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綠痕
知縣看他都把話說白了,也不再暖曖昧昧地掩飾,乾脆大方地向他坦白,「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你該知道怎麼做對大家都好。」
「好。我就三審三讞。」封貞觀的眼眸一轉,冷熱的眸光直落至他的身上,「頭一宗,我就來審審你這些年來所誤判的冤獄案,以及你方才當庭向朝廷官員行賄之罪。」』
「你……」知縣萬萬想不到封貞觀居然會把箭頭轉到他的身上來。
封貞觀朝兩旁的衙役揚手,「押下去待審。」
「封貞觀,我是當前之臣不是罪愆之身,你不能這樣對我!」被人架拖著往外走的知縣猶嚷嚷大叫,不敢相信他居然敢這樣對待朝廷命宮。
「退堂。」他連理都懶得理,驚堂木一敲便定了案。
在封貞觀自椅裡起身,正準備離開這個令他嫌惡的地方時,負責招待他的州道台大人,誠惶誠恐地叫住這個什麼人都敢審,什麼人都敢得罪的頂頭上司。
「什麼事?」他稍稍回過頭,看州道台的身子抖得如秋風落葉。
州道台拚命抹著額上的冷汗,有幾位朝中同僚想見您……」
他陰森地笑,「我有同僚?」這倒新鮮,不是常有人在他背後說他殺人如麻嗎?朝中忙著和他撇清關係或躲他躲得遠遠的人,見到他時逃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有人這麼不要臉和不要性命的敢來找他?
「是……」州道台巍巍顫顫地垂下頭,「司馬相國的人。」
「不見。」
州道台為難地皺眉,「可是他們……」
在州道台的話語未落前,一群隸屬於司馬相國的權臣們已不顧阻攔,大刺刺地直闖殿內。
「封大人,別來無恙?」帶頭的縣令帶著滔媚的笑意,朝他抱拳以道。
「找我有什麼目的?」封貞觀根本就不想與他們打那虛偽的招呼,又坐回椅內,直接問著這些衝著他來的人。
縣令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您怎麼這麼說?我們只是……」
「虛偽客套可免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司馬相國的人看我不順眼,老實說,我也覺得你們看了很礙眼。」封貞觀陰鴦地掃視他們,眼中的冷意直竄。
「滾。」
「慢著,我們想借玉!」也跟著來的武將硬忍下梗在喉中的氣,抬高了手叫住封貞觀。
「不借。」
「司馬相國命我們務必請您借出飛龍玉。」縣令再度低聲下氣地向他請求,看他能不能在聽到司馬相國的名號之後把氣焰收斂點。
封貞觀不屑地冷哼,「不借。」
縣令婉言婉語地向他苦苦請求,「司馬相國只是想欣賞把玩您那塊稀世珍玉數日,封大人,請你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們。」
「叫司馬相國把他的人頭借我幾天,我就把玉借給他幾天。」封貞觀遠比他還要來得陰險張狂,「我也只是想欣賞把玩一下他那顆很稀罕的人頭,各位同僚,請你們不要為難我,就成全一下我這小小的心願如何?」
「你……」忍不住一身怒氣的武將,當場差點對他拔劍相向,而一旁的縣令趕忙按住武將,低聲地在他耳邊勸忍著。
封貞觀竟在唇邊露出囂傲的訕笑,讓一群跟著來的官員們全都緊咬著牙,試著不要讓肚內的火氣就此爆發。
「那……」縣令再度抬首望向他,困難萬分的低吐,「請您在這兒借我們看一下那塊名聞遐邇的飛龍玉。」
封貞觀漫不經心地問:「想看?」
縣令重重地點了個頭,「是的,還請封大人務必成全。」既是不能借,那麼只要讓他們看一眼,這樣往後他們若是想動手行搶,也才不致搶錯了東西。
封貞觀將腰間佩掛的龍吟劍一把擱放在桌案上,「問它。」
「封貞觀,你真以為你的武藝無人能及?「武將這會兒真的被他那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給惹毛了。
「劍下見真章。」封貞觀淡淡挑釁,「何不來試試?」
「試就試!」武將撩起了衣袖,舉劍就要上前一消心火。
縣令忙扯住他的腳步,「別過去!」
「為什麼?」武將一把奪回自己的手,「這不是奪飛龍玉的大好機會嗎?」
「你難道沒看清楚那把劍是什麼劍?」縣令抖顫著身子,兩眼不停地看著封貞觀桌案上那柄遠比飛龍玉還要出名的龍吟劍。
「劍?」武將扭頭過去,也不覺得那柄在劍身上似雕了一條青龍的劍有什麼不同。縣令在他的耳邊低喊著,「那是雲掠空打造的四大神劍之一的龍吟劍!」
「一柄劍有什麼好怕的?」也不過是個鑄劍師所打造的劍罷了,這有什麼好緊張的?縣令拚命對他搖首,「你不懂。那柄劍根本就不是什麼好劍,」那是一柄邪劍,它噬血。」
這些年來,被封貞觀審刑處死的人,人數根本就不及被那柄邪劍噬去的人命來得多,而封貞觀本身又是個說正不正、說邪不邪的怪人,他膽敢不奏法諭令就判朝廷命官的罪,誰曉得他會不會也不請諭令當庭就舉劍奪人命?
「噬血?」武官愣了愣。
封貞觀輕撫著龍吟劍的劍身,淡淡地對他詳解,「意思是我的這把劍,它飲人血為生。」武官推開了一旁阻攔的縣令,「不過是一把破銅爛鐵,你當它是活的?」說什麼笑話,鋼鐵鑄成的東西會飲人血?
「如果你們能靠近我一個劍身的距離,我身上的這塊飛龍玉,你們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封貞觀將龍吟劍筆直地擱在桌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們。
「我就來領教領教!」武將說著就毫不考慮地向前大進三步。
低低的嘯吼聲自封貞觀的桌案上傳出,陣陣寒透至骨子裡的冷意,緩緩地自龍吟劍周圍四散開來,冷意迅即竄進所有人的四肢百賅,恍惚間,每個人彷彿看見了一條青龍正在桌案上揚起頭,款擺著青綠的身子與金亮的利爪.昂首朝他們嘶嘶咆哮。
知縣忍不住大大地打了個寒顫、「龍……」「這柄劍……會發出聲音?」武將硬生生地頓住腳步,不敢置信地揉著雙眼。
封貞觀森涼地淺笑,「這是龍鳴聲。」
「龍……龍鳴?」武將嚥了嚥口水,原本躍躍欲試的腳步霎時顯得沉重不已,反倒變得有些虛軟。
「它在告訴我,它餓了。」封貞觀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嘶嘶低嘯的劍身,寒目—一掃視他們,「它說,它要喝熱騰騰的鮮血。」
「下官等告辭!」一聽完他的話,縣個忙拉著所有一起來的同僚倉皇地衝出大殿。
「愚人。」封貞觀冷淡地輕嘲,「比三歲小孩都好騙。」
殿堂上,除了一大票被嚇跑的司馬相國的人外,所有留在堂內走不開的人。個個都木青著一張臉,瞪大了眼直看著那柄比妖魅更邪異的龍吟劍。
「道台大人。」封貞觀以劍尖輕敲著桌面,讓那個也被嚇壞的州道台回過神來。
「什……什麼事?」州道台怯怯地應著,膽戰心驚地步向他的面前。封貞觀轉了轉眼眸,「明日我要離開這裡,今晚,你就在這兒為我設個酒宴,這些拜帖上的人名,就是我今晚宴請的名單。」
「您……不是說不見任何人嗎?」來了這裡數天,任何要拜訪的人都被他給踢出門外,怎麼在他要走的這個節骨眼上,他反而要設宴?
「叫這些想見我的人今晚全都來這兒見我。」封貞觀隨意拿起其中一張拜帖,眼眸森幽幽地,「要是有一個敢不到,我會將他們的底細全都翻出來審,到時他們就最好祈禱不要讓我捉到把柄。」
「是…」
「想見我?」他伸手彈了彈那張拜帖,臉上更是露出了一抹讓人看不透的笑意「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弄不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州道台忙不迭地讚頌,「封大人清如水、廉如鏡,乃是當朝棟樑、國之支柱……」
「別急著捧我。」封貞觀懶懶地撥了他一盆冷水,「你可知道,犯罪者落到我手中會有何下場?」
「不知封大人將會對犯罪者……』州道台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在無意中犯了這個朝中大吏的忌諱。
「不枉不縱。」他若無其事地握緊手中的龍吟劍,在嘶嘶龍嘯聲中極為緩慢地開口,「只要落到我手中,不但不會有什麼三審三讞,更不會有一審定欽,我會在我走之前就叫他們全都人頭落地。今晚,就叫他們將他們的腦袋給我好好捧牢。」
——————這是場鴻門宴。
燈火下,香煙裊裊上升,該來的人、不該來的人,此刻皆羅列靜坐在宴殿兩旁。桌几上,美酒佳餚在燦燦燃燒的琉璃燈影中,孤零零地靜-著無人動著,殿前舞者翩翩恣舞、勁汗淋漓,但席間的賓客們卻都無心觀看。
酒已冷、菜已涼,不可思議的寒意迴盪在空氣中,但怎麼也比不上受邀而來的人們心中的恐懼,陣陣寒冷籠罩著大殿的每一處,也盤旋在他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