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會保護自己。」
「有我在,這些用不著你擔心。」
「我……我……」她拚命製造能讓了厭惡的理由,他卻一一破解,弄到最後她也黔驢技窮,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
「沒有了嗎?」南宮適用「就只有這樣」的詫異口氣詢問。她沒有提及潼恩倒令他意外,但這也間接表示,她並沒有將潼恩拉進他們兩人之間的想法,而這也表示——目前她想的是他和她的事,沒有潼恩的存在。
末了,她歎口氣,挫敗地抬眼看他:「你明知道不可為,我真的不懂你如此執著的用意。」
「用意很簡單,只想留住你。」抬手撩過她的發,他滿意地笑道:「我只想將你留在身邊,就這麼簡單。」
「我不想再看見有人為我犧牲,笑看生死的事我已經倦了,厭了。」
「我會是最後一個,絕不讓你有機會再笑看生死,因為我不會犧牲掉。」雖然心知肚明自己的拳腳功夫不佳,但自保的方式不單只有一種。
「真的?」
「我沒有聖潔到能犧牲自己的地步,俗話說『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我學不會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愚蠢行為。」
「這樣就好了。」這樣她就算留在這兒,接受這樣的改也不要緊了。
因為面臨生死的時候,他會第一個想到自己,她安慰自己地想著。但其實是真是假,她應該是最清楚的人,所以接下來她才會這麼說——
「你真的要我留下?」
「難道要我立下契約書你才相信?」
「那麼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
「如果有一天你和我都處於某種困境,而最後只有一個人能逃出升天,你絕對要是那一個人。」
南宮適愣住了,怎麼也想不到要他答應這種說什麼也難以做到的事,這時他才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之前說自己向來自私的話。
他其實可以再編一個謊言騙她,但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她搶先發動攻勢,「你不相信我?」末了,他只能試著移轉她話中的重心。
「我說過我只相信潼恩一個人。」她毫不留情地直言。
「即使人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也一樣?」
「是的,信任一個人對我來說不是一天兩天便能達成的事。」她歉疚地看著他。「我需要時間。」
「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嗎……」真的跟他很像,但太相像總是一種負擔,現在他就得領受這種負擔帶來的滋味。
「答應我,不然我堅持要離開。」
「我答應。」
「不准反悔。」重新戴上微笑的面具,她知道自己佔了上風,所以有點仗勢欺人。「如果您做不到,我會難過,非常難過。」
又是您!南宮適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難道她找算一直以尊稱的方式和他相處?「可不可以別用『您』這個字,我寧可接受你平輩的說話方式。」
她真是個壞心的女人,她明明知道他不喜歡她這種說話方式,卻總故意要這麼說好讓他不開心。「好的,就從今天開始好嗎?」
南宮適稱心地點點頭。「就從今天開始。」
其實,他們有很多事都得從今天開始。
「你要帶我去哪裡?」下午,在來不及拒絕或問更多問題的情況下,陰奪魂半被迫地坐上南宮適的銀灰色轎車。
「上了車才問不覺得太晚?」南宮適鬆開離合器讓車子駛進快車道。
「因為你不確定我會想去,所以非得等我上車不能反悔才告訴我不是嗎?既然如此,太早問也得不到答案,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
「若不是太瞭解你,我會以為你有透視人心的能力。」短短幾句話就透露她對自己的瞭解,衝著這一點,就能讓他的心情和外頭的天氣一樣晴朗。
「我真的希望自己有這種本事。」這樣她就可以早點發現一些細微的變化,也不至於走到難以挽回的地步。
「就算有透視人心的能力,也無法看透自己的心,就像算命師無法為自己的未來卜卦一樣,別多想了。」
「我想看透——」她放鬆自己挺直的背脊,深吸口氣。「是別人的心,自己的倒不是那麼重要。」
「你這種輕忽自己的態度教人不敢恭維。」
「你為什麼不把它解釋成這是因為我很善良的緣故。」
「奪魂,善不善良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對自己重視的人仁慈,甚至可以犧牲自己,但對其他人——殘酷,是她唯一的準則。
「在你心裡呢?在你心裡的我又是怎生的面貌?」南宮適踩著油門的腳不自覺地加重大道,使得車速突然加快許多。「你會問這個問題我很驚訝。」
「既已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想自己並沒有對我們之間的改變佯裝不知道的必要,雖然我曾試過閃躲。」她頓了頓,表情因為自己說的話而柔化許多。「我想閃躲的人事物如果真的躲不掉、避不過,我會認命地接受它,所以你無須擔心我仍然不知不覺,而你只是一頭熱。」
為了不在她像是頓悟似的結論下喪生於車禍之中,南宮適轉動方向盤,在路邊停下。
「為什麼停下來?」
「我不想在聽見你的表白時命喪黃泉。」他側著身體笑看著她。「你真的懂了?不會刻意扭曲或逃避?」
「逃得掉嗎?」她眨了眨似看透世事的美目,反問他:「或者我該問,你會容許我逃掉嗎?」
「體想。」長期接觸花草使得指尖常帶有一抹淡香的手指托住她圓潤的下顎,南宮適略帶危險的目光貼近她。「好不容易才讓你面對事實,再讓你有逃脫的機會,我就是個笨蛋。」
敏感地嗅進他指尖傳遞的香味,她的心震了下,但絕佳的理智立刻將她拉回清醒的世界。
「幸好你夠聰明不是嗎?」定了定心神的她柔柔笑著說,才幾天,慧黠的她似乎已經找到能撥動南宮適情緒的方法。
果然,她這麼一說,南宮適臉上嚴肅的神態再佯裝也沒有多久,很快的,正緊抿的薄唇綻放出溫和的笑意,讓他拉回隱士般優閒恬恬的輕鬆自若。
他盯住她的眼,以鼻尖感受她的呼吸,同樣長期沾染花草,使得她身上總有一抹自然的花草香,不是像香精一般濃烈的味道,而是淡淡的,如同他指尖的味道一樣。
「看來我給自己找了個麻煩。」一會兒後,他才這麼說。
「我的確是個麻煩。」她意有所指,針對的當然是卡特的事。
「不是這個麻煩。」他的口氣彷彿卡特只是個學不乖的壞孩子那般程度的麻煩,根本不足掛齒。
「咦?」她不明就裡地側著臉看他。
「有時候你真的很聰明,但有時候——」他吻上香嫩淡紅的櫻唇,不敢太過深入,怕會壞了這如同豆腐般脆弱的兩片唇瓣,好一會兒,他克制住自己的慾望,移開唇抬眼看她因為這記淺吻而赧紅的容顏,像個羞澀的少女,正因如此,他自嘲地說:「你這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好色的輕佻男子。」
然而此刻的陰奪魂根本沒將他的話聽進去,這記彷彿在珍惜什麼似的吻對她而言比激烈火辣的熱吻更具殺傷力,將她縝密的思緒劈砍得一無是處,無法再如先前的慧黠、應對得體。
久久,她竟說了聲:「抱歉……」
為此南宮適不禁睜大了眼,更加確定她不諳處理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站在男人私心的立場來說,這件事更讓他開心。
「你是該為沒有回吻我這件事向我道歉。」壞心調侃人的毛病沒變,他還是那個樂於見人出糗的南宮適。「如何?想挽回嗎?」
陰奪魂連忙搖頭,一來甩動僵化的思路、二來拒絕他可怕的提議,成效不錯,至她是有些回神了。
「你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到底是——」
「萬般的風景都比不上你此刻的表情。」
「你……」陰奪魂無言承受內心悸動不已的節奏,有些昏了。「你說這種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的心跳……跳得好快。
這就是所謂的悸動嗎?從未有過的律動在心臟地帶瘋狂跳躍,像是欲掙脫某種枷鎖般,不停劇烈跳動掙扎。
會有這樣的反應,也等於告訴她,南宮適在自己心裡愈來愈重要的事實,如果不小心被當事人知道的話,他會如何掠奪她初次擁有的情感是可想而知的,她能受得住嗎?
南宮適如大夢初醒般退開身子,雙手握住方向盤,額頭貼在上頭尷尬地呵呵直笑,「嘲諷人的南宮適突然變成浪漫的文藝詩人,不用說你,就連我自己也很難接受。」
「咦?」從自己的思緒裡回神,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說什麼?」
「有人說在愛情面前連狗都會變成詩人,更何況是人,可是——」上揚的唇角不住勾起屬於自嘲的淺笑。「我似乎不是這塊料。」
聞言的陰奪魂先是睜大了眼,而後柔化了視線,含著笑意睇凝他的側臉。「謝謝你這麼費心,但是我不覺得由豺狼變狐狸有什麼進步,一樣是再狡猾也不過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