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不是。」滕青雲仰頭飲盡黃澄的酒液,沖淡心中莫名的情緒;從聽她胡說八道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但是原因不明。「你喝醉了。」他轉身,一把將她打橫抱往床上休息。
正要離開去配點解酒藥時,卻被她一手拉住。酒醉的人力氣奇大,一時弄得他重心不穩,跌坐在床榻上。
「我不要你走!」她迷漾的眼寫滿淒楚。「我愛你啊!我不要你離開我!」淚水不聽使喚地落下,她看見她愛人心扉的人擁著另一個女孩漸行漸遠……「不要呀!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啊!」她拋棄矜持苦苦哀求他留下的結果是「殘花敗柳、丟人現眼」八個字——她的心,好痛!
還在瘋!
膝青雲拉開她的手,將她丟回床上。沒見過酒品這麼差的女人,不會喝還跟人學什麼藉酒澆愁、一飲三百杯的,笨女人!除了惹笑話以外其他什麼都不會——
不,她起碼還會點煮飯燒菜洗衣服的工作,他向來為人公平正直,這些日子以來確實都是她在張羅兩個人的飯菜,這點他得加上去,不能一概抹煞。
一會兒,滕青雲手上多了包藥和一杯開水。他空出一手半抱起床上呻吟、半哭半笑的林以梅。
「吃藥。」
「你就只會要我吃藥……」酒醉是酒醉,但她說話還是很有條理。「我吃了你好多藥,可是心痛還是沒有好轉,是不是你開錯藥了……」
「不要侮辱我。」這白癡!感情受挫的心痛有藥醫嗎?
「我不吃了,你的藥都沒用,我的心還是痛,而且好痛、好痛!」她兩隻手無理取鬧地撇開他單手拿著的水杯和藥包,酒醉後的她完全像個幼稚任性的三歲孩童。
膝青雲無可奈何,再加上向來自豪的醫術被一個還沒畢業的醫學院白癡女學生侮辱,他氣憤難耐,強行將藥丸塞進她口中,下一步是讓她喝水,可是這女人活像要跟他對抗似的,死不張開嘴巴喝水,一顆藥含在嘴裡,隨時都有梗住咽喉的危險。
要不是醫生不可以殺人,她絕對是第一個被他殺的人!
他喝了口水,將水含在嘴裡,扳過她醉紅如楓的臉蛋,粗魯地壓貼她的嘴,以舌扳開她的唇隨之探入,將水緩緩引入她嘴裡。
誰想得到酒醉的林以梅會主動得嚇人,她動了動舌尖,嘗到同她一般濕軟溫熱的舌,竟不自覺地吻起滕青雲!
被她的回應一嚇,原本該吞進林以梅肚子裡的醒酒藥反被滕青雲吞進自己的肚子裡,男性本能的衝動自小腹燎燒而上,一下一上在他體內交擊,混和出亂七八糟不可言喻的感覺,讓他明知道該推開她卻遲遲動不了手,任由她在他懷中、嘴裡肆虐,讓自己變得怪異,什麼明天的行程全見鬼的消失無蹤。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末了,他還是拉開彼此的距離,用力搖晃她。「你以為隨便抓個男人替代就不會心痛了嗎?你以為這樣就什麼事都沒有嗎?白癡!」只會糟蹋自己,糟蹋他!「我不是把你當作替代品。」她迷醉的眼眸突然變得清澈明亮,說的話也有條不紊。「我只是想和你有短暫的依存關係……」
膝青雲緊皺的眉頭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放鬆,反而更縮緊了。
「我不想再愛人了……」林以梅似醉未醉地轉過身子,將背脊貼上他胸膛。「但我也不要他是最後一個。」
滕青雲聽得有些許的眉目,但他仍保持沉默,一邊等待她的下文,一邊想著現在他們這樣的相貼對他有什麼生理上的影響。
「我希望最後一個是你。」她交叉十指,交疊地數來數去。「雖然現在談不上愛或不愛,但是你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有安全感的男人,你很清楚我信任你也依賴你,雖然不是一輩子;但是曾經擁有,總好過一輩子不曾有過吧!」
短暫的依存關係……他推敲她話裡的涵義,心理學有句話叫作「變相的自棄」,他可不願推波助瀾,成了這笨女人自暴自棄的幫兇。
但她卻冒出令他詫異的話。
「不會是變相自棄的,你放心。」她大概是修過心理學吧。是醫生,多多少少都會修過這門課。「這就類似協定,我們就當為期一周的戀人好嗎?」
「你真的醉了嗎?」為什麼她說出來的話有條不紊得教人訝異,但內容卻荒謬絕倫。
「我的酒量還算不錯。」這回答他該想得到吧!「答應我可以嗎?一個禮拜不就正好是你留在花蓮的時間?可以幫我這個忙嗎?當我最後愛上的男人。」她不想這一輩子因為那個男人而毀了,但既言明再也不愛人,她的自尊也容不得那個可惡的男人成為她之所以不愛的原因,可以是眼前的滕青雲,但絕不能是他!
「自欺欺人。」放在她孱弱雙肩的手本該是要推開她的,這時侯滕青雲卻捨不得了,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不知飛向何方。因為林以梅不單單自欺欺人,也欺他。
「你還是不願意嗎?不願意救我?不願意讓我從那個男人解脫而出?」
「用另一個男人來忘掉前任情人是最笨的方法。」到頭來,只會落得受傷更重的下場。「你是白癡嗎?」
「我並非要忘掉。」她反手壓下他的後腦,側過臉吻上他的唇角。「我只是想在為自己斷絕愛情之前,有一個心甘情願的留戀。」愛與欲,本來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男與女,兩者都可以為了欲而虛偽說愛,那麼她為什麼不可以為了斷絕愛情做死亡前最後的放縱。
心甘情願?他愈來愈搞不懂這女人腦子裡的邏輯,更搞不懂的是被她吻過的唇角就像抹了黃磷粉一樣,只需輕輕一個摩擦生熱,便能高溫燃燒。
「女人對性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看得開。」和她相處,他發現自己的寡言並無法改變他的瘋狂舉止,總得說上比平常還多的話來和她做雙向溝通,雖然他自己也挺懷疑這溝通有沒有效用。
「我向來說話算話。」
滕青雲的目光盯住她後頸背看了好一會兒——
其實那又何妨!
對他而言,這樣的邂逅實在是與眾不同,和平常那些護士暗中為他爭風吃醋相比,她實在是坦白得令人欣賞;再者,強壓下生理反應對男人女人都是種傷害,既然她迫不及待想談次成人式的戀愛,他又有何不可,但是,該事先聲明還是得說——
「我不是情人的料。」
他沒什麼感性,連上床做愛他都將之歸類於動物性衝動,只要是動物就會有這種的衝動。
套句聖經上的話:上帝造萬物並非皆完美無缺,情慾就是缺點之一。
雖然除了天生的性慾外,對她,他還有點莫名所以的感覺,這是以往在他面對女人時從未有過的不正常現象,這幾天他一直分析下來竟沒來由找不出問題癥結。
也許是男人女人瞬間看對眼的激情,他猜測著。
「我知道,但是我不需要油嘴滑舌的情人。」
林以梅更加貼近他,她低下頭露出纖白的細頸,任他的唇在頸背遊走,他的手則由衣襟探入往上觸摸她的胸脯。
「我需要的是一份安全感。」和信賴,她暗忖。
雖然知道這是一種假象;但,她的悲傷已然太多,只願和他共創的回憶能讓她往後平淡絕愛的生活多一些遙想的餘地。
所謂涉及情慾的成人戀愛對她而言過早或晚……
這問題已不再重要!
第二章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沿著海岸線走,林以梅有感而發念道。
亂石崩雲?滕青雲看看腳邊經歲月累積而海蝕沖刷的平坦石塊。驚濤裂岸?他抬頭遠望平靜的海面。捲起千堆雪?小小的碎浪在腳邊盤旋,濕了他褲管一圈。
「你沒喝酒也會醉嗎?」他不以為然地道。
沒情調的人終究還是不能希望他突然有情調起來,學醫的人最難的就是運用想像力,因為醫學上的東西是很難用想像力理解得到的。
林以梅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看著一直走在自己後面的人,雙眼和唇彎起了笑意。「想像啊,大笨蛋。」終於讓她有機會扳回一城了吧!她指指自己的腦袋,「聰明的人才懂得運用想像力。」她暗指他很笨。
滕青雲往前跨了幾步,腳長的他只消幾步便抓到這個膽敢侮辱他的女人,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空隙,似乎更適合暖昧氛圍的醞釀。
他應當說些什麼的,對不對?滕青雲在心裡自問。為什麼每次一看見林以梅他就忘了應該斥責的話。她那一對笑彎的眼睛和前些日子的紅腫比起來實在是判若兩人,是他的醫術好嗎?讓她看起來像重新活過來一樣;還是說這樣的依存關係能讓一個女人從失戀的深淵中爬起?他的心理學念得不夠專精,太過細密的複雜思想無法做正確的研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