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我因為氣彌送花給你、追求你而試圖借由忙碌的工作來淡忘,結果呢?如你所見,我成了工作狂;宴會上,我沉著臉的原因又是什麼,是因為彌拉著你跳了全場二分之一以上的舞曲——這兩個原因算不算是理由?表示我在意你的理由?」
「呃……」莫忘憂傻了眼,一時之間尚無法接受他的理由。
這是怎麼回事?
才短短幾天,先後兩個卓爾出色的男人向她提出交往的邀請!軒轅彌玩世不恭、愛開玩笑也就算了;就連她印象中對帝吳、練霓以外的人均不在意其情緒反應的風遼也向她提出交往……她今年是犯桃花嗎?這桃花也未免太漂亮了些。
「沉默表示你答應了?」風遼試探性地問道,心裡頭一回有七上八下、不安跳動的緊張,他神色謹慎地端詳她的反應。
答應?莫忘憂如夢初醒!
「不!怎麼可能!」天啊!她差點就真的順著自己的心意點頭附和了,該死。「別開玩笑了風遼!我怎麼可能答應你這……荒謬的告白,不,它甚至不算告白。我……我要回去工作,不跟你胡扯了。」她邊說著邊起身準備離開。
天,快讓她脫離這泥淖,否則,否則她怕會控制不住自己想點頭說好的意識。
風遼早她一步拉住她。「為什麼?難道你已經答應和彌交往?」
「不!」她飛快否認。「怎麼可能!」她也配不上軒轅彌啊!
這兩個男人——出色得完全是女人心中模範的理想情人,她怎相襯?更何況她對軒轅彌一點意思也沒有,她心儀的是——倏然停住思緒,天!她快被如風般捉摸不定的風遼弄混了理智,竟然也跟著想些有的沒有的。
風遼沒發現自己吁了一大口氣。「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拒絕我?」
「你值得更好的,這就是理由。」她用力點頭,說服他也說服自己。「是的,依你的條件值得更好的,甚至是最好的。」
風遼聞言差點笑場。他值得更好的,最好的?「我從沒想過女人有分好與不好的。你是第一個讓我在意的女人。」
過去,他的生活周旋在昊和練霓之間,是痛苦也是甜蜜,卻也有更多的掙扎;儘管如此,他從沒躲開或試圖改變,直到昊對他的態度到達危險的警戒。在那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需要什麼,只是一股勁地滿足他們的需要,一股勁地接受他們對他的要求,忘了自己,一心一意只為他們而活。
但,當昊逐漸離開他的生活時,頓失方向的他開始茫然。
在舊金山的一年若非有練霓在身邊,他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過;若不是有賀航的事讓他奔走,他不可能輕而易舉將與昊的過去淡忘到能接受的程度,曾經劃在心口上的傷又怎可能痊癒得如此快速?
雖是他拉開讓兩人分道揚鑣的序幕,但最痛的也是他。
而此刻,忘憂拒絕他的追求令他有種窒然的痛楚,沒有強烈得像與帝昊分開時領受的揪痛;但細細的、微微的,像遭一根針刺人心扉的難受。
人生苦短,若欲開懷,唯有忘憂——那名陌生女子的這幾句話刺進他心口引發強烈的悸動,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似乎是在意她的,在意這個認識三年的女秘書。
風遼的沉默讓莫忘憂更不安。
「還在開我玩笑!」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了,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存在,她打賭自己真的會尖叫。「忘了這件可笑的事!你是風遼,我是你的秘書莫忘憂,你有你在乎的練霓妹妹,還有摯友帝昊。我只是個秘書,你和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
「將來的事誰也料不準。」他說,不明白她在緋紅臉、不停喘氣的情況下還能拒絕他,她的表情明明白白洩露她的心情。
「風遼!」她真的尖叫了。
風遼恍若未聞。「你對我難道沒有意思?」
「我……」莫忘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瞬間啞口無言。她對他沒意思?天可憐見,但是她……
不行!腦子掌控的理智跳出這兩個大字點醒她。
是的,她不行,絕對不行。
所以,她強迫自己說得決絕、說得毫無動搖:「沒錯,我對你沒有意思。」
風遼當場傻愣,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風遼?」莫忘憂推推他,不知道該拿傻住的他怎麼辦。怎麼會這樣?「風遼?」她擔憂地注視著他深黯的黑眸。「你還好嗎?」
風遼甩甩頭,如夢初醒,垂下目光與她對視。「什麼?」
「我很抱歉。」她歉然地迎視他的目光,壓下對他迷茫黑眸的著迷。「我不能答應。」
趁他只是提出交往而非已愛上的情況時果斷拒絕——雖然她挺懷疑他會有愛上誰的一天,他的性情根本不屬於受束縛的那一型。
他是風,向來只有不定處吹拂攪亂他人心緒的份,若不是像帝昊有著強烈獨佔欲的人,怎可能有本事令飄忽不定的風停止吹動。
所以,沒有帝昊的本事,更沒有資格的她,怎可妄想他一時好奇的探索能帶給自己想望中的情感歸依,她這種人……怎麼可能未福!
「是嗎?」風遼悵然若失地鬆開擒住她手臂的雙掌,一股涼風席捲過她身旁,一回眼,他人已坐落辦公桌之後。「你出去繼續你的工作。」
「謝謝風先生。」莫忘憂努力持平自己的聲音,怕他察覺出自己語氣中不安及失望的波動。她很清楚一件事,一旦風遼在意一個人,他會有超平常人的細心,敏銳小心地注意到那個人所有的情緒;旁觀他和帝昊兩年讓她有了這層領悟。
所以,一旦他開始在意她,這表示她得更小心更小心管好自己對他的感情,以免被他看穿。
只是——他沒注意到她語氣中的顫動啊!
抱起行程表,莫忘憂忍不住自嘲地一笑,這不就表示她莫忘憂尚未到達他在意的標準嗎?思及此,她踏出腳步黯然離開。
但她怎會知道,風遼此刻的無心觀察全是因為她的拒絕讓他失了神、少了心:並非他不在意她,而是因為太在意,才讓自己失態忘神得無心理睬週遭人事物,包括她。
這件事,這份心思,就連風遼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呆茫地品味這奇怪的失神,獨自在辦公室裡無心工作。
莫忘憂天真地以為她的拒絕不會為日復一日的生活帶來任何改變;然而它的確是變了。
軒轅彌最近閒得發慌,暫用成習慣的總裁辦公室內過去還可以看得到他忙碌的身影,可現在——他的辦公室因為他太閒根本用不到,以致於他可名正言順地踏進莫忘憂的秘書辦公室裡欣賞美人忙碌的景象。
可是美人不理他,再怎麼有閒情逸致,這一連四天的不應不理也會悶壞人。
別問他有沒有想過去要回他的工作。他試過,但是被秘書辦公室隔壁正狂放的風雨雷電給打個正著,鎩羽而歸,反而落到更閒的下場。
那個風雨雷電,就是向來若和風般溫文的風遼。
三分鐘前,軒轅彌才被雷電劈中,滿腦子轟然作響地退出副總裁辦公室大門到莫忘憂這兒來喘氣。
「到底是怎麼回事?」軒轅彌好氣度地沒有將肚子裡憋的悶氣朝無辜的莫忘憂發,因為他以為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壓根沒想到她會是始作俑者。「你老闆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他的好脾氣呢?他的笑容哩?」
莫忘憂停下手中龍飛鳳舞的書寫動作,緩緩抬起頭——
「怎麼回事?」軒轅彌見到眼前一雙美目又紅又腫,瞬間忘記自己先前不悅。他和她認識一年多從沒看她哭過,更何況哭腫了眼。「眼睛都腫了!」
「我……」她能說嗎?說昨天又一次和風遼的爭執讓她傷透了心,半夜惡夢再度來襲,兩種情緒、兩倍壓力,擊得她無力自持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發洩大半夜,直到再次昏睡入夢鄉。「我沒事。」
「還說沒事,一對漂亮的單鳳眼給你哭得跟核桃一樣大!」他是誇張了點沒錯,可是已經接近跟核桃一樣大也是事實。「風遼給你氣受了嗎?」
「不是!」她飛快否認,因為風遼會這樣全得歸因於她。「是我讓他變得易怒暴躁,錯在我不在他。」
「錯在你?」軒轅彌恍悟。「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我……」可以說嗎?說風遼要求交往的事,說他因為她的拒絕而變得陰陽怪氣——她可以說嗎?
「說呀。」軒轅彌催促道。「你知道我很關心你,一直很關心你。」他加重語氣盼能動之以情,誰教她總理智得過頭。
但歷經四天痛苦已讓莫忘憂的理智耗盡,她現在只想找個人訴苦,說說她的委屈。
「我——」
「忘憂姐!」一聲帶哭音的叫喚,遠遠的從外頭傳進她的辦公室,打斷她積壓已久正預備解放的壓抑。「忘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