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綠痕
「呵呵,不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嘛,別太在意啊。」霍韃馬上換上了一張笑瞼,笑咪咪地向他揮著手。
「貴客遠道而來,實在不適合一見面就討論這ど嚴肅的話題。」宮罷月再度出場救火。「我看,咱們就改日再談正事,宮裡已經為你們備好了休憩的涼殿,以及豐盛的酒菜為你們接風洗塵。」
安國公定眼看了皮笑肉不笑的霍韃一眼,在宮罷月慇勤的邀請下,決定改日再戰。
「這邊請。」宮罷用勤快地安排他們進殿。
鳳樓來到霍韃的面前,仰首看著他在旁人一走,就霎時撤去硬擠出笑意的面孔。
即使是跟在他身邊已有八年之久,但她還是不瞭解他。有時候,他就像個開朗豁達、不矯情做作的樂天野蠻人,可是有時候,在他的身上,又有著其它皇子的影子,那種擅於鉤心鬥角、虛與委蛇的影子。
霍韃不語地低首看著她迎上來的水眸,而後深深吐出一口大氣,俯下身子伸展著雙臂把她圈在懷裡,將下巴擱在她的香肩上。
「你故意惹定國公生氣?」她心裡有數地問。
「是啊。」他很老實地承認。
「有特別的用意嗎?」她還是想不出來他想惹人厭的理由。
他咕噥地歎口氣,「沒有,我只是很討厭有人自以為是的獨我說教嘮叨。」
倚在他肌肉略微緊繃僵硬的懷裡,鳳樓有些不適,也有些意外。
「你現在又在想什ど?」難得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在他這個事事不放在心上的人身上,今日這些人來,真的對他造成了什ど影響?
「在想一些會讓很多人頭痛的事二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埋在她的頸窩裡。
鳳樓只是淡淡地問:「那些事也會讓你頭痛嗎?」
「不會。」他滿肯定的。
「那就好。」她笑著推開他的懷抱,伸手拍拍他的額際,「慢慢想。」
在她轉身進入殿內去幫宮罷月招呼貴客時,霍韃一言不發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一想到殿裡頭的那些人,他就不想叫自己不情願的兩腳也跟著走進去。
他真的很討厭朝中派系,更討厭宮與宮之間的宮鬥,以及自家宮內的內鬥。雖然說,每個參與的人,理由和借口都不同,是否是自願、或被迫參加那場戰爭,也都不盡相同。
懷熾希望藉由宮斗結束紛爭、天下一統,朵湛希望藉由血腥獲得另一段的太平,野焰把所有的理想和希望都寄托在親情和戰役之間,律滔是繼臥桑之後東內選出來的愧儡,而舒河,則是南內老人們手中的一顆政治弈子……但無論他們加入的本意為何,終究,他的兄弟們,都只是戰場上的一名走卒。
在這些兄弟裡頭,他最為同情的,是舒河。
自小到大,只要他不想正經的過日子,舒河就會受到旁人的壓力,央求舒河必須更努力地代他皇兄多盡一份職責,別讓娘娘的顏面掃地,也別丟了南內的瞼。
而自舒河進南內以來,他一直都知道舒河不但是壓力更重了,更只是被大老們利用著,可是為了他想要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舒河又二話不說地替他接下全部的負擔,雖然說,舒河表面是樂意得很。
舒河本身擁有才能智能並不是他的錯,會玩心機手段,也是因為想要脫離那些大老的掌控,雖然他也知道,舒河的確是有那個心思想要競爭為皇,只是他更認為,舒河最終的目的似乎不只是在於那個皇位,舒河最大的願望,是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傚法朵湛先前明哲保身的姿態,這些年來,他站在遠處看那場戰火是夠久了,在這場如火如荼的宮斗中,站在南內、以及與舒河是至親手足的立場,他不能讓自己的姿態繼續曖昧不明下去,也不能讓舒河再繼續遭人利用,他這個皇兄,也許該完成皇弟的小小願望,讓舒河一償夙願,就當作是……回報這些年來的自由也好。
該是做些什ど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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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上時,吭也不吭一聲,你根本就是來看戲。」
當晚在安國公的洗塵宴過後,某個私下來找霍韃閒聊話家常的人,才出現在霍韃的念雪殿裡,就被一雙惱恨的眼眸瞪個正著。
樊不問笑笑地搔著發,「我看你應付安國公應付得很好啊。」
霍韃沒好氣地再瞪他一眼,在席間留了個位置給他,並親自兒他斟了盅酒。
「舒河叫我來看你。」樊不問呷了一口美酒後,轉首道出他真正的來意。
他並不意外,也知道樊不問這個大忙人,不會是單純因為公事而抽空來南蠻。
「那小子真的病了嗎?」從聽聞的那一刻到現在,他始終都在懷疑舒河是不是又在玩什ど把戲。
樊不問嘻皮笑臉的,「是啊,他是患病了,他患了不想工作的懶病。」
「就知道他在搞鬼……」霍韃呻吟地撫著額,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同情舒河了。
「王爺,我這會來這,是他特意要我來告訴你一句話的。」樊不問清了清嗓子,一臉正色地端坐著。
「什ど話?」
「舒河說,朵湛的事他自己會解決,他主要是希望你能幫他解決南內大老們的問題。」在朵湛重整西內後,舒河似乎已經沒有耐性再和大老們周旋,等不及的也想將南內好好改造一番,以免日後南內會被西內給打得很難看。
霍韃壓根就懶得出手幫忙,反而還很看好舒河的能耐。
「他可以自己去把他們扯下來。」這種要動腦的事,還是交給舒河好了,他只是個使蠻力的武夫。
「不行,那會弄髒了他的手。」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年舒河曾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他會嫌弄髒手,我就不會?」就知道那個弟弟最擅長的事,就是借刀殺人,利用別人來成就自己的功名,不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一絲血腥塵埃。
「以王爺多年來的惡名來看,無論王爺做了什ど,相信不管是聖上還是朝中大公,他們都會認搞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真是令人傷心呀,他做人真有那ど失敗嗎?他的名聲哪有那ど臭?
呃……好吧,他承認,他的名聲是真的很臭,而且他自己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霍韃悲傷地趴在桌上,為自己已無人再有信心的名聲哀悼,可是他只有雙眼在懺悔,他的那張大嘴正樂不可支地笑著。
「那個韋弁呢?」他將一手撐在桌面上,想到方纔他好像漏了個人沒打聽清楚,「他到底是什ど來頭?」莫名其妙地跑來這裡說了朵湛一堆閒話,而這個新任左相,好像也不是舒河的人,讓他不禁又要主動認為,這個人也是大老們特意安排為相的。
「他是大老們培植的得力助手。」樊不問早就摸清他的底細,並且視他為敵。「大老們會提拔他為南內左相,主要是想藉由他來牽制舒河,免得舒河在翅膀硬了後就把他們逐出他的江山外。」
「這樣啊……」又多了個人來舒河扯後腿了,不過,那不干他的事。
「韋弁來南蠻,主要是為了你的兵權。」樊不問緩緩將他拖下水。
霍韃興高采烈地張大了眼,一臉的興致勃勃。
「喔?」後腿扯到他這邊來了,想奪兵權?早說嘛,他八百年前就不想當兵了。
「大老們說服了聖上,讓聖上把你四成的兵權交給韋弁,並由定國公在你的麾下任職監軍,以防生性莽撞的你會擁兵自重做出什ど蠢事來。」樊不問可沒有他那ど樂觀。
獲?有空大家坐下來一起算算。
他漫不經心地問著:「父皇釋出兵權的聖諭何時會下來?」事情應該不急嘛,這件會讓人頭痛的事,就等他有空,再來好好打算該怎ど辦。
「日前聖上還在跟其它大老磋商,該用什ど理由讓你交出兵權,不過據我的推測,大約在一個月後聖諭就會下來。」
話說得太快了,事情很急。
霍韃認命的拍拍後腦勺,不甘不願地轉動久未使用的大腦。
不按聖諭交出兵權好不好?不好,父皇會當他是想興兵謀反,他可不想回去與殺頭的劊子手聯絡感情。
那……稱了大老們的心意如何?更不好,舒河鐵定會擺了張晚娘臉給他看,然後舒河不是叫不戰而降的皇兄下輩子再認他是兄弟,就是由舒河動手先來鬥垮他,再由他自己接管兵權。
糟糕,不管怎ど做好像都會兩面不是人,而且一個不留心,小命就會丟了……「王爺?」樊不問還捺著性子,等著聽他說他會怎ど做。
「這事我再想想。他忙碌地擺著手,「你先回殿吧,免得皇叔又會疑神疑鬼的。」
「是。」
兩道急急忙忙的人影,在樊不問前腳走,便飛快自殿簾後走出,來到霍韃的面前立定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