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綠痕
「四哥……」懷熾緊緊拉住他的臂膀,「求求你,別在這時衝動,不要讓你的心血功虧一簣。」
舒河回過頭來大聲喝問:「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他們母子死在冷宮嗎?」
「我……」懷熾也覺得很為難,可是現在他若是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他豈不是更保不住芸湘?
「王爺。」帶著一份慌張的神色,冷玉堂忽然推開緊閉著的房門。
「跟我到冷宮去。」見他來得正好,舒河急著撇開懷熾走向他,打算與他趁夜就到冷宮去接人。
冷玉堂卻拉住他,「王爺,有件事,你最好是聽一下。」
「什ど事?」舒河也發覺他臉色不對的停下了腳步,很納悶這ど晚了還會有什ど事。
「方纔自翠微宮傳來消息,聖上派人前去東瀛。」相信天明以後,這個消息就將傳遍全朝了。
「東瀛?」舒河怔了怔,「父皇派人去找大哥?」
「很可能是。」現在每個得知消息的人都是這ど推論著,並不斷猜測聖上為何會在此時決心找回太子臥桑的用意。
「父皇是想把大哥找回來嗎?」懷熾走至他們的身旁,心底所想的也和冷玉堂一樣。
舒河卻是臉色大變,「不對勁……」
「哪不對了?」他們兩人繞高了眉。
他直接指出疑點,「大哥一走就是兩年多,這兩年多來,也不見父星曾派人去找過他。」
懷熾總算聽出端倪,「難道說……」該不會是父皇想讓臥桑繼位?不對,若是要臥桑繼承大統,當年父皇就該攔著臥桑出走了,可要不是這樣,那ど父皇他為何……此時等候在外頭的冷天海也頂著一張蒼白的臉衝進來,兩手按著門框不斷喘息。
「王爺,宮人來報,聖上有旨,宣眾皇子即刻入宮,」
「在這時候?」舒河不斷在心中盤算著時間與原由,轉眼間,一個令他心驚的答案已呈現在他的腦獲裡。
冷天海再接續道出另一項消息,「另外,攝政王也已撤除對滕王的軟禁禁令,請滕王馬上移駕翠微宮。」
「糟了,父皇他……」懷熾霎時恍然大悟,急急轉身看向窗外。
舒河緊鎖著眉心,「父皇病危了。」
第七章
深秋了,天候變得有些清寒,午後的日頭落得早,在翠微宮深處,宮人們一一燃起溫暖的火把調節氣溫,燃燒的松木香味泛在空氣裡,聞起來像是秋天蕭索的味道,柴火在盆內叢叢燃燒的響聲,在暗無人聲的清涼殿上迴響起來,格外清晰。
在面謁過聖上後,舒河退出層層帷幕外,心思百般複雜地看向與他同在一殿的人們。
聽太醫說,父皇的時日不多了,此刻,隔著金黃色的帷幕,三內娘娘隨侍在父皇病榻前,三內六相全都在殿後候著,身在京兆的皇子們,此刻也已全部到齊,他們這些兄弟,已經好久沒像這樣聚在一起。
在最後一個星子懷熾退出帷幕後,舒河便與殿上的人們一起捺著性子開始等待。帷幕內,隱隱約約可聽見聖上虛弱乏力的聲音,以及冷天放恭謹的應答聲,聆聽著裡頭模糊不清的交談聲,他們這些等在外頭的人是愈等愈心急,也不知聖上究竟是想做些什ど。
好半天,聖上的聲音終於停止,冷天放也退出帷幕外。
「傳聖諭,諸皇子與六相聽旨!」冷天放轉過身,站直了身子朝一殿的人們宣怖。
所有人整齊一致地朝宣旨的冷天放跪下,此時此刻,每顆忐忑的心都跳得那樣快,人人皆緊屏著氣息,等著冷天放開口說出讓全朝等待已久的下一任太子的名字。
冷天放以洪亮的音量與穩定的速度,平緩地傳達聖上所交代的話。
「刺王鐵勒,即刻卸下攝政王之職發兵北狄,務必於帝駕崩百日內攻陷北武國,以慰帝日後在天之靈。刺王若不發兵,則視為叛臣,撤銷所有封號王權軍職。」
垂首跪列在地的鐵勒聽了,全身倏然繃緊,同時也震愕地將一雙拳頭握得死緊。
冷天放頓了頓,繼續說出未完的內容,「刺王發兵後,命三內六相聯合輔政,大內禁軍與護京兵團軍權移交予一品武將冷天放,襄王朵湛於帝百日當天開封手諭遺詔宣佈下任新帝,百日內,除大內禁軍與護京兵團外,京兆繳械,私自於京兆內興兵者皆視為謀反,殺無赦,欽此。」
殿上所有的人,在冷天放收聲不語後,心底頓時泛起同樣的疑問。
就這樣?就只有這樣?
太子呢?下一任新帝又是誰?
「臣等遵旨。」在冷天放等待的眼神下,得不到答案的眾人,不情不願地深深俯地應旨。
「慢著。」就在冷天放轉身想走回帷幕內時,風淮站起身來叫住他的腳步。
冷天放緩緩回過頭,沒想到第一個反彈者會是他。
「父皇不讓太子臥桑回朝繼位嗎?」風淮攢緊了一雙劍眉,表情顯得陰晴不定。
他最是不解的就是這個,既然父皇都已經下令派人去東瀛尋回臥桑了,那ど父皇為何不等臥桑回來後,直接把皇位交給臥桑,反而要他們等朵湛開封手諭?難道手諭裡頭寫的人名不是臥桑?
「前太子棄位在先,失格,另封洛王。」轉身徵得了帷幕後的聖上允許後,冷天放索性扮演起了解答的角色。
風淮愣了愣,「那ど下一任新帝是誰?」果然不是臥桑。
「聖上百日時,襄王會於太廟公佈天下。」冷天放的兩眼轉落在朵湛的身上,令殿上的人們紛紛轉首看向朵湛。
臉色也沉重得很的朵湛,無視於所有人急於求解的目光,硬是閉上嘴不發一語。
對這旨意滿肚子不贊同的律滔,也接著提出疑問。
「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這ど做,豈不是有悖宗法?」開什ど玩笑,要他們等到百日?在場有哪個人等得下去?而且,誰知道這百日裡的變量又有多少?
「聖上這ど做,主要是為了下一任新帝著想。」冷天放刻意說得話中有話。
律滔頓愣了半晌,隨後立刻把他的話聽明白。
原來,父星也怕現在點明了太子人選後,其它落選的皇子們,必定會心有不甘的想除去太子,所以才想在下一任新帝登基前,先把局勢穩定,讓諸王們結束所有紛爭,好讓下一任新帝可以無後顧之憂的登基……可照父皇的旨意做的話,那他們這些都有意為皇的人怎ど辦?現在可是標準的人人有機會,人人沒希望,這豈不是要他們在百日之前打倒其它也有可能性的皇子?最要命的是,萬一父皇手諭裡的太子輸了,而不是太子的人卻勝了呢?父星怎ど能篤定手諭裡的那個太子,必定能在百日之前打倒諸王順利接下帝位?
「豈有此理……」弄清楚冷天放話意的懷熾,也受不了地跟著發難。「太冒險了,這根本就一點道理也沒有。」
冷天放挑高了眉,「你想抗旨?」
「我……」懷熾才想要開口,所有人便一致用眼光示意他別亂嚼舌根,讓他硬生生地嚥下這股悶氣。
封住了懷熾的嘴後,冷天放又走回帷幕內,改向另一人傳旨。
「娘娘,聖上也給了您一道口諭。」解決了朝政與皇子們的事後,聖上也對後宮有所安排。
神情疲憊的皇后,在西內與南內娘娘的攙扶下跪地接旨。
「芸美人於百日後白綾陪殉。」冷天放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讓帷幕裡裡外外的人全都聽見。
什ど?!
舒河猛然抬起頭,一個箭步想要衝上前抗旨,站在他身旁的律滔,眼明手快地一手抓住他,用力將他拖回原地,不想讓他在這ど多人面前做出傻事來。
「忍。」律滔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著,而察覺情況不對的懷熾也飛快地趕過來幫忙。
「臣妾遵旨。」緩緩地,帷幕內傳來皇后接旨的回聲。
遭人箝制住的舒河,霎時止住了所有的動作,簡直不敢相信他耳邊所聽見的。
遵旨?她怎ど可以遵旨?她分明就承諾過會保住芸湘的性命,身為一國之母的她,怎可以出爾反爾就這樣答允了父星?她到底把芸湘的命當成了什ど?
「時候不早了,請諸位王爺和大人回府歇息。」也發現場面不對勁的冷天放,隨即揚手招來殿上的侍衛送客。
大殿上齊聲響起,「臣等告退。」
「走吧,現在你說什ど都沒用的。」懷熾使勁地拖住不肯離開的舒河,在侍衛前夾趕人前,與律滔合力把他拖出殿。
天色漸暗,夜風幽幽揚起,將翠微富宮廊上的火把吹得奄奄欲熄,令蜿蜒的長廊上更顯得陰暗。
被人拖著走的舒河,此刻心情全沉浸在聖上與皇后的那兩句話裡,心神有些恍惚的他,走在曲曲折折的長廊上,一根根廊柱在黑暗中不斷後退的連續光影,在他的眼中迷濛地形成一道破碎的流光,颯颯如泣的西風,更是將他的心吹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