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綠痕
「王爺……」冷天海忍不住想要幫他一把,讓他看清他所不明白和所該做的是什麼。
「別說了。」懷熾揚手一揮,目光直鎖在席間閒間沒事做,反而在看好戲的舒河身上。「先去叫我四哥想個法子把獨孤冉給我弄出府去,然後再叫他來代我主持大局。」
看戲?那就叫他也下去演一出。
冷天海兩眉皺成一直線,「為什麼?」在喜筵當日趕走座上賓客?他是想讓人在背後把這事當成笑話來講嗎?
懷熾雙目炯炯地鎖住獨孤冉,「我討厭他的那雙賊眼。」
冷天海看了看他再嚴肅不過的表情半晌,就算有滿腹的不同意,也只好全都壓下,免得他會忍不住的親自去趕人,而到時,只怕場面會更加難堪。
他摸摸鼻尖,「好吧……」
府中此刻沸沸揚揚的景況,並沒有蔓延至佈置得甚為清幽的府後,在府後由懷熾平日慣住的廂房改布而成的新房,平靜紅融的燭火,自窗欞悄悄傾洩至屋外。
融融照耀的大喜燭光下,堤邑潔白的素指,一一滑過書架上的本本書冊,再度抽取出一本,就著燭光細看喜愛舞文弄墨的懷熾,在上頭所留下的筆墨。
雖然,這不是她所想像的洞房花燭夜,但她也能體諒懷熾遲遲不入新房的理由,即使是罩著蓋頭讓她看不清今日參宴的賓客有多少,但單從那鼎沸的人聲中,她也知道這回又像是前幾日一樣的熱鬧非凡、冠蓋雲集,而他,又將帶著笑在人群穿梭徘徊,即使他很可能已經和她一樣的累。
一雙大掌自她的身後攫住她的腰肢,這份驚嚇來得太突然,令堤邑在慌張中掉了手中的書冊,在急著旋身想推開身後的來人時,流動旋轉的光影下,她看見懷熾疲憊的雙眼。
「在看什麼?」懷熾在她的杏眸似是迷失在他眼裡時,忍不住更貼近她的面容。
她眨眨眼,「啊……」
「怎麼了?」他稍稍鬆開她,頗為憂心地撫著她涼涼的額際。
「你不是應該還在外頭忙嗎?」他怎麼這麼早就進來了?此時隱約還可以聽得見外頭賓客的諠嘩聲,而他這個正主兒,怎麼和她一樣溜進來了?
「我叫四哥代我去打發那些賓客。」他微微一哂,拉著她至床畔坐下。
與他面對面地正坐著,堤邑忽地覺得四周變得好安靜,靜得只聽得見她急促的喘息聲,她的目光靜落在被他緊握的雙手上,發覺他似乎只要在她的身邊,就會出現這種舉動,可是現在握著她的手的他,並不似方才在外人面前,像是怕遭人搶奪似地牢牢緊握,現在的他,很溫柔,像個戀人。
暈黃的燭影下,懷熾首次驚見上了粉妝後的她竟有此風情,此時的她不再像是桃林中乍見素雅勻婷的仙子,而是紅妝艷艷花夭般的女子,令他的呼吸有些窘迫。
「你……」他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游移,「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她抬起輳首,「什麼事?」
「你不想讓我揭蓋頭嗎?」懷熾伸手指向一旁早被她扔開的紅巾,和那已被她置放在床旁的鳳冠。
「不是的。」她紅著臉,有些慌張,「我以為你要很晚才能進來,所以我就想先……」成天戴著那種東西實在是太重太累了,所以她才想趁他還沒進來前,先讓自己快斷了的頸子放鬆一下,豈料,他卻這麼早就進房來了。
他含笑地看她愈解釋愈心慌的模樣,在她開始絞扭起白淨的十指時,他又發現床榻上四處散置著他所寫的書冊。
「這些書你若是想看的話,往後會有很多時間看的。」懷熾轉身將那些書冊都搬至遠處的桌上,再回到她的面前,伸手撈來被她扔在一旁的鳳冠和紅巾,「但這蓋頭,我這一生可才揭這麼一次。」
在他親手為她戴上鳳冠時,堤邑仰起螓首,專注地凝望著他的眼眸,問得十分虔誠。
「一生一次?」這麼說來,除了她外,他不會再納其它的妻妾,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靠他靠得這麼近?他不覺得自已有哪裡說錯,「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她抿著唇,嫵媚地笑了,唇畔久久不散的瑰麗笑意,讓看呆了的懷熾差點就不想幫她蓋上紅巾。
「來。」他清了清神智,莊重地將紅巾蓋上鳳冠,而後尋來秤桿緩緩揭起,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她掩藏不住歡喜笑意的面容。
他失神地放下手中的東西,順道將她頭上的累贅物也都除去,看她披散著長長的髮絲,襯著芙蓉般駝紅的粉瞼,在紅融的燭光下,一寸寸地燎起他熾熱的思緒。
就在懷熾一手壓著床榻想上前時,在他的手掌底下,壓著一本他漏收走的書冊,他不禁繞高了眉。
「你似乎對我寫的東西很好奇。」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新娘待在新房裡研讀詩書的,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的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度,「嗯。」除了他所寫的詩詞之外,關於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她更想全盤瞭解他這個人。
「有看到什麼喜歡的嗎?」他坐進榻上將她攬進懷中,滿足地看她靠在他懷裡翻閱書冊的模樣。
「很多,例如這個。」她興匆匆地翻至她方纔所看至的書頁,挨在他的身旁輕輕吟盯:「拭翠斂雙蛾,為郁心中事。插管下庭除,書就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願逐秋風起。」
懷熾的目光頓了頓,飛快地一手掩去下半闋她尚未念到的部分,阻止她再繼續念下去。
他劍眉微攏,心中暗暗覺得不祥,「大喜之日不該念這種的。」
「那……」堤邑並不知他皺眉的原因,翻開書頁,再指向另一闋,「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鴛鴦?
他們現在已經是雙飛翼或是連理枝了嗎?
為什麼在他的心中,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彷彿像是春夜的落花,在明日的朝陽升上時,便再也不停佇在枝頭上,消失無蹤。可是,他很想讓這份感覺停留到永久,甚至就想這般將她擁著,不要將她放開。
這般的溫柔,是不是容易使人軟弱,容易忘了私情之外的事?但,這算是私情嗎?他還記得,獨孤冉曾說過他並不懂得什麼是愛,也給不起,到底該怎麼做,他才能明愛是什麼而又該如何給她呢?
他也記得在宴上的那個問題,該不該讓她知道他將對東內、對她父親做什麼事呢現在,他已經有答案了,而他的答案和初時所想的一樣,只要她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她瞞著,那麼她永遠都會像這般偎在他懷裡,這般快樂地笑,永遠也不會知道憂愁。
「懷熾?」堤邑伸手輕拍著出神的他。
「這闋很好」他深吸口氣,試著將目光集中在書冊裡。
她仰起潔白的頸項,「你有心事?」雖然他靠得這麼近,可是她卻覺得他的心思離這很遠。
「我在想……」他轉了轉眼眸,揮去腦海裡所有的思緒,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為什麼在我的洞房花燭夜,我要在這和我的妻一同品論詩文?」
「有什麼不對嗎?」他們不都是詩文的愛好者嗎?
「不是不對,而是……」他伸手輕輕抽走她手中的書冊,將它扔至一旁,而後,一手輕托起她的香腮,「我們應該還有別的事要做吧?」
「別的事?」她的秀頰開始泛紅,感覺他的另一隻大掌,正環過她的腰際將她壓內他的胸懷。
「對。」他笑著印上她的芳唇,並在她唇邊輕喃,「書上沒寫的事。」
☆☆☆
大婚過後半月,雅王府頭一位登門的訪客,即是在婚宴那日為懷熾趕人送客的舒河,而他這一來,也帶來了懷熾因新婚燕爾而無暇搭理的國事,和一項意外的消息。
「風准卯上了獨孤冉?」一直都沒什麼動靜,也不搭理東西南三內的風淮,會主動去招惹獨孤冉?
「是啊。」舒河邊說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懷熾揚起一抹笑,「風淮要審他嗎?」好極了,只要出動了鐵面無私的風淮,獨孤冉這下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可能吧。」舒河愈看心中愈是有把握,但仍裝作不動聲色,「聽說風淮已經著手在收集證據。」
「誰教獨孤冉曾經派人去暗殺過野焰。」暗地裡使用借刀殺人計的懷熾,坐在椅上笑扳著十指,「就讓中立派的風淮拖住西內的腳步,我們更可以全力對付東內」他早就告訴過獨孤冉別在大庭廣眾下嚼舌根了,這下正好讓獨孤冉學次教訓。
舒河定看著他的笑臉,歎息地擱下手中的茶碗,轉首正色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在挾私報復?」獨孤冉究竟是哪招惹了他,所以他才會看獨孤再那麼不順眼,而且不順眼到非要把辦起人來不留情面的風淮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