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綠痕
「二哥,快回來吧。」雙手緊按著門扉的朵湛,垂下頭不住地在嘴邊低喃,「求求你,快回來吧……」
他一定要撐到鐵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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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被破?」戀姬睜大了水眸,在聽完來者的報告後,手上的茶碗直墜落地。
律滔怎會……為什麼要把主意打到朵湛身上?大明宮不能被破的,在那裡,有著即將宣揭手諭的朵湛,還有朵湛的心傷,那個在宮內一直沉睡不醒的楚婉。
「嗯……』佐將軍將頭壓得低低的,「紫宸殿已失守,襄王與殘存的水師都聚在雲霄殿內死守……」
「七哥……」她一手掩著唇,惶然地拾首看向鐵勒。
鐵勒走至她的身旁,先是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頭,再轉首問向冷天色:「便橋造好了嗎?」
「已在時限內完成。」冷天色的兩眉幾乎連成一直線,很懷疑他在此刻提起那個東西是想做什麼。
「你與一半大軍留在這攔住老八,我率另一半大軍先行突圍進京。」鐵勒邊向他吩咐,邊點名佐將軍,「你跟我回京,馬上去準備。」
「十公主呢?」佐將軍一手指向憂心忡忡的戀姬提醒他。
鐵勒低首看她一眼,伸手輕撫她的小臉,「她跟我們一道走。」
「公主,咱們走吧。」佐將軍聽了,隨即揚掌邀請她一塊出帳去打點。
在他們走後,冷天色拉長了一張苦瓜臉踱至鐵勒跟前,怎麼想就覺得怎麼不妥。
「王爺,你要在這時分散軍力?」開戰以來,除了一開始野焰有些伸展不開,故沒辦法佔到上風外,時至今日,現在野焰可是卯足了全力來求勝,愈來愈讓人難以招架,而且野焰主要的目標就是鐵勒,他卻要在這時候回京不和野焰打了?野焰若是知道了,恐怕會氣壞。
鐵勒的憂心明明白白地懸在眼眉間,「再不回去,老七就死定了。」
就連他也沒料到,他會被野焰拖住那麼久。
從一開戰起,鐵勒大軍便以防守為主要,進攻為次要,雄獅大軍頻頻發動奇襲,若不是他事先就已命位在大軍腹背的北武支軍挖壕御襲,只怕一開戰,他首先就要對不起北武王,讓那支他帶來的北武支軍全毀在野焰的炮火下,之後每當他想搶下先機強行將大軍推進至棲鳳坡,大軍的兩側又會受襲,若是想繞過棲鳳坡渡過彥水,早已被野焰命人擊破冰面的彥水上已佈滿了燒熱的桐油,只要他們想渡水,野焰的左翼軍便會在上頭點火……受阻在這,鐵騎大軍進京一事是絲毫無進展,但困住他們的雄獅大軍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只要一日不能打下鐵騎大軍,野焰就一日無法回京去援助律滔,因此,他們兩方,對於進京一事皆很急躁,卻又不得不面對阻礙彼此的兩軍。
只是,最終的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以他來看,再僵持下去,大軍人數與糧草皆不及他的野焰,即使力戰到最後一刻,恐還是得吞下戰敗的苦果,雖說野焰打不下他,但對於眼下這成果,他已是相當滿意,更欣喜於野焰能將他擋在這裡這麼久,只可惜,他沒有時間在這陪野焰耗了。
手諭還在朵湛的手上,此刻的朵湛孤立無援,他若是不快些回京奪回大明宮,失了那張手諭不打緊,就怕朵湛會與手諭來個玉石俱焚。
鐵勒深吸口氣,著手打點著自己的裝備,打點好後邊說邊走向帳門:「手諭開封後,你就立即帶兵返回北武國。」
「是。」即將獨自面對野焰的冷天色雖是不情願,不過為了朵湛著想,也只好硬著頭皮準備接手戰事。
「還有。」就在快踏出帳門時,鐵勒匆地頓住了腳步。
冷天色好奇地拉長了雙耳。
「別死。」鐵勒回過頭來,對他隻身迎戰野焰一事,滿臉的放心不下。
冷天色怔了怔,從沒想過鐵勒會對他露出這號表情。
他咧大了笑臉,「遵命。」
數個時辰後,雪原上的天朝兩軍攻勢稍停,就在野焰認為鐵騎大軍需要喘口氣重擬戰略時,也自雪原返回大營,回營與冷滄浪和參謀們重新檢討戰略,並籌畫下一波攻勢。
花間佐一把掀開帳簾,劈頭就朝裡頭大喊。
「刺王強行渡彥水了!」
「什麼?」野焰倏然站起身,對這措手不及的消息滿臉意外。
花問佐用力拭去佈滿額間的汗,「王爺,刺王並沒有打算全軍回京,他將鐵騎大軍一分為二,目前冷天色正率另一半大軍朝咱們中軍而來!」
野焰頓時心火驟起,「都還沒分出勝負,他就想走?」這算什麼?他想逃避嗎?
冷滄浪一手按緊他的肩頭示意他切勿為此大動肝火,一邊扭頭問向花間佐。
「刺王想怎麼渡川?」就算鐵勒能突破重圍好了,他就不信鐵勒能走得那麼容易。
「鐵騎大軍造了便橋,並就地取雪以滅川中之火。」
當下換成冷滄浪氣急敗壞,「快派人攔下他!」
野焰深深吐息再吐息,未了,他一把握緊了拳心,二話不說地衝出帳外。
「王爺!」冷滄浪在回過神來時,忙不迭地追出去。
當野焰趕到彥水時,鐵勒所率領的人馬,已有一半在北武支軍的掩護下渡過了彥水,猶剩一半正在渡川或準備渡川,野焰看了,既是心急於想追回鐵勒,更是也想帶著大軍先一步返京去救律滔,免得鐵勒一抵京兆,律滔就注定將敗於鐵勒之手。
「渡川截住他!」野焰飛快地下令後,一馬當先地策駒衝下山坡。
但不過多久,一柄又快又急的飛箭疾射而至,直抵他的馬前,他緊扯住馬兒整個人險些栽倒,往旁一看,護送鐵勒離開的冷天色已經趕至。
「你的對手在這!」帶著中軍人馬與他硬碰硬的冷天色,飛快地疾馳而來,並迎面朝他揮出一劍,不讓他有閒暇去攔截鐵勒。
「走開!」滿心憤惱的野焰不客氣地舉劍劈過去。
「辦不到!」
渡過彥水的鐵勒,在大軍正式朝京兆出發前,回頭朝彥水另一端已經展開廝殺的戰場看了看。
「二哥!」忙得分身無暇的野焰,扯開了嗓子當空一喊。
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冷天色蓋過。
「中軍進攻!」
第五章
「王爺……」佐將軍停下馬,兩眼直視著前方。
「我看到了。」鐵勒扯緊了手中的韁繩,兩眼直盯著那個攔路人。
就在鐵騎大軍通過京畿腹地環京七郡,即將抵達進京兆外城時,遇上了早就在京兆外城北門嚴陣以待的大內禁軍,而在大內禁軍前方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與鐵勒已有三年之別的臥桑。
鐵勒直視著臥桑那張久別的面容,心頭一一浮掠過,在過去那段即將被時光湮沒的歲月裡,那份對臥桑又愛又恨的心情。
臥桑去國的這三年來,他反反覆覆為臥桑所做過的事想過不知多少回。他曾因自己屈居於臥桑之下而深感不平,也曾恨過臥桑為了鞏固太子之位而對他調職削權,他更嫉妒的是,父皇將所有的愛都給了臥桑,可是當臥桑離開後,他再回頭細想,卻又發現,他的恨,與愛的距離是那麼的近。
每每京兆揚起沁著百花花香的春風時,他會想起,臥桑一手將戀姬帶進他的生命裡,讓他知曉了人間有情;當他安然地棲身北狄欣賞綺麗雪色時,他會憶起,臥桑在朝堂之上不遺餘力向父皇舉薦他遠離京兆的情景;夜半時分,當母后的影子飄進他的心底,臥桑懇求他不要將身世說出口的模樣,也會來到他的面前;而他能在亂倫事件中安然度過,自然也是少不了全力為他護航的臥桑。
這些年來天朝之所以沒有分崩離析,不是他的功勞,而是有臥桑的存在,因為,臥桑總是挺身站在他之前保護他。
但這回,臥桑會出現在這兒,是想怎麼做?
佐將軍杵著眉心,「你認為洛王是想擋路攔人,還是想迎接咱們入京?」以臥桑那麼沉重的表情來看,這好像不是什麼歡迎他們進京的好臉色。
鐵勒動作俐落地翻身下馬,「他是特意來攔我的。」
佐將軍緊張地想把他拉回來,「王爺?」他瘋了?臥桑擺明了就是來意不善,他還一個人去會臥桑?
見鐵勒主動前來,臥桑在舉步向前時先向後頭的人示意別妄動,隨後也獨自步向前。
「老二……」
鐵勒愈走愈快,在靠近他後,二話不說地朝他臉上揮出一拳。
「王爺!」被鐵勒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的大內禁軍,紛紛緊張地架劍在手。
挨了一拳的臥桑,低垂著臉龐,先抬起一手示意身後的人稍安勿躁。
他邊揉著臉頰邊問:「小妹出了什麼差錯?」能讓鐵勒如此光火,想必除了戀姬這個原因外,應當也不會有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