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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綠痕

    他一直以為,男女之情這事並不會發生在懷熾的身上,懷熾最大的興趣,不過是在朝中搞些鬥爭、玩弄政局撥弄人心,然而,對於週遭的一切,懷熾都不在乎。

    跟在什麼都不在乎的懷熾身邊,有時,他都會懷疑懷熾是否是真的想要成親,這一次的婚姻,會不會只是懷熾的一個手段而已?如果是的話,那麼那個女人知道嗎?她可知道,想要待在懷熾的身邊,必須擁有一顆堅強的心和不可摧折的意志,否則,她會心碎的。

    「她們出來了。」就在冷天海仍陷于思潮裡時,懷熾振奮地輕推他的肩。

    在辛相府後的圍牆上,潤兒滿心不安地跟著堤邑一塊攀上牆頭。

    「小姐……」還是很想再勸她改變心意的潤兒,顫抖地緊捉著牆綠,小聲地對堤邑輕喚。

    「小聲點。」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爬上牆頭的堤邑,忙不迭地回頭示意她噤聲。

    潤兒還是很擔心,「這事被老爺知道的話……」聽人說老爺可是對懷熾厭惡極了,如此出門私會,若被人發現了,那她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糟糕,太高了。」堤邑的心並沒有放在潤兒的話上頭,只是進退不得地坐在牆上,有些害怕地看著離她很遠的地表。

    「跳下來。」黑暗中,懷熾的聲音自她的下方傳來。

    聆聽著他的聲音,堤邑定眼在昏暗的天色裡試圖分辨出他的身影,就著遠處的花燈光姿,她有些怔然地看著定立在牆畔,正朝她敞開了雙臂的他。

    「我會接著你。」見她遲遲未動,懷熾沉穩地再向她保證。

    沒來由的,全然置信的感覺籠罩住堤邑的心房,低首看著他舉臂的姿態,她霎時忘了貿然出府將是要冒多大的風險,而在回來時,她又要遭頓父親多大的火氣,現在的她,只想親近他那雙看來甚是溫柔的眸子。

    翻飛的衣裳在空中劃過一道纖纖流影,懷熾收攏了雙臂,將一名不會飛的仙子納至自己的懷裡,環抱著她,陣陣幽香自她的髮梢間悄悄流洩出來,遠比春花還要甜融的芳醇香氣,一如初相見時將他整個心神擄獲住。

    靠在他懷中的堤邑微笑地發現,他的胸懷與她是那麼的契合,就連心音也鼓動得那麼一致,彷彿這座胸膛原本就是她的歸屬。

    「我為什麼要幫他做這種事?」站在牆邊接到另外一個低叫不休女人的冷天海,則是翻著白眼喃喃抱怨。

    「天海。」懷熾抱著提邑轉過身,「帶著她到別處去。」他要出門幽會,但可不要帶著另外兩個跟班。

    〔我?」冷天海粗魯地將潤兒放下,很是不平地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

    「別來礙我的事。」懷熾冷睨他一眼,暗暗警告他要懂得識相。

    冷夭海咬著牙,「你、你……」事成了,又翻臉不認人,懷熾是想要他怎麼處理個女人?

    懷熾沒理會他的惡臉,逕自抱著堤邑離開府後,撿了個行人鮮少路過的僻靜之抽將懷裡心跳速度仍是很快的堤邑,放在蔥綠的草地上先安坐一會,好讓她先換息過來堤邑仰首望著他,「我們要去哪?」在他派人交給她的字條裡,就只有簡單地寫了他要來找她的時辰而已,也沒寫清他要帶她去何處。

    「看花火賞夜花。」懷熾蹲在她的面前忙著為她整理有些散亂的髮絲,但就在他目光往下看時,他頓時睜大了眼眸。

    「怎麼了?」堤邑忍不住彎下身來,想看清他是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

    他指著她光潔的蓮足,「你的鞋……」她……怎麼老是在他的面前不穿鞋?

    「方纔急著出門,來不及把它穿好……」她忙自袖裡拿出一雙絲履,紅著臉蛋,急著要將它們套上向自己的雙足。

    他伸手接過她的鞋,「我來,你別幫忙。」讓她這個穿不慣鞋的人來的話,免不了又要耗去不少時間,還是由他來會比較快。

    堤邑按著微熱的雙頰,感覺他修長的十指在她的足上輕撫,他為她穿鞋的動作,早那麼小心翼翼,又像是無比珍惜,今她心頭掀起陣陣熱浪,讓她覺得全身無一處不暖融。

    低下螓首湊近他的俊逸面龐,隱約的微光下,他的雙眼很燦亮,像是夜空中皎光照照的星子,有些神秘的味道,但卻沒有他人所說的深沉,有這雙眼的人,怎會是他人口中的那種人呢?那些人錯了,他們都不像她能有這種機會來看清他。

    為她繫好鞋的懷熾,方抬起首,便與她的目光相交,那一瞬間,她有點想躲,但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進她的水眸裡,他那明洞的視線,像是要看穿她似的,正一寸寸地挖掘著她藏在眼眸裡的秘密。

    柔情就這麼倏然而至。

    他的視線是一道編織美麗的網,身在其中的她並不想離開,甚至就想這樣被他擄去,因為,那看來太像是兩盞柔和的明燈,照亮了生命裡的光彩,彷彿只要她鼓起勇氣往前一跨,她便可以跨進一場瑰麗的夢境裡。

    很想沉醉,很想和他在柔柔吹拂的東風下約好,將生命中其它繁瑣的事都放下,將那些擾人煩憂的心情也都放下,一起挽著手喃喃訴情,相偎在月光裡,感覺著彼此的心跳和體溫。

    「走吧。」懷熾首先挪開被她纏住不放的視線,伸手輕拍她的面頰,穩妥地扶她起身。

    小心扶著她走過人來人往的賞燈大街,還記得她穿著絲履走起路來會感不適的懷熾,刻意帶她來到不那麼擁擠的湖畔,輕握著她的柔黃,與她一同臨風恣賞那些盛開在夜晚天際的花朵。

    似花的煙火,妝點了漆黑的夜,在奔向天際劃破黑暗後,照亮了提邑柔美的面容,朵朵煙花傾其所有的美燦恣意盛開,令幽寂的黑夜亮如白晝,在夜空中留下一片燦爛,但在絢麗過後,又化為璀璨星雨,帶著點點星屆無聲地頭落。

    側首細看她專注凝視天際的模樣,他的心,有些猶疑。

    今夜會來找她,是因為他也有些不確定非要娶她的原因,而在見了她之後,他的心頭更是搖擺不定。

    真要將她娶進門來嗎?真的要把她拉進他的世界來嗎?她可知道他的世界是什麼模樣?她就像是新生的初雪,是那麼潔白無垢不染塵埃,他怕,一旦在將她拉進來後,她將會如那些煙花一般,在奔向天際綻放完美麗之後,就消逝無蹤。

    他之所以會有這個想法,是因為近來在他的腦海裡,時常迥蕩著那些人曾說過的話。

    愛情不是鬥爭、不是遊戲,那是會要你賠上一生的賭注,如果你沒有本錢玩的話,那就不要輕易涉入。

    你若不是真心的,那就罷手吧。

    他並不知道為什麼會是她,可是眼前的她,那笑意,是如此惑情,是如此令人想望,令他忍不住想忘了耳際徘徊的那些話語,再多靠近她一些,再多掬取她的容顏一點。

    為什麼他們總認為他會傷人呢?他不會的,他怎可能會去傷害她?

    無論他是否真心,也不管他是否有愛,倘若愛情是個遊戲的話,那麼,他已經涉入了嗎?動情是什麼樣的感覺?又該如何做,才能知曉他已經戀上了呢?他一無所知,也無法尋出個解答來。目前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若這是一場遊戲的話,他是萬萬不能罷手的,只因為,像這般握緊了她的柔葵後,他便知道,他不願再放開。

    被那些漫天煙花迷去了心神的堤邑,忽地感覺髮髻似乎有些動靜,她回過眸來,看懷熾將自小販的手中買來一小撮綁束好的杏花,輕輕地在她發上尋找一個適合簪放的位責。

    他邊簪邊向她解釋,「上回幫你簪的桃花掉了……」

    「我還存著。」她笑著搖首,凝視他的雙眼閃亮亮的。

    「存著?」不是已經被人踩碎了嗎?

    堤邑一指輕按在粉色的唇上,「秘密。」

    思索了許久,他決定將一直放在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你知道……」他猶豫地迎向她的水眸,「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或許她在知道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後,她就不會像現在對他笑得那麼不設防了。

    「為什麼這麼問?」在湖岸涼風的吹拂下,她的音調也顯得輕柔。

    「你真甘心嫁我?」他非問不可,因為就算這是場遊戲,他也不要一個身不由己的人加入,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她笑著反問:「你真願娶我嗎?」她才是沒有信心的那個人,至今,她還不敢相信他所選的人會是她。

    「願。」沒有遲疑,沉著聲的他很快地回答。

    美絕的笑意在她的面容上漾開了來,「那麼我就願嫁你。」

    措手不及的,他的心房忽地捶擂著,那心音聽來分外急切,他有些訝然、些許驚慌,從未有過的溫存感,緩緩地將他包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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