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烈炎炙吻

第15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你這笨蛋!」

    「隨你怎麼說,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當笨蛋。」打定主意就很難改變的死腦筋也是羅飛羽的一項註冊商標。就算被拉住,她還是很努力往回走,只是在宇文律的阻止下看起來像在原地踏步而已。

    「你真麻煩。」喜歡免費的個性什麼時候有了轉變,若不是以為她會興高采烈接受這份禮物,他才懶得多走這一趟路。

    「我知道自己很麻煩,但是——」她停下掙扎,以堅定的眼神、認真的語氣告訴他。「既然我能靠自己的力量買到第一台相機,我就不相信我沒有辦法買第二台。」

    宇文律聞言,鬆開拉住她的手,薄唇抿出笑意。「不要告訴我這是你攝影師的尊嚴。」

    「才不是什麼尊嚴不尊嚴的問題,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想要的東西,就像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他一樣,我……呃……」她摀住嘴,真糟糕,幹嘛口沒遮攔地把當初進新銳社的不純正目的講出來!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他一雙美目微瞇隱隱透出一絲警告。「哪個他?人字旁還是女字旁?」

    「這個……」剛才革命烈士般的理直氣壯,此時卻縮成一尾氣勢薄弱的小蝦米。她忐忑不安、左躲右閃地迴避他的詢問。「沒什麼啦,只是一點小事。」

    「小事?」他挑眉,顯然根本不相信她的說詞。「一點小事也不需要瞞我了是不是?」

    「那個……」

    「我相信以我們的交情,你不會瞞我一些事,比方說你的『一點小事』是不?」

    「我……」輸了。羅飛羽承認失敗,一旦人家祭出友情,她就完全沒有勝算。嘟起嘴,她只能告訴自己:反正在他面前我從來沒贏過,再輸一次也不意外。「我進新銳社,除了是想找份工作,另外就是想找一個人。」

    「誰?」

    「我也不知道。」

    他皺眉。「你在開我玩笑?」

    「不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她曾經問過其他同事,可是沒有人記得,甚至還有人不知道有那張照片的存在,就連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所以才一直找不到那張照片的攝影師。「唯一能找到他的線索是一張照片。」

    「照片?」他伸手,向她討取。

    「等我把這組裝備還人家再拿給你看,好不好?」她晃晃手上的箱子,沉甸甸的重量和當務之急、該做的事,她難得的沒被他轉移焦點。

    「這不重要。」他搶下她手上的重擔掛在自己肩上,伸向她的手晃了幾下,催促地道:「照片。」

    羅飛羽悶悶地白了他一眼,最後只好乖乖拿出皮夾,抽出裡頭的護貝剪報。「哪,記得還我。」

    小小的煙火綻放在宇文律投注的眼裡,努力從錯愕中回神已費時良久。「你在找……」

    「我在找這張照片的攝影師。」她小心翼翼收回他掌上自己細心存放的唯一線索。「我喜歡他掌鏡拍攝的技術,希望能見到他。」

    「見到他又怎樣?跟他要一張照片嗎?」

    「我希望他能讓我跟在他身邊學習攝影技巧。」談起理想,她忍不住瞇起眼遠望,彷彿自己找得千辛萬苦的人就在面前一樣。「我希望自己拍出來的照片能讓人感動,而不是一張張干板無味的紙張。照片可以有它想說明的故事和情緒,我希望自己能拍出這樣的照片。」

    「這只不過是煙火的照片,有什麼故事,甚至情緒可言。」她也未免太會幻想了吧。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損及自己心中的偶像,羅飛羽可生氣了。「難道透過它,你感覺不到一點點溫柔和淒涼的意境嗎?」

    「溫柔?淒涼?」這兩樣東西也能湊在一塊談?」

    「他不像其他人選在煙火綻放到最高潮的時候按下快門,而是選擇在這一波煙火快結束、另一波煙火尚未發生的時候;就像不想分開、又不得不分開的兩個人,其中一方在最後用溫柔的眼神,目送遠走情人的背影一樣。你都沒有感覺到嗎?」

    「我本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我想他在按下快門時的情緒就像這張照片一樣。」

    「是嗎?」宇文律難得地放她一馬沒有多作調侃。「走吧。」

    被拉動一步的羅飛羽直嚷:「我還沒把照相機退回去啊!」

    「算我資助你總成吧,未來的大攝影師。」

    「啊?」被他的話一愣,等回神時,一箱價值不菲的攝影器材已經跟著她回家,再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第七章

    漆黑的夜幕,明月星斗並不是今晚的主角。雖然說,今天是中秋月圓佳節,是一家烤肉萬家聞香的好時節,一家人團圓,坐在月下吃月餅、說故事,這番景象好不熱鬧。

    然而,河堤公園上為此佳節精心設計的煙火晚會搶走了賞月的氣氛,一幢幢人影,有情人、也有一家人;三三兩兩分坐在公園裡的各處草地,共同為繁華絢麗的煙火讚歎不已。

    在大夥兒都被天空的人造美吸引住目光的時候,一男一女卻筆直站在公園一處斜坡遙遙相視,彼此間的距離如同銀河兩端,漠然自絕於這場美景之外。

    「對不起,我試過很多次,也不斷地告訴自己絕對可以,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我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

    女子滿是歉意的聲音柔柔揚起,長髮飄散在夜空中,隨風成為夜景的一部分。

    「沒有辦法?」與她對立的男子提出質疑。「什麼意思?」

    「我試著接受你的一切,但是我不能,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你的背景,我無法想像你的世界和你所說的……黑街。」女子手指交纏,克制自己的害怕與緊張。她怕,怕這樣的話一出口,自己會被黑道份子奪走生命卻又不得不說,只因她不願一輩子在害怕中度過。

    比起愛眼前這個自己一直愛著、甚至比自己長得更美麗的男人——她更恐懼這個男人對她的人生所將帶來的衝擊。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男子以冷靜的聲音說著,「別忘了是誰先起的頭,如果你安分地待在你該死的南部鄉下不來找我,就什麼事都沒有!」

    「一開始,我以為你只是一個單純的記者,也只想謝謝你救了我,卻沒想到在第二次見面時,發現自己早在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愛上了你;然而,更沒想到你的背景竟會如此……複雜。在知道的時候,我也以為自己能接受你的另一個身份,但是我害怕,只要一看不見你,我就會想,你是不是遇上麻煩、是不是有危險、是不是有人向你尋仇……我、我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再這樣下去,我會崩潰,真的會崩潰!」

    男子強迫自己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努力將滿腔的怒氣咀嚼進體內不發作,不願意去傷害自己首次動心依戀的女子,即使她的話狠狠地傷了他;就像朝他潑了桶石油,然後帶著微笑將點燃的火柴丟向他,冷眼看他被狠狠灼燒一樣。

    「你選了一個說真話的好時機。」他抬頭望向高空絢爛的煙火天幕,姣好的輪廓盡露,在明暗乍變的光線中陰影遊走不定,活化了他原先就有的美麗,卻虛幻得不像個實體。「我會永遠記得這個中秋節。」

    「對、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女子的淚終於被逼下,是後悔、是無奈,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教她無法成言,只能站在原地落淚。

    而她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再伸手為她拭淚。

    「你走吧。」男子垂下頭,但沒有看向提出分手的女子,只是拿起相機對準依舊璀璨的天幕。「不准回頭。」

    「我……嗚——」以最後一聲嗚咽作為告別,她甚至沒有勇氣跟他說再見,轉身急奔,她的心痛不亞於他。但是她自私地選擇這樣的結局,傷了他的心,這將是她一輩子必須背負的罪;比起他,她的心痛,就顯得更微不足道了。

    朝天空連續按了好幾次快門,似乎想藉著快門的喀喳聲取代漸去漸遠的腳步聲,為的是怕自己會忍不住邁開腳步追回她,重新將她摟回懷裡。

    他不後悔自己黑街的出身,因為那是他活著的方式。過去已成過去,任誰也沒辦法改變,更何況他並不想為任何人改變這一切,包括她在內。

    她在愛情與自我之間選擇後者,選擇捨棄這一段感情,好讓自己遠離為他提心吊膽的日子,他又能說什麼?她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提出分手,是因為太愛他愛到害怕才作出這項決定,他有什麼理由怪她?

    只能說她太脆弱,脆弱得無法與他一同承受他的過去。

    或許,當初依她的要求告訴她有關他的一切,這件事本身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如果一直瞞著她,今天他和她也許仍舊是一對戀人,她仍然在他身邊。

    翻過一頁相簿,就像翻開一段往事,除了苦笑,宇文律不知道要拿什麼表情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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