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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綠痕

    揭幕了。

    ····································這兩日來,那嫣總在白日裡就將自己關在房內沉思,對著秋日清朗的明空怔怔地出神,在莫名中,有一股催促著她的動力,使得她無法阻止自己的心思繼續千回百轉的惦念,但她所朝思暮想的,不是她才剛剛放至地底的那些新釀,而是那名夜裡偷了她兩樣東西的偷兒。

    「別看了,再看皓鑭也不會回來。」以為她還在想著那顆遭竊的夜明珠的料俏,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搖晃。

    那嫣並不想解釋自己此刻想的並不是那顆珠子,她微微側過秀臉,就見樂觀豁達的料俏,在她臉上根本找不到東西被竊後的痛心或是不捨,她還是把日子過得好好的,並且笑靨如花地把玩著手上的新玩意。

    納悶的那嫣不禁探首過去,「你手上的東西是怎麼來的?」怎麼前些天還不見這塊玉珮,而今日它就無端地出現在她的手上?她是哪來的銀兩買這種質地甚佳且昂貴的溫玉?

    「那晚順手從另外一個夜行客身上搶來的戰利品。」那兩個小偷搶了她的皓鑭不打緊,反正她也自其中一個小偷的身上換來了遞補品。

    「你怎拿人家的東西?」堂堂一朝之相的千金,竟也會有這種偷兒似的行??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他們的吧?」料俏非但不?自己的行?感到愧疚,反而還理直氣壯地?高小巧的下頷,「不聲不響的跑來府裡搶走了我的皓鑭,我當然要從他們身上拿個東西來彌補損失,」

    「把東西收好,千萬別被人見著了。」已經習慣她這種性子的那嫣無力地搖搖頭,轉身拍拍衣裳站起,「我去找姨丈。」

    料俏敏感地一手拉住她,「找我爹做什麼?」

    「這麼貴重的皓鑭遭竊了,當然得去叫姨丈報官。」那嫣伸指彈了彈她的額際,「拖了兩日,也不見你去告訴姨丈一聲,我得去同他說說。」再讓料俏拖下去,那顆皓鑭也拿不回來了,即使報官的效果不大,她也得試一試。料俏有千百個不願地急忙搖首反對,「不行不行,不能報官。」要不是因為自己理虧,她哪會就這樣把皓鑭免費雙手奉送給那兩個偷兒?報官?那麼官府裡的差爺第一個要捉的人就是她。

    「為什麼?」那嫣神色凝重地緊盯著她那看來就很心虛的表情。

    她只好轉著十指娓娓吐實,「皓鑭本就是被人自宮中竊出轉賣於市,後來輾轉落至贓商手上再被我偷來的,我這一報官,不就代表我私藏贓物和偷贓嗎?」

    「你不但會搶東西,還背著我去偷了別人的東西?」怪不得她能弄到那顆無價寶皓鑭,原來她用的也是跟那兩個偷兒一樣的手法!

    料俏忙捂上她的唇,「噓……小聲點。」

    「不報官的話你打算怎麼辦?」那嫣拉下她的小手,責怪地瞪著她。

    「還能怎麼辦?」她攤攤兩手,倒是看得很開。「只好自認倒霉了,就當作是吃頓悶虧算了,反正財去人安樂,往後我也不必擔心還會有偷兒再光顧我家。」

    那嫣微蹙著秀眉,「但那顆皓鑭可不是普通的夜明珠。」一顆無價的夜明珠就這樣被人盜走了,雖然料俏是得之不法,但若要這般眼睜睜的看別人得手,總是會有些不甘。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料俏無奈地杵著額際,老早就知道那顆夜明珠要不回來了。「但你也知道,我爹?官清廉,每年除了領朝廷那幾百石的官俸外,既不污又不貪,哪來的餘錢買古玩?

    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圓謊。」

    都怪她那個?官廉得過頭的老爹,這些年來廉潔得讓他們全家上下都沒做過一件新衣,或是買不起像樣的古玩來充充丞相府的場面就算了,但他也不必一年才領個七百石米糧,就捐個六百石助貧呀,就算是助民,哪有人是助成這樣的?最起碼也別讓他們一家子人窮得個個面有菜色,每回一出門就不由自主的想臉紅。

    「真的不告訴姨丈?」?了料俏的名聲,她是應該照著料俏的話做的,但在她的心裡,仍是閃過了絲絲的遺憾。

    「不要。」料俏懶懶地趴在桌上逗弄著茶碗,「他老人家若是知道那顆皓鑭是我從贓商那裡偷來的,他不把我剝層皮才怪。」

    那嫣也只好放棄想找回皓鑭的念頭,但這兩日來,她總會在恍恍出神時在心底偷偷想著,若是能找回皓鑭,或是能得知它此刻是在何處,也許,她就能找到那名自她身上偷了東西的陌生男子,而她也能夠乘機仔細的將那名男子的模樣給看清。

    她不自覺地撫著那夜曾經因那名男子而溫暖過一回的唇瓣。

    那夜,她站在光影的明亮處,而他則是一直處於暗處,每當她要看他的瞼,他就有技巧的偏閃而過,不但使她無法看清他的模樣,也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表姊。」料俏不解地看著她的舉動,「怎麼這幾天我常看你捂著嘴?」從那天晚上過後,她就好像怪怪的。

    「因為他……」她躊躇地想開口,但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吞回肚裡。

    「他?」誰呀?

    本來,她是打算把那夜所發生的事全都告訴料俏的,但被偷去一吻的事,卻讓她說不出口,因為她不知該怎麼向料俏解釋,在當時她怎會因為那名男子的一個身影、一雙晶亮的眼眸和那厚實的大掌,而失去了防備的心思,還讓他連續得逞了兩回,即使這幾日她反覆地思來想去,她還是理不清那時的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到頭來,她還是把話繼續藏回心底。

    「別淨是窩在房裡了,這樣你早晚會悶出病的。」在屋裡悶得慌的料俏,想起今日的大事之後興匆匆地向她提議,「不如你就跟我出去恭迎宮輿熱鬧熱鬧怎麼樣?」

    「恭迎宮輿?」是有節慶嗎?還是哪家的王公出遊?

    早就期待已久的料俏簡直有點迫不及待,「聽說太子今早率?朝臣和王公舉行秋季誥封大典,等會太子回宮時,將會乘皇輦座輿經過咱們家門前,照例我們這些女眷都得站在門內迎送。」

    她不感興趣,「這事與我無關。」太子?那個站在世界頂端的人?那種人怎麼可能會與她有什麼交集?

    「什麼與你無關?」料俏一把將又想在房裡窩上一天的那嫣拖出房外。「祖上有律,官拜三品以上的官眷都得迎興的,你好歹也是裴家的遠親,當然也有你的份。」

    「你好像很興奮?」被拖著走至外頭的那嫣淡淡地盯著她的笑臉。

    「等會經過這裡的人可是太子,我當然得把握機會好好瞧一瞧。」她快樂地點著頭,拉著那嫣在府門外擁擠的人群裡穿梭。「難得可以看見深居太極宮的太子出官來,現在要是不看,等他登基之後咱們就再沒機會一睹龍?了。」

    那嫣無異議地任料俏拉著,直把她拉至一家主母姨娘的身後,一塊站在因秋祭而顯得沸沸揚揚的街道兩側內,耐心等待著太子的座輦經過。

    不過多久,宮中隊伍果然出現在這條京兆大道上,沿路行來,東內衛軍和侍僕緩緩?太子及朝臣開道,策馬騎在太子座輦旁的離蕭,策勒著?繩,居高臨下地睨看著人群中的料俏,兩眼直在她裙裾邊的那塊玉珮上打轉。

    「表姊。」被瞪得不甚舒暢的料俏,忍不住以肘撞撞那嫣,「那個侍中好像在瞪我。」

    「瞪你?」那嫣並沒發覺離蕭的眼神有多尖銳,「有嗎?」

    「有。」這裡人這麼多,那個侍中什眾人不看就偏偏看她一個,但看人也不須這麼凶神惡煞吧?彷彿她欠了他什麼似的。

    一枚自座輦簾內疾射而出的暗器,在一片熱鬧的喧意中無聲地射向座前的馬匹,令坐騎猛地受驚拉蹄而起,反應機警的坐騎師立即停下座輿,而兩旁夾道相護的衛士和禁軍,見狀後立即紛紛簇擁至座輦旁戒衛,頓時,空氣中混雜著歡慶和戒慎的味道。

    混亂中,一隻修長的大掌悄聲地揭開座簾,臥桑那張不曾在白日裡出現在宮外及百姓前的臉龐,也在座窗內靜靜出現。

    那嫣觀看的眼眸停佇在座窗內的那張臉龐上。

    他在……看她?

    對於臥桑那一瞬也不瞬朝她直看來的眼眸,那嫣直接的反應,是慌忙垂下螓首以迴避他看人看得那麼坦蕩的目光,當她再抬起頭來時,沒料到他的目光並不曾轉移,反而還用著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一再勾撩著她的雙眼。

    她有些疑惑,這雙如泓潭般的眼,她記得的,只是,她憶不起是曾在哪兒過,同時,她也深覺得這雙眼眸裡充滿了危險,縱使與他隔著一段距離,不安感還是泛上了她的身軀,可是他看得那麼專注,目光不曾須臾遠離,不知哪來的一股倔傲和求解的意念,令她挺直了背脊,抬起頭來追根究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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