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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文 / 綠痕

    可是,他為什麼會有那種眼神?她的離開不是對大家都好嗎?只要她一走,便稱了獨孤冉的心意,和辛無疚想再高攀一回的夢想,而他也可以不必再顧忌於她,想對政敵做什麼就做什麼,事後也不會再有半分愧疚……況且,成全了三方的人後,最重要的是還可以保他一命,這不是很好嗎?而她,也不須再被陷在其中動彈不得,得不到個解脫。

    「即使我什麼都明白,可是,我還是不能讓你走。」懷熾收緊了雙臂,怎麼也不肯放開差點無法回到他身邊的她。「因為你帶走的實在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再讓你離開一回。」

    「我帶走了什麼?」她別過眼,試著不去想他在那些詩詞裡的濃濃情意。

    拉著她的柔荑按向他的胸膛,「我。」

    像是會刺痛了她般,她畏縮地想抽回手,但他卻緊按著不放。

    他朝她漾出一抹慼然的笑,「假如你不願回來我身邊,那就讓我沉下去吧,我情願沉在海底永不再上來。」

    「你捨得你在朝中擁有的一切?」堤邑有些哽咽,他厚實的溫暖和令人想念的心跳,正自她的掌心底下傳來,一點一點的滲透她,並在她的心頭氾濫。

    他毫不猶豫,「捨得。」

    她怔了怔,以她也不能理解的速度飛快地將他擁緊,怎麼也不想放開他。

    兩顆心,是有重量的,帶著他的心,她走不遠也無法再走,只因為堆棧在她心版上的重量是那麼地沉重,若他要沉下去,那就帶著她一塊下去吧,只收留了他的心卻沒有他,她也不想再浮上來。

    「沒時間讓你們拖拖拉拉了。」心急如焚的冷天海硬生生地打斷他們,跪在小舟旁一手拉住一個,「統統都給我上來……」

    好不容易才把想在海裡繼續泡下去的夫妻拉上小舟後,冷天海突然移動位置來到懷熾的身後,接著,他的身子晃了晃。

    「天海?」被他突然靠上來的身子壓住的懷熾,不解地想推開他。

    堤邑抖顫著手,指向冷天海的身後,「他……」

    替懷熾擋下一箭的冷天海,在懷熾扶他坐正時,身子突地朝後仰倒直落進海裡,速度快得連懷熾也捉不住,就在懷熾張大眼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時,海面上浮起一片刺人眼的殷紅。

    「帶他們走……」在海水中載浮載沉的冷天海,隱忍著疼痛向小舟上的親衛吩咐,親衛聽了,咬著牙轉過頭照令搖動船槳。

    「天海!」懷熾伸長了雙臂拚命想捉住愈飄愈遠的他。

    「走。」冷天海乏力地抬起一手,「有鳳樓在,我不會有事的……走……」

    在下一波浪潮打來時,在懷熾的眼裡,失去了冷天海的蹤跡。

    ☆☆☆

    「別躲了,再躲我就親自上船去找你。」

    一手荷著弓的霍韃,居高臨下地穩站在船首上,兩眼不停地在四處散逃的人群中尋找獨孤冉的蹤影。

    藏身在舵台後方的獨孤冉,隔著舵台朝他大叫。

    「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憑什麼這麼待我?」莫名其妙跑來撞毀了他集聚萬金才造成的私船,還拿著箭四處射他,他是何時惹毛了這一尊野蠻人?

    「你是跟我無仇,不過,你似乎跟我的兩個皇弟有仇。」他陰陰冷笑,「你不會以為我身在南蠻就什麼都不知道吧?」太小看他的情報網,中土就算發生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也都知道。

    暗暗心驚的獨孤冉,在聽了他的話後才明白他是為了他的兩個皇弟而來的,只是這兩件事是誰告訴他的?是舒河,還是律滔?或者是另有其人?

    「我想過了,與其讓風淮因審你這名國舅而弄得朝野動盪,還不如由我採私下私了的方式來辦。」打著赤膊的霍韃,伸展著古銅色的身軀活動筋骨一會,接著又彎身撈起一柄箭,「所以說,現在算是兩報還一報,我已經很便宜你了。」

    「國舅,這一帶的海域上都是他的船,他出動了所有的船隊封鎖海域,咱們無路可走……」偷偷摸摸爬到獨孤冉身邊的大副,滿心恐慌地向他報告繼船毀後更雪上加霜的處境。

    「你究竟想怎麼樣?」獨孤冉氣急地站起身憤叫,隨即又忙著蹲下身躲過正等著他的那柄飛箭。

    「我這個人一向是很寬宏大量的。」霍韃扔去手上的東西,朝他勾勾手指,心情很好地坐在船頭跟他講價,「你暗殺我那些皇弟的事,我可以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只不過我有個條件。」

    他偷偷探出頭來,「什麼條件?」

    「人頭。」

    一聽到霍韃口中吐出的話後,站在霍韃身畔的冷鳳樓忍不住一手掩著秀瞼,既是歎息又是搖首。

    「人頭?」獨孤冉錯愕了半晌後,深深陷入十里迷霧中。

    「事情是這樣的。」霍韃的嘴邊帶著一抹怪笑,邊說邊瞄著獨孤冉的項上人頭,愈看愈是滿意。「最近南蠻一帶下雨下個不停,下得我每天心情都很不好。前幾日我聽我的巫師說,只要拿顆人頭去祭天就不會天天下雨了。」

    〔下雨,巫師?」獨孤再已經開始懷疑被聖上派去南蠻的霍韃,是不是因為和那些南方的野蠻人處久了,所以忘了他們中士的語言。

    霍韃頻頻點頭稱是,「本來呢,我是想隨便拿顆人頭讓我的巫師去祭祭天就算了,可是他卻告訴我,他要的人頭必須是經過天意所指定的不可,所以我只好大老遠的跑來這找。」

    「你說得太模糊了,他不會懂的。」冷鳳樓冷冷地插進一句話來。

    霍韃回頭睨她一眼,「這樣還不懂?」他不是已經把來意解釋得很清楚了嗎?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獨孤冉不給面子的吼聲,馬上自對面傳過來證實冷鳳樓的話。

    「好吧。」霍韃搔搔發,站起身一手指向他的腦袋,「意思就是我很想借你的人頭用一用,只要留下你的人頭,你暗殺我皇弟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獨孤冉壓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話,還是認為他是存心在唬弄。「是誰叫你來殺我的?」他非找出是誰把霍韃請出來攪局的,然後回朝時再去尋仇。

    「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霍韃緩緩地向他搖首,一手指著上頭無垠的穹蒼,「是天氣和天意。」

    「瘋子……」獨孤冉隨口丟下一句,轉身朝手下吩咐,「別理他,快把小舟準備好離開這裡。」船就快沉了,不快些逃生不行,即使這艘私船造價不菲,他也不得不忍痛捨棄。

    瘋……子?

    這次獨孤冉就說對了,他的確是個瘋子,不過,還是有些誤差。

    「更正,是很討厭雨天的瘋子。」霍韃愉快地咧出一口森白的牙,再搭箭上弦瞄準他,接著又是三箭齊發,「還有,懷熾是我們南內的人,我可不能讓你動他。他要是少了一根寒毛,舒河會恨我的。」

    「救命啊……」

    在雙方不再交涉後,穿越驕陽的飛箭,在澄碧高亮的藍天下,劃過一道道金色流光。

    此時,一徑拉弓射個不停的霍韃,雙眼微微泛起異樣的紅,任誰也沒注意到他不尋常的變化,而對面的獨孤冉只當他是瘋了,箭箭不留情直要取人性命,在船上四處找尋可以藏躲的地方,深怕真會被他給一箭射掉腦袋。

    「鳳樓。」他在忙碌之餘還能分心跟身畔的人兒閒聊,「剛才落海的那個人不是你三哥嗎?」

    「嗯。」冷鳳樓淡淡輕應,一雙杏眸直鎖住他眼中大大不妙的跡象。

    「人呢?救上來了沒?」她不會連自己的親哥哥也不救吧?

    「早就上船了,船醫正忙著。」她輕聳香肩,覺得他好像又開始犯起他的老毛病來了。

    「既然人都救上來了,你還不過去看看他的傷勢?你最少也要有點兄妹情嘛。」他伸手輕推著她催促,巴不得她別再站在身邊監視他,「去去去,這裡由我自己來就行了。」

    「你盡量克制一點。」她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叮嚀完他後,便匆匆轉身去看冷天海的傷勢。

    「熱死人了……」霍韃並沒有把她的話聽進耳裡,抬手拭去額上的汗水後,他又低下頭來扳扳頸項。

    但會日他再抬起頭來時,方才在他眼底淺布的異樣色澤,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已變成了妖魅的艷紅。

    「他……」獨孤冉瞪大了眼,看那個本來還在擦汗的霍韃,在抬首的下一刻拿來一桶包裹著油棉的長箭,然後身子半傾靠在桅竿上,一手提著弓,一手執著油箭在火炬上引來火焰。

    他不會是想……「那個瘋子……」噩夢馬上成真,在一箭箭的火箭直往船上射來時,獨孤冉忙不迭地大聲朝船上的人喝道:「棄船!」

    只看了冷天海一眼就趕回來的冷鳳樓,站在霍韃的身邊冷眼旁觀之餘,邊下令船艦脫離獨孤冉快沉的私船以免被波及,邊對已經在放火燒船兼想燒死人的霍韃提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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