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她停下腳步想等他走到和她並肩處再一起走,卻聽不見腳踩碎浪的啪啦聲,緊張地轉身,發現他也停了下來。
「並肩走好嗎?」她柔聲要求。「我好怕一轉頭你就消失不見。」
軒轅彌聞言,邁開步伐踩過碎浪來到她身邊。
她的恐懼源自於他的背離,這讓他面具下的臉色黯沉,他傷害她太深太深。
「不要在意。」像是洞悉他心事一樣,她捧住他的臉,透過面具看著他的眼。「會害怕失去身邊的人是我的心病,不是因為你才有。」
「但因為我變得更嚴重是事實。」伸手親呢地環上纖腰拉近彼此距離。「我很抱歉。」
「別再說抱歉了好嗎?我們道歉的話還說得不夠多嗎?」早知道他的內疚感這麼深就不要求他和她並肩走了。「至此為止,我不想再聽見你說抱歉、對不起這些字眼。」
「好。」他點頭,只要她高興就好。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會當騙子?我的意思是——以騙人為行業,這是很奇怪的行業。」
「因為這世界的人相信謊言多過於相信實話。你知道嗎?說實話的人會遭人誤解,說慌的人反而能從中獲利,天底下沒有比騙人更容易獲利——這樣的想法是我為了求生存不得不秉持的信念,為了想活下去,我選擇這工作作為謀生的技能,設計一場又一場的騙局讓人自投羅網。」
「為了求生存?」他的過去是怎麼樣的生活?她對他愈來愈好奇了。「可以讓我知道嗎?有關你的過去。」
「你想知道?」
「嗯。」她點頭,看見他笑容逐漸加深。「有什麼好笑的嗎?」
「你以前根本不問我這些事。」
「那是以前,不要老把不成熟的我提出來回味。」她嘟嘴。「這不公平。」
「現在就像那時候了。」他輕點嘟起的紅唇取笑。「愛嘟嘴的小女生。」
「你——」
他突然抱緊她不讓她說完話。」我最引以自傲的就是能冷眼旁觀他人在我設計的騙局中怡然自得而不知道自己危機將至,人心中的貪念往往是完成我騙局的助力;但是遇上你——雖然那場騙局非我所願而是時機不對被迫造成——卻是我這一生最大也最失敗的騙局,窮極一生,我都會為它感到後悔萬分。」
「咦?」她疑惑,不懂他所言為何。
「我這一生最大的騙局就是假裝不愛你,最失敗的騙局就是葬了自己的心,最後悔的就是傷了你——簡而言之,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我栽跟頭的人。」
「你認栽了?」
「好早以前就認栽了。」他微笑,額頭貼著她的。
「彌——」
「嗯?」
「面具好冷。」食指敲上鐵製的面具,她有點不滿。「不能拿下來嗎?我看不到你的臉,也看不到你的表情。」
軒轅彌拉起她雙手放到面具繫帶上。
她笑了,動手為他取下,將他溫柔的笑臉看個真切。
「我喜歡你這樣看我。」
「是嗎?」他的鼻尖輕輕摩掌她的。
「也喜歡你這樣對我。」
「還有呢?」雙唇移近她耳畔,吹了口熱氣震得她直打哆嗦,他被她敏感的反應逗得可樂了。
「喜歡你這樣親近我。」
「再來呢?」另一隻手悄悄來到她身後,等著她吐氣如蘭的情話。
「喜歡——啊——」突然被抱起在半空轉圈,宿知秋發出尖叫,讓惡作劇的軒轅彌笑得更樂。
他停下,不放她落地,讓她雙手抵在他肩上,愛極她全心全意倚靠他的感覺,「喜歡這樣嗎?」
「盡量不要……」她嚇到了,說話有點不穩。
「那這樣呢?」他伸長脖子,嘴唇輕觸她的。「喜歡嗎?」
她搖頭,深情款款俯視這個明裡暗地都在設法保護她、愛護她的男人。「再深一點。」
狐狸眼閃過竊喜,卻拿喬地皺起眉,「這位小姐,你很貪心哦。」
「是啊。」她承認,低垂的視線從他的眉到他的眼,最後落在他的唇,低頭拉近兩人距離。「所以——再深一點。說完後她付諸行動,才不等他吊她的胃口。
軒轅彌微笑啟唇歡迎她的熱情。
再深一點——呵,正中他下懷。
☆☆☆
嘟嘟嘟——嘩——
傳真機捎來訊息,負責接收的殘月懶懶取下,冷眼抬起,一看內容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
「怎麼可能!」一向冷淡的聲音難得出現激動情緒,這表示事情大條了。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猶如仍在夢中不知死活的睡豬剛被地震搖醒般,曉風慌張地左右張望。「發生什麼事?」
才沒那個美國時間理他這個後知後覺的豬,殘月拉開抽屜拿出一疊同樣大小A4規格的感熱紙加上剛才收到的,起身離開自己的辦公桌猛敲主子的辦公室大門。
「進來。」不疾不徐的聲音出自她家主子。
「小姐。」殘月一開門,連平常慣有的頷首禮都沒,事態果然非常嚴重。「最後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找到人了嗎?」宿知秋問,一手接過她遞來的完整報告,只重結果不重過程是她的行事作風,也是為了給予兩名部屬工作方式的選擇自由。
「找到幕後主使者了!」曉風只差沒跳起來歡呼。「太棒了!這下我就不用看董事會那票守舊派老人的臉色,可以把最後一筆資產調進台灣,這真是太棒了。阿彌陀佛,菩薩保——」
「保你個頭。」殘月一句話打斷他吆喝吵人的歡呼。「我有說知道主使者是誰了嗎?」
還沒啊……曉風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平。「那你一副緊張的樣子幹什麼,存心唬人啊。」
她才沒心情理他。「小姐,這些調查結果都指向同一個人。」
宿知秋支起手肘,下巴抵在手背,靜靜思忖。
軒轅彌將成疊的感熱紙拿過來細看——和黑街的報告差不了多少,沒有結論,只有密密麻麻未經整理的資訊。
「給我一個說法,你的調查工作完成了?」
「完成了。」殘月極有自信。
「這裡卻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名。」
「綜合報告裡頭所詳述的資料就能找出幕後主使者。」
「哦?」宿知秋頗具深意地揚起笑容。「從百家姓這本書開始,你似乎就傾向於讓我自己找答案了,殘月。」
「如果主子不夠看,手底下的部屬也不見得光彩,小姐。」
「你要試探我?」
「是的。」她很誠實。
「有沒有搞錯!」試探小姐?曉風捧頰直呼。「你竟敢對小姐無禮。」
「這就叫無禮?」殘月才不理他那一套,她敬重小姐自有她的一套方式,幹嘛學他這個吃齋念佛的怪人。
「這份報告和先前黑街調查的差不了多少。」軒轅彌走到殘月面前將報告還給她。「你的調查功夫還不錯。」
「用不著你誇獎。」殘月沒好氣地收回。「既然黑街已經插手,為什麼還要我作白工,一點經濟效益都沒有。」
「不這樣你怎麼有事做呢?」宿知秋輕笑。「辛苦你了,殘月。」
「小姐您這樣說不就讓我連發脾氣的機會都沒有了嗎?」柿子挑軟的吃,她是軟硬不吃的,但遇上小姐就沒轍。
「我不會就這麼算了。」這句話她是對軒轅彌說的。
敢讓她作白工,就算是小姐未來的丈夫她也不會輕饒。
「把這口氣出在主謀者身上如何?」軒轅彌建議道。「可別為了我跟知秋傷和氣。」
唔……這男人——
頭一次踢到鐵板,殘月咬唇兼磨牙。
什麼叫作「恃寵而驕」——原來這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算你行。」
「多謝。」軒轅彌拱手謙讓。
「曉風,訂四張到巴黎的機票和四張到普羅旺斯的車票。」宿知秋下了命令。
「訂四張機票是嗎?好,我立刻——」
「還有四張到普羅旺斯的火車票。」這手下最近昏倒次數大多,腦子有點故障了,她想。
「火……火車票?」為什麼要訂火車票?
「到時候你就知道。」大概是被殘月傳染了。連她都開始打起啞謎。
「小姐?為什——」
「要你訂票就訂票,哪來這麼多廢話!」殘月一腳踹他出辦公室。
☆☆☆
「普羅旺斯是個好地方。」仍然戴著面具的軒轅彌渾然不覺鎮民投注在他身上的特異目光,自顧自的說道。
「你還不想拿下面具?」被他緊緊牽在身邊的宿知秋蹙眉問。「這裡的鎮民可接受不了你的特殊造型。」
「無妨。」
「你真的很奇怪,軒轅彌。」曉風就不懂了。「戴面具很舒服嗎?」
「不舒服。」他老實回答。
「不舒服還戴?有病。」殘月話中帶刺,明的傷不了他,來暗的總行吧。
軒轅彌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多作回答。
「小姐,我們一定要先來見老爺子嗎?」曉風又提出問題:「您可以和軒轅彌去見老爺子,巴黎那邊就由我和殘月負責去總公司逮幕後主使者,兵分兩路不是比較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