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沒事吧?」
羅飛羽困難地在他懷裡站穩,腳軟得無法支撐自身的重量身子仍是顫抖得不停。成為爆炸案的當事人還是頭一遭,除了害怕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我、我沒、沒事……」
在這同時,負責看守停車場的警衛也趕忙上前,說些於事無補的話:「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爆炸?你們有沒有怎樣?」
宇文律一邊謝絕警衛人員的關心,一邊注視座車熊熊的火光,青中帶紫的火焰顏色,這是使用某種特定火藥的結果,而這火藥來自於他。
現在他非常確定,有個人或者是有件事針對他而來,而且——腳步愈來愈近。
那麼——低頭看向懷中兀自發顫不止的羅飛羽,他心裡開始掙扎,雖然想說服自己,對方找的人是他,絕不會傷及無辜,但怎麼也無法說服成功。因為如果他們早一步上車,現在火光中就會出現兩具焦屍,他死倒無所謂,黑道份子本來就要有隨時就死的準備,但她是無辜的,他不能拖累她。
「好不容易以為所有事都結束,可以得到幸福了,卻——」摟緊她的肩膀,他努力給予她一個依靠,好停止她因恐懼而生的顫抖,一邊卻也忍不住歎息。「是我太天真,太自以為是了。」
「宇文?」定了些許心神的羅飛羽在他胸口聽見他所發出的歎息,十分不解,還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於是反手回摟他。「沒事、沒事,我們都沒事。」
宇文律愣了下,珍惜地收緊雙臂,接受她第一次主動的撫慰。
這是第一次,會不會也是最後一次?
他不願意得到答案,拒絕去想。
***
「宇文、宇文!」按了老半天的門鈴沒人回應,羅飛羽改用最原始的方式,敲門外加扯開喉嚨放聲大喊:「宇文!你在不在家啊!」
又敲又喊了一陣,熟悉的人影還是沒出現,喊到最後她口也干了、手也酸了,乾脆靠坐在門板,把腳伸直在大樓的走道上。
「又不在。」肚子餓得沒力氣的她搗著肚皮,哀怨地自言自語。
連續好幾天了,她敲門找他一起去吃消夜,他都沒回應,好像裡頭沒人一樣。可是隔天進公司,又會看見他的人影——到底他是睡了、還是不在家啊?
可是連續這麼多天也太奇怪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扳弄大門旁邊擺飾用的盆栽,她邊弄邊想,最近他怪怪的,好像就從那次他的車子爆炸之後開始的吧。
爆炸案發生之後,他們當然是去警局報案,雖然他一臉的不甘願,最後還是被她逼去。
現場經過一番搜索後,警方找不到任何可以追查犯人的蛛絲馬跡,害她對警察的辦案能力失望了一段時間。
好像就從那次以後他就變了——變得很沉默,而且刻意閃避她。
平常不管怎樣都會取笑她的人突然不再逗她,還有讓她不得不習慣的親暱也突然消失無蹤,如果從這些還看不出事有蹊蹺,那個人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了。
她是笨,可也沒笨到那種地步。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朝著空氣發問,明知道得不到答案,可目前她也只有空氣能對話。「就連平常上班你都故意提早錯開,甚至——」今天她接到女上司的命令,調她去旅遊休閒版的照片剪輯。
你真的那麼不願意再和我一起工作了嗎?她難過地想。宇文律什麼話都不說,一點預警也沒有的疏離傷害了她。
「好餓哦!」蜷起雙膝抱住,她靠在膝上忍受肚皮咕嚕嚕的叫聲。「唉!你到底怎麼了嘛,有什麼事非得要悶在心裡不告訴我?就算我幫不了你,至少也可以分扭你的心情嘛。」這些是她以前說過的話,以為他記得的,沒想到他還是沒放在心上,否則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對她。
「臭宇文!不把人家的心情當一回事。」埋怨了一會兒,也許是餓到沒力氣再抱怨,只能做些不花力氣的事,比方說動動年久失修的腦或發發呆,想些天馬行空的事。
腦子難得一轉,突然發現一件事——她好像不怎麼瞭解他!
不,應該是說她瞭解他不如他瞭解她。
宇文律知道她很多事,像她的背景、債務、個性、喜好……她卻不知道他的事,只知道他說話常帶刺、愛作弄她,被人說長得漂亮會生氣打人;但是,他對她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他的寵溺,讓她幸福得沒有辦法想太多事情;他的作弄,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被人注意的存在。她認識的是幫她、護她,每次說她很麻煩卻還是會妥協為她處理善後的宇文,是對她很好、很保護她的宇文。
可是——他對她的好是不是一時興起,根本不是真心?否則最近怎麼可能變得冷淡,甚至刻意避開她。
「不想誤會你啊!宇文。」收緊手臂,她害怕在心頭愈湧愈凶的不安。「別讓我有這種想法,我不要,我不要那樣的念頭,不要……」
他不是真心的,他只是一時興起想作弄她,他怎麼可能真心對她好,他——
「不要!不會的!」搗住耳朵猛搖頭,她不要這種可惡、可怕的念頭萌生在腦海!「他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
不是嗎?潛意識裡對自己沒有自信的一部分開始浮動,更加深她的不安。
「不要啦……」又累、又餓,混沌的腦子這才想起,最近因為他的疏離,自己又回到以前三餐不定的生活。
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嗯……早上嗎?
「飛羽?」等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等到的聲音終於出現,緩緩轉頭看見聲音的主人。
「宇——」話未盡淚先落,聲音被淚哽在喉間。
她委屈的眼神瞅得宇文律內疚不已。
蹲在她面前伸手為她拭淚,他似乎很容易讓心愛的人為自己哭泣。他歎息地想,是自己不夠體貼,才導致這景象不斷重複嗎?
「怎麼坐在這?」
「不要討厭我……」吸了吸鼻子,她傾身摟住他頸子不讓他離開。「拜託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飛羽?」宇文律試圖拉開她的手,不料她抱得死緊,一個重心不穩,他跌坐在地,她則半跪在他面前,緊緊地抱住他,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你對我的好是真心的對不對?不是一時興起的對不對?你不是故意不理我的對不對?」一連問出好幾個對不對,透露出這幾天他對她的冷淡,造成她多大的心理負擔與不安。
「我……」
「不要不理我,不要……」埋首在他肩頸處猛搖頭,不想讓他離開,卻又覺得他好像隨時隨地會沒有預警地就離開她,她好害怕。「不要離開我。」
「我沒有要離開你。」雙手落在她腰背,一上、一下輕拍安撫著。「我不會離開你,別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亂想,你離我愈來愈遠了。」胡亂擦乾淚,她控訴的語氣相當明顯。「你請總編大姐調我去負責別的版面對不對?」
「我是為你好。」他算是間接承認。「你喜歡風景照不是嗎?」
「我想和你在一起。」
「是因為依賴我成了習慣,還是有別的原因?」他問,想確定他們之間已經走到哪一步。如果她對他的依戀還算淺,他考慮放棄,以免傷及無辜的她。
「我……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不要你討厭我!我不要、不要!」
「你的表現就像小孩子要糖吃要不到一樣。」他苦笑,拈起一撮短俏的黑髮把玩。「你太依賴我了。」
「是你讓我養成的習慣!」扯住他的領口,她耍賴地道:「你要負責。」
「你愛我嗎?」
「咦?」羅飛羽愣住,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
黑眸抹上難掩的黯然,他復問:「你愛我嗎?」
「為什麼問?」
「我想知道在你眼裡我算什麼,如果只是朋友,分離應該只是短時間的難過,不會讓你受到什麼傷害;等到你有了新的朋友,我就不再重要。如果是情人,我會努力讓自己不離開你,也會努力不讓外在的因素逼我離開你;相反的,我會盡一切的力量保護你。」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在此時作出決斷,好定下彼此的未來。
「我……我想說我愛你,但是我不能騙你……」擦乾的淚又重新濕了她的臉,積累的情緒讓她痛苦難過,向來樂觀開朗的個性因為他的冷淡變得鬱鬱寡歡。
如果宇文律夠細心的話,他會知道她現在所說的話,只是因為自己還不明白,感情在日積月累中已放下得有多重。
因為他不夠細心,聽見她的話,只是讓他原本沉甸甸的心更為之一沉。
「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嗎?」她問。不懂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變成現在這樣?在他身邊快樂的日子,難道就沒有辦法挽回?「以前不是過得很好,我們都很開心。」
「可以的話我也想。」不應該太有自信,以為自己能抓住幸福;一開始就投入太多的感情,讓自己無法回頭;這是他咎由自取,不能怪誰。「我以為還有時間可以等,但現在不行,我沒有時間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