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綠痕
「可以。」她連想也不想地就答應。
寒嚴像是鬆了口氣,繼續說出第二項要求。
「其二,妳必須答應我,在接下風雲之後一定要親手毀了紀紹榮,不能假手他人,他奪走我唯一的寶貝女兒還勾搭別的女人,最後逼死她,這仇我要妳報,替我和替妳母親報復那負心男人,妳能不顧父女之情達成這件事嗎?」
「可以。」
「關於風雲內部的問題,妳有能力解決它分裂的狀態嗎?」
「有。」
「妳有自信?」寒嚴為她的爽快感到一絲懷疑,她從不向人低頭也不應允任何事,今日的不同使他警戒心倍增。
紀凌笑得很虛假,這老頭子太不瞭解她了。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她環著胸看著這殘燭老人笑道。
「很好,我已經替妳安排了幾名可靠親信,他們會在風雲中輔佐妳,直至妳步上軌道為止。」寒嚴安心地靠躺回床,很滿意地合上眼。
「你交代完了嗎?你女兒正在下面等著和你團聚,你快去赴約吧!嘮嘮叨叨一大堆,我是你能指使的嗎?」紀凌點燃一根煙,輕蔑地說。
「妳──」寒嚴倏地瞪大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紀凌在他房內踱步欣賞每一禎寒倚柔的照片,順手拿起一禎踱至他的床前,將那相框當成煙灰缸使用。
「我要姓啥名誰都是我的自由,唯獨寒字這姓我是不會列入考慮的,我厭惡都來不及了又怎會聽你之命而改?你憑什麼命令我?下去問問你女兒緣由吧,你以為我恨的是誰?紀紹榮嗎?枉費你白活了這把歲數,連我的心思都摸不透,該好好反省了。」
她拉來木製的坐椅坐在他身旁讓他吸二手煙。
「我恨的是你,還有寒倚柔,紀紹榮當然也在名單之列,但我不會依你說的親手毀了紀紹榮,因為已經有人替我辦到,省了我不少氣力,所以你的兩個願望這輩子永不會實現,我要你帶著遺憾下地獄。」
寒嚴嘶吼道:「妳答應過我的!」
紀凌聳聳肩笑道:「我說謊,不行嗎?」
「妳──」
「至於你最放心不下的風雲,我會好好整頓,它將不再是你寒氏的風雲,而是我,紀凌的風雲,你可能還不清楚你那些美其名要輔佐我的親信早被我清理掉了,小小螳臂又焉能擋車?太過輕敵是你犯下最大的錯誤,我的風雲將不會有分裂的問題,你的人馬將被我全部驅逐,改以我這兩年來培育的新世代取而代之,寒氏一門將永成絕響。」她吐出一縷縷的煙霧快樂地笑著,將煙頭捻熄在寒倚柔的照片上。
「妳──咳咳──」寒嚴怒火攻心導致呼吸困難,竭力地喘著氣,臉色愈形蒼白:「別死得太快,你還沒聽到精彩部分呢!」紀凌招來醫生替他戴上氧氣罩,不讓他馬上死去。
「醫生──叫──叫律師來──」寒嚴費力地叫道。
紀凌推開椅子站至他面前冷酷的說:「甭叫了,想改遺囑嗎?我替你改好了,你的律師和醫生半年前就被我收買了,只要你一死,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死無對證,我已是你的法定繼承人,你名下所有的財產和風雲都是我的,要改,可以,下輩子別再看走眼以為我好對付,你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妳──收買我的律師?」寒嚴不敢置信地癱在床上。
「金錢萬能,你以為我沒錢嗎?未免太小看我了,這兩年來我會毫無建樹嗎?沒點本錢怎麼跟你鬥?在台灣兩年我所賺的錢不比你世世代代所經營的風雲少,要接收、要收買我有什麼辦不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紀凌俯身至他的面前,讓他看清她美麗得近乎邪惡的臉龐。
「因為我是你們所有人的罪。」
「罪?什麼──罪?」寒嚴打個寒顫。
「你不知道嗎?基督教有七項原罪,包括貪婪、色慾、懶惰、驕傲、嫉妒和憤怒等等,你自恃富裕目中無人,犯了驕傲一罪,紀紹榮為求名利拋妻棄女,犯了貪婪、懶惰和色慾三罪,而寒倚柔犯了嫉妒和憤怒兩罪,你們三人的罪行衍生了我這個罪人,八歲時我就已經償還你們所加諸在我身上的懲罰,現在還給你們,很公平。」她炯亮的雙瞳映出他慘白的神色和她堆積砌成的仇恨,字字句句傳送出她的怨恨。
「妳不是神,妳有什麼資格責難我?妳又憑什麼要我贖罪?」寒嚴微弱地反擊,她美得像地獄來的使者,就連看她也像往地獄踏去,與死神打了契約。
紀凌雙目凜冽的逼近他,不帶溫度地開口,「當然有,你知道你的寶貝女兒生前做了什麼嗎?」她拿開他的氧氣罩在他耳邊說道:「她要殺自己的親生女兒,殺我。」
寒嚴片刻間忘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
紀凌刻意為他說明過程:「用刀,親手一刀刀刺進她女兒的身體,很冷、很痛,讓人生不如死。那年我只有八歲便需經歷親人的殺戮和背叛,母親要殺我、外租父和父親不救我,即使在她死後也沒有人拉我一把,任我自生自滅,若不是有堅強的求生意志,我還能站在這裡嗎?你說,我沒有資格要你們贖罪嗎?」
寒嚴淌出老淚,搖頭否認。「倚柔──倚柔不會──她不可能會這麼做──」他的女兒是那麼地柔順溫慈,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不可能?」紀凌脫下外衣,讓他仔細瞧她手臂和肩上深淺不一、歪曲醜陋的刀疤。
寒嚴咬牙別過臉不忍卒睹。
「還要看更多的刀疤嗎?面對我,你有什麼不敢看?那是你女兒做的,你為什麼不敢面對它?」紀凌用力扳正他的臉,要他看清楚她身上永不能磨減的傷痕。
「不──」寒嚴痛苦地低號。
「再告訴你一個讓你死也不能瞑目的秘密。」她繼續對他傾倒往事。
「住口──不要再說了──」
「你真以為寒倚柔是死於車禍意外?」她冷不防地問他。
寒嚴顫巍巍地開口,「妳──妳弒母?」
「不是我,是紀紹榮設計殺了她,想不到吧?見到你女兒時順便告訴她一聲,免得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和她一生都毀在姓紀的手頭上還不知情。」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她才讓他知道真相。
「紀紹榮──」寒嚴苦恨的大叫。
一旁的醫療儀器發出一連串的警鈴聲,寒嚴的心跳速度和呼吸都迅速增快至危險狀態,家庭醫生趕緊替他戴上氧氣罩,轉頭看紀凌,而她仍是無動於衷,醫生只好停下救助寒嚴的動作。
「算我做件好事,先送你去找你的女兒,等紀紹榮一無所有時他也會去找你,你們三個不會太寂寞,可以在下面再好好鬥上一回合。」紀凌偏頭看他,臉上沒有同情也沒有欣喜。
「妳好殘忍──」
「向你們學的,你們教導有方,我該謝謝你們。」
家庭醫師緊張地拉拉紀凌的衣袖,「孫小姐,妳不能再刺激他了,他的心臟會承受不住。」
「這樣就受不了?我呢?當我受苦受難時有誰來同情我?要我施捨一點憐憫給你嗎?」
她低下頭拭去他的老淚,可憐地看著他。
「我──錯了──不該──不該讓倚柔生下妳──」
紀凌最後一絲良心也隨他這句話遠去。
「真巧,你女兒在死前也這麼說過。」
寒嚴圓目直瞪,伸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像要捉住什麼。
「倚柔──倚柔──」心室監測器出現一道水平線,嗶聲劃破充滿仇恨的空氣。
「永別了,外公,代我問候我母親。」她親吻他的額際,為他合上雙眼,讓他安心地去找女兒。
醫生閉上眼,關上監測系統和其它的維生器具。紀凌走至門前時停下,轉身回頭看了寒嚴一眼,繼而永遠地離開他。
※※※
寒嚴死後,律師立即公佈其遺囑內容。
寒嚴名下的財產,包括外債、金融投資、動產及不動產、風雲科技、寒氏大宅,以及其在英國四處購置的房地產等,涓滴不漏地全數給了紀凌。紀凌賣了部分的地產以支付龐大的遺產稅,寒氏大宅即是被出售的地產之一。
在寒嚴下葬的七天後,紀凌在風雲招開高層主管會議,以商討風雲的未來。
開會當天,參加會議的成員百分之六十為寒氏宗親,只有少數的外姓人氏及英籍人士,簡而言之,風雲科技幾乎是寒氏一族所控制,這也是紀凌要招集他們的主要目的。
在風雲大樓寬廣的會議室裡,紀凌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身後各站著宋約希與法蘭西斯,長桌的左側是寒沐與擁戴他的部屬,長桌的右側則是寒沁與效忠他的人馬。
她以清亮的嗓音開口鎮壓一室的嘈雜,「今天我請各位來,不是來看職位防衛戰,請諸位收斂點,是炎黃子孫的都該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句話的意義,別因火燒著了,才懂得節制,聽懂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