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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因為我要你記得我……昨晚他們最後的一句話深刻地烙印在他腦海裡。她要他記得她——真卑鄙,她知不知道那種明明記得卻又找不到的感覺有多痛苦,白癡女人!

    「要我記得她?」滕青雲低頭喃喃自語,不久便哈哈大地笑了起來。

    不愧是小孩子,腦袋天真得只能用愚蠢兩字形容!要他記得她?哈哈哈……笑聲由口中傳出,眼神卻反常地冰冷,彷彿透出兩潭寒冰似的教人畏懼。

    要他記得她——那不是拿他的腦袋裝垃圾嗎?他要是記得她他就是叫——

    誓言正要出口,心下卻不免遲疑了起來。

    她要他記得她……

    站起身,他走進浴室沖洗,準備整裝回台北。

    至於立誓——就算了吧!

    第三章

    四年後

    「學長,麻醉科的王促德說要辭職不幹。」副院長兼內科醫生,且又是滕青雲學弟的楊修文終於趕上向來走路跟跑步沒兩樣的滕青雲,並報告他這消息。

    「是嗎?」滕青雲的腳步並未因此而停住或放慢,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理由。」

    「他說受不了壓力。」嘖,麻醉師的壓力比他們大嗎?

    「隨便。」王促德要走誰也攔不住,就隨他去,反正少了他對醫院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滕青雲一點也不在乎,繼續他快速的腳步,一直到只差個轉彎便到急症室的通道時才停了下來。

    「學長!」楊修文可不像他那麼悠哉。「他可是我們醫院裡的最後一個麻醉師,其他人早被你給嚇跑了。」他這個學長難道不知道王仲德的壓力來源是他老兄本人嗎?天啊!

    滕青雲只是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再請。」

    「學長!這不是再請不請的問題,眼下所有的麻醉師全教你給嚇跑了,台灣的醫界就這麼小,你的脾氣又這麼出名,哪還有人願意受聘當咱們的麻醉師啊!」

    不只在他們醫院,連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們醫院內有個開刀快手華佗,醫術之高和脾氣之古怪是前所未見,對每一個手術的要求之高,教跟在身邊的人都怕;每次一進手術室,除了病人和他自己以外,沒有一個人不心驚膽戰的,也沒有一個人沒被他罵過的,壓力之大也怪不得麻醉科同仁個個求去。

    滕青雲低頭看了下表。

    「學長!」天!對一家綜合醫院來說,沒有麻醉師有多麼嚴重,他知不知道啊!「我建議加王促德的薪水挽留他。」

    「不。」王仲德心裡想什麼他會不知道嗎?想仗著自己是唯一留下的麻醉師而要求更高的薪資。「讓他滾。」

    「可是——」楊修文接下來的話全讓滕青雲捂在嘴巴裡不得出口。「唔……」

    「這就樣。」說完,他鬆手讓楊修文換氣。「請人。」

    「這——」望著消失在轉角處的學長,楊修文除了歎氣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沒有麻醉師,他這個內科醫生是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學長他老兄是外科醫生耶!沒了麻醉師他要怎麼開刀,阿?像現在急症室來了個槍傷的病人,他要怎麼做局部麻醉和全身麻醉啊!真是的!

    但是楊修文萬萬沒想到,這急症室內的槍傷病患者正是滕青雲黑街的夥伴,而對於夥伴,除非必要,否則一點槍傷是絕對不上麻藥的這原則,可說是滕青雲對黑街夥伴的「特別照顧」。

    急症室等待著滕青雲到來的亞治只能苦笑,吃力地抬起蒼白無血色的臉看著好友緊皺著眉頭向他走來。

    這個痛可有得他受了,亞治知道。

    ***

    急征有耐心、有毅力、有愛心之麻醉師數名,有意者請洽詢黑澤醫院副院長室,電話……

    林以梅攤開手上的報紙,尋到招聘欄,發現這麼一則招聘啟事。她以為台灣醫院裡的醫生不是內部有人推薦,就是名氣夠大讓人扛轎給請進去的,很少看到、家醫院在報紙上登個急征麻醉師的招聘廣告。

    麻醉師嗎?哼,她這個身敗名裂的麻醉師找得到工作嗎?她隨手拿起一份泛黃的舊報紙,上頭的時間是一年前,標題為——

    麻醉師失誤,病患者無辜送死!

    她仰頭飲下杯中的威士忌,哼哼冷笑。那個知名的外科醫生竟然將自己的過失全推到她身上,只因為她是—個新到任的麻醉師!

    一年了,即使舊事早被社會大眾所遺忘,但是她呢?從那時起便慘遭身敗名裂的下場,活活飽受遭人唾罵、攻擊的命運長達半年。

    她還能再當個麻醉師嗎?搔搔長髮,她對這事並不怎麼樂觀,因為那事發生後過了半年,她曾試著再重新找工作,但哪知道那個該死的蒙古大夫為了怕她洩他的底、拆他的台,硬是四處張揚她的「過錯」,讓她求職無門,只得靠父親救濟她,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半年。

    一年來她就像活在黑暗世界裡的人,要不是早已練成一身的銅皮鐵骨,哪還能活到現在;但是一輩子靠父母也不是辦法,她必須為自己找一條出路才行。

    叮咚——門鈴聲乍響,林以梅並沒有理會,逕自想著報紙上這則招聘廣告。

    叮咚——叮咚——門鈴聲愈催愈急,她還是恍若未聞。

    終於,過了好一陣,門鈴聲總算停止,一陣細微的金屬撞擊後,門被從外頭打了開,接著探進來一張美麗嬌俏的小臉蛋。

    「可惡啊!原來你在家。」藍蕾氣得緊皺一張小臉。「為什麼你在家卻不幫人家開門,我拿這些東西有多重你知不知道,討厭!」

    林以梅只是輕輕抬眼,又將視線投注在報紙那一則招聘廣告上。

    畢竟是室友,對林以梅冷淡的態度藍蕾倒也是習以為常,她聳聳肩,逕自說話:「唉,以梅,我們醫院的麻醉師又走了耶,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們碩果僅存的麻醉師哩。」嘖嘖嘖,這樣一來教他們的華佗先生怎麼施展他的本領呢?傷腦筋。

    「是嗎?」經她一提醒,林以梅突然想起藍蕾工作的醫院不就正好是黑澤嗎?「那現在呢?」

    「當然是急征麻醉師囉。」她邊將買回來的食物入進冰箱裡邊說話,突然想起——「啊!你不就是現成的麻醉師嗎?」哈!她真是聰明!「你就到我們醫院去工作好了,這樣一來我也有個伴!」她這個小腦袋還真管用。

    「你不怕我又把人麻醉得永遠起不來?」

    「拜——托!」藍蕾踢上冰箱門,滿意地聽見門關了聲音後,便說:「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錯,誰都知道你當年是第一名畢業的優等生,第一次上場就表現優異,得到不少醫學界前輩的稱讚,要不是最後遇上一個王八沒醫德又缺德的死要面醫生,你會被陷害嗎?會變成這樣嗎?」只要想起一年前的事她就一肚子火。

    當年她也是那家醫院的護士,和林以梅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朋友,後來更奇怪地又變成了室友;她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其中一人,正因為如此,當她知道林以梅被革職的同時便十分有義氣地也跟著辭職不幹,直至後來才在黑澤醫院當護士。

    林以梅聽了只是淡淡一笑,現在的她經過歲月的洗禮和社會的冷暖的薰陶,早已成就她不動情緒且寡言的性格,多說多錯,她當年就是因為插嘴那個惡劣醫生史耀明的醫療過程才慘遭陷害,所以少說話才是安身立命的良方妙法。

    「好不好嘛——」藍蕾順勢坐到她身邊撒嬌。「來我們這裡嘛,雖然我們那個外科華佗大夫很凶,要求又高,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解決他,讓他無話可說。」

    「解決他?」林以梅對這個用詞只覺好笑。一年來從藍蕾口中得知他們醫院裡有個外科醫生非常冷漠寡言,一進到手術室就像個惡魔,但每一個手術又完美得教人不得不佩服,她倒想見見這個讓藍蕾稱讚是華佗的外科醫生。

    「是啊!」藍蕾兀自興高采烈地說著:「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站進手術室時還被他罵哭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那時侯就像是《灰姑娘》裡頭的孤女般,還以為自己就要被可怕的後母給虐待死了哩!幸好這個手術——」

    小妮子一開口就是嘰嘰喳喳個沒完,瞭解她一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的性格,林以梅索性拿起刊載那則招聘廣告的報紙看看。

    黑澤醫院嗎?她低喃在口中。

    或許真能在那裡找回嶄新的生活也不一定,如果他們真的像報紙上所刊的一樣急征麻醉師的話。

    ***

    楊修文一雙眼直盯著他辦公室裡的第二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相信任何一個醫院的人事主管當面對一位沒有麻醉師執照,且將之視為無物還理直氣壯前來應徵麻醉師的面試者都會像他現在這樣吧!

    「林小姐,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林以梅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勉強自己開口:「我執照被吊銷,但的確是個麻醉師。」她三分鐘前的自我介紹就是這麼的簡潔有力,震得楊修文一直呆愣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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