地拍拍他的肩頭要他鎮定一點。
「別慌,相信我,我們比你更慌。」他以為只有他怕而已嗎?竟然在主帥所處的中軍裡出了這事,中軍裡的哪個人不怕?就怕鐵勒會秋後算帳,都已經有人洗好脖子準備自盡謝罪了。
奉命抓出襲兵的參將,辦完事趕回大營後,就急著先來向冷天色報告。
「冷將軍。」礙於鐵勒就在裡頭,參將靠在他耳邊小聲地與他咬耳朵。
「辦得好。」冷天色邊聽邊點頭,「現下襲兵是生是死?」
「無人敢留。」參將的雙目惶恐地閃爍著,膽戰心驚地側首瞄了瞄主帥大帳。
冷天色歎了口氣,「說得也是……」讓戀姬受襲就已經夠糟了,要是再讓鐵勒知道有人敢對襲兵高抬貴手,難保鐵勒不會變天。
「別待在這了,你再進去看看情況。」弄不清情況始終放心不下的離蕭,忙不迭地分開他們倆,用力把冷天色推向帳門。
他直踩住腳步,「現在?」他哪有膽子在這個時候進去?
離蕭拉下了臉,「去吧,算我求求你。」
「別忘了你還要向王爺報告這事。」參將也忙不迭地加入離蕭的鼓吹陣營。
他邊咕噥邊往帳門走,「不講道義……」好,他記住了,這些人全都沒義氣得專死道友不死貧道。
就在一腳踏進主帥帳裡後,很快的,冷天色就後悔了。
等在內帳外的鐵勒,坐在椅上披散著發,目光空洞地直視著雙掌上殘留的血漬,染在他身上的斑斑血跡已然凝固,讓他看起來像頭負傷的野獸,因失去了主人而不知歸處,他人只消定眼一瞧,即可看出此刻他掩不住的傷痛有多少,而過於自責的成分又有多少。
他比誰都知道,在離開戀姬時鐵勒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他也知道,這些日子來,鐵勒有多麼想再見她一面,今日會發生這事,或許,他也在怪著自己。
如果可以,冷天色真希望那柄箭是插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戀姬,至少,鐵勒不會把自己逼成那個樣子。
「你是怎麼帶人的?」鐵勒的怒眸直掃向他,一字字地自口中進出,牙根因長久緊咬而顯得痛楚。
冷汗涔涔地流遍了一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冷天色相信自己早就身中數刀了。
他趕忙在鐵勒的面前單膝跪下,「屬下自知失職,日後,我會自請處分。」雖說事情並未與他直接有關,但他不想逃避這個責任,以免殃及其它人。
鐵勒並不看他,耗盡力氣地,試著把就要失去控制的自己找回來,下斷在心中提醒著自己,除了戀姬外,他還有一場戰事要打,在戰場上,還有許多仰賴著他的人。
他深吸口氣鎮定下心神,試著讓思緒清醒一點。
「人呢?抓到了嗎?」一徑忙著戀姬的事,他都忘了另外一回事。
冷天色忙抬起頭,「後衛軍已將襲兵殲滅。」
他不忘算清,「護營不力失職者,嚴懲。」底下的人全都在幹什麼?居然讓敵兵摸到這兒來。
「是。」冷天色心頭一凜,朝他沉重頷首。
這時軍醫忽地揭開內帳帳簾,「王爺,公主在叫你。」
鐵勒猛然一怔,稍稍平息下來的心房再次奔跳了起來,他的眼眸緩緩滑向帳簾,原本是急於進去探視的他,卻在這時猶豫了起來。
進去後,他會看見什麼?生離死別?還是一個痛苦呻吟的戀姬?他什麼都沒有準備,遭受痛擊過後的心房還來不及掩甲保護,好再度去承受另一回合,無邊的絕望如涓涓細流匯成海,迫不急待地浸濕了他的天地後,再一點一滴地爬上他的腳,更進一步地湧上企圖淹滅他。
「王爺?」冷天色擔心地伸手推推他。
氣息緊窒的他,重若干斤地挪動腳步,指尖一寸寸地掀開帳簾,在裡頭的光影照亮了他的面龐時,像是掀開了另一個世界,在裡頭,燦燃的燭焰燒得很紅,輝映著一身血色的戀姬,將帳內蒙上一層艷艷的光彩。
緊閉著眼的戀姬躺在楊上,費力換息的她氣息很急促,經她修剪得圓潤的指尖,深陷進她白皙的掌心裡,可是她不出聲,用力咬著失去血色的唇,不讓一點呻吟逸出她的口中,她只是忍。
鐵勒只覺得自己再無去路,痛裂的心房棄甲歸降徹底潰堤,已收拾好的情意,也因她再次破閘而出,不能收拾。
她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了,眼下,她就躺在那兒,離他這麼近,只要一伸手即可觸到,不再是遠在天涯一隅,令他覺得這一切恍然若夢,好不真實。
離京後,戰事急在弦上,他一直睡得少,偶爾方投入睡海,不若片刻又乍然驚醒,若想貪圖個一覺到天明的無憂夜寐,無數個夢境又會癡癡纏索著他下放,在那些來來去去的夢中,好夢難尋,舊影難避,不管他在浮浮沉沉的夢海再怎麼輾轉,夢境再怎麼變換,他總會看見戀姬。
他變得害怕作夢。
但現在,他卻情願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浮夢,醒了,他們就再也無懼無痛。他多麼渴望,他們倆真能夠重來一回,時光若是能倒流,什麼雲山海月他都不理,權勢利慾也都與他無關,他只希望,覆水能收。
「二哥……」意識下甚清醒的戀姬,在朦朧地看見眼前的人影後,昏亂地伸出手想捉住他。
「戀姬,看著我。」鐵勒握住她冰涼的柔荑,側身坐在她的身畔俯向她。
「你沒走?」她迷濛地睜開眼,水眸不確定地閃爍著,不能肯定他仍未離開的小手,不住地在他臉龐上摸索著。
「我沒走。」鐵勒拉著她的掌心貼上自己的面頰,「你瞧,我不就在這?」
手心底下的觸感,依舊是那麼溫暖,吹拂在她臉上的氣息,也和以往一般溫柔,戀姬努力睜大眼眸,想將他再看得仔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