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綠痕
宮上邪才不給情面,「愛聽你自己去聽,我不會去找那個姓雲的。」
「宮大俠,有位姓戰的人,指名要你帶小姐去找雲掠空。」小六張振起精神,把風盡臣交代他的話源源本本地背出。
「等等。」本來還在跟宮上邪拉拉扯扯的段凌波,聽了後不可思議地看向小六,「你剛才說什麼?」
「你說,那個人姓……戰?」宮上邪也將訝異的臉龐逼向他。
小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古怪的神情,「姓戰的那個人,要雲掠空好好保管我家小姐……」
「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手裡常拿著一根釣竿的年輕男子?」段凌波扳過他的臉,表情嚴肅地間。
「叫你傳話的人是不是叫戰堯修?」宮上邪也飛快地將小六拉過來面前。
「戰堯修和這位姑娘是什麼關係?」段凌波不肯放過機會,努力地向他探八卦消息。
「你知道戰堯修人在哪裡嗎?」宮上邪又提著小六的衣領用力地搖晃著他。
「我……」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話,被人拉來扯去的小六,頭昏腦脹地想回答卻苦無機會開口,就在這時,他胸口的氣一時喘不過來,致使他的臉色迅速轉白。
宮上邪掐著他的頸子直搖晃,「喂,別死啊,你要死也得先把話說清楚!」
「上邪,快別掐他了,他在翻白眼了!」段凌波趕緊阻止宮上邪粗魯的行為,免得人死了他們什麼話都套不到。
「你也想想辦法叫他別死得那麼快啊!」宮上邪慌張地拍打著氣息孱弱的小六,邊叫段凌波快點幫幫忙。
小六被這兩個一直咒他死的男人折騰得受不了,終於自救地吐出一句話以制止他們粗暴的行為,「我還沒死……我只是一時喘不過氣來……」
「好極了,有氣慢慢喘、有話慢慢說。」宮上邪忙不迭地拍著他的胸膛幫他順過氣,和先前的態度簡直有天壤之別。「你再把遺言仔細的說一遍,這次我們一定會非常、非常的留心聽你說。」
小六的聲音愈來愈顯得有氣無力,「指柔小姐身上有風玉,帶她去找雲玉……」
「然後呢?」段凌波挨在他的身旁,豎起雙耳仔細聆聽每一句話。
「戰堯修說……」
「他說什麼?」一直等著下文的段凌波,在苦等不到下一句話後,抬首再看向小六時,發現小六的胸膛早就不再起伏。「喂!」
「你怎麼可以說掛就掛?你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只聽到一點點的宮上邪,氣火地瞪著那個要掛也不通知一聲的人。
「根據他的遺言推斷……」段凌波搔著發,「上邪,咱們的主子戰大人似乎要你當跑腿的幫他把這位風姑娘送去給雲掠空。」
宮上邪一口回絕,「我不去,我和雲掠空有過節。」
「恐怕你不去不行喔。」段凌波拍拍衣衫上的草屑自地上站起,對他笑得很親切和藹。
宮上邪連忙退三大步,「別對我那樣笑。你想說什麼?」
「戰堯修要你去,你就得去。」段凌波扳著指間的關節,徐徐朝他前進。
宮上邪氣急敗壞地瞪著他,「就當作我們都沒聽到剛才那段遺言行不行?你幹嘛對戰堯修這麼忠心耿耿?」
「你去是不去?」段凌波聳聳肩,對他的話完全聽不進耳。
「我又不是戰堯修養的狗!」宮上邪握緊了雙拳不平地大聲嚷嚷,「事事都聽他的,難不成他叫我往哪邊走我就往哪邊走?」
段凌波撫著下頷低喃,「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狗?」
「可不是?」宮上邪一手指向他的鼻尖,「只要提到戰堯修這三個字,你只差不會搖尾巴而已!」
段凌波無所謂地泛著笑,「聽從戰堯修的命今行事是我們應盡的職責。」
「你愛盡忠是你家的事,別把我給扯進去,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會聽令照辦。」盯著段凌波刺眼又可怕的冷笑,宮上邪識相地在他的毛病發作之前緩緩挪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既然如此,你可就別怪我沒有朋友之義。」段凌波的眼神倏然一變,在宮上邪挪動腳步之前就將腰間的伏羲劍拔劍出鞘,將劍尖直指他的頸項。
宮上邪咬牙切齒地轉過身來,「為了戰堯修,你不惜和我這個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翻臉?」
「沒錯。」忠心至上的段凌波,對自己的行為絲毫不以為意。
「倘若我堅持不去呢?」宮上邪還是不相信他運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敢動手。
一股刺痛霎時劃過宮上邪的臉頰,當一縷血絲緩緩淌下面頰時,宮上邪以震驚的眼眸,直瞪向那個手持長劍卻滿臉笑意的老友。
冷汗悄悄滑過他的耳際,他不太置信地開口,「凌波,你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猶帶笑意的段凌波在他開口質疑的同時,已轉動劍柄削下他的一截衣袖,並將劍尖指向他的眉心。
眼看段凌波臉上的笑容愈來愈詭異,宮上邪忍不住覺得頭皮陣陣發麻,他猛地想起看似好人的段凌波,在翻臉不認入時嘴邊總掛著一句話
劍,出鞘的話就必定殺盡,不然則不輕易出鞘。
宮上邪大大地打了個寒顫,連忙攀高雙手改口,「我知道了!你冷靜一點,我去找雲掠空就是了……」
第二章
「八陣圖,反覆八門,按遁甲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每日每時,變化無端,可比十萬精兵。」
宮上邪面對著眼前草木扶疏、怪石橫布的庭園喃喃自語,心底對這個只能出不能進,專門用來防止外人進入,仿製八陣圖其中一陣法的迷你陣式有著很高的評價,但緊接著他便隨手摘取了一段樹枝,並且一改臉上的神態。
「只可惜……」他邊說邊歎息,輕輕運轉手上的樹枝,三兩下就把這個從小就常用的陣式給破解了。「對本少爺不管用。」
望著遠處大宅上掛著的門匾,從小就和雲掠空不合的宮上邪,一再忍著想離開這個地方的衝動,並且在心底喃念自己幹嘛來這個地方找氣受──自從三天而被盡忠的段凌波拿著劍威脅後,他就良心過剩地拖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翻山越嶺,千里迢迢地來找這個躲在深山裡頭鑄劍隱居的青梅竹馬。
說起來,他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這個老友了。十來歲時就躲到山裡頭拜師鑄劍的雲掠空,早些年還會偶爾下山看看他們,但自從他鑄劍技藝大成,所鑄的劍一柄比一柄價值連城後,他就很少下山,性格也變得愈來愈孤僻……不過他那十年如一日的古怪個性,倒是一點也沒變。
三年只打造一柄劍,且一劍難求的雲掠空,早些年可是江湖人士最想尋找的頭號對象,想要找他鑄劍的人多得數不清,但要能得到他親自打造的劍,就要看運氣了。來找他求劍的人,假如他雲老兄看得順眼,他可以大方贈劍分文不取,可是他若看不順眼,對方就算費盡千金萬金也買不到半柄。而雲掠空近年來可能是被那些求劍的人給煩透了,索性愈住愈偏遠,還在自家門前布了個陣,讓即使能找到他的人也都不得其門而入。
宮上邪不禁低首看著自己腰間佩掛的佩劍,這柄雲掠空送他的琅琊劍,他左看右看,也不覺得這劍值得了多少銀兩,除了拿手方便好用、削鐵如泥之外,也不是特別起眼。可是這柄雲掠空親自打造鑄煉的劍,在外頭居然聽說市價高達萬金,而且即使有錢,還沒人買得到。
雲掠空到底是看他順眼還是不順眼呢?從小就和雲掠空結下樑子的宮上邪想著想著,便覺得毛骨悚然渾身不對勁。
躺在一旁板車上被宮上邪一路拖來的指柔,緩緩睜開緊合了三天的眼瞼,頭頂上嫩綠的葉片在微風中簌簌飄動,青翠直逼人眼,不是她在閉眼前所看到的那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那一片奪人命的箭雨。
思緒一片混沌不清、昏暈莫辨,中箭前的記憶片段片段地在她腦海裡打轉,它們是那麼地不真實,那麼地像是一場未醒的噩夢,但胸前傳來的疼痛卻提醒了她這不是夢,要她不得不接受家破人亡的這個事實。
她昏沉沉地看著樹梢間灑落的陽光,胸口的刺痛讓她再無力氣流出淚。她已經是個孑然一身,沒有牽掛、沒有依附、沒有親人、一切在短暫間都失去的人,到底是誰救她的?救她的那個人,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如果那時她能跟著風家所有的人一塊兒走就好了,至少她現在也不會這麼孤單。
宮上邪的聲音冷淡地在她身旁響起,「睡了三天,你也該睡夠了。」
指柔緩慢地轉過頭來,視線猶不太能集中地望著他,努力想看清這個可能是救了她的陌生人。
「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負責送你來找你要找的人。」宮上邪從她的眼裡大約看出她的疑問,忙著和她撇清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