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是哦——」明顯不相信的語氣讓風遼微露不悅神色瞪她。
「老兄,你漂亮的眉毛從她開始跳舞就沒舒展過。吃醋也得有個程度吧,別壞了這張美麗罕見的臉蛋;要知道人生苦短,若欲開懷,唯有忘憂。」
風遼聞言,立時渾身一震震。若欲開懷,唯有……
「你在做什麼!」壓低的吼喝聲突然冒出,打斷風遼的思緒,也嚇得陌生女子縮起雙肩。
糟了個糕!只顧沉迷「男」色,忘了大野狼在後頭。哎呀呀——女子考慮了半晌,決定不轉過身情願當只鴕鳥。
風遼抬頭,發現靳朔漠正怒瞪自己,為免樹敵,於是退了幾步。
「好樣的;你竟然這樣對待身為救命恩人的我。」
該死!笨呀蠢啊她,救了一個不知感恩的「禍水」!
靳朔漠瞇起黑瞳危險瞪視了風遼好一會兒,硬扳過女子的身體與他面對面。「你和他是什麼關係?」語氣冷得直教人打哆嗦。
「救命恩人和恩將仇報無情無義大混帳的關係!」見鬼了,美麗的男人和女人一樣容易忘恩負義!她再一次栽進美人陷阱。唉,早該戒色的。
「當心你的帝氏財團。」靳朔漠撂下狠話。
「與帝氏財團無關,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小姐。」銳眸同樣回以警告意味的眼神。「在台灣,不是每一家企業都愚昧,無視於你眼底強烈的企圖心;至少帝氏財團不會低估你的能力。」
「我針對的是你。」靳朔漠挑明,滿是妒意的口吻立時讓風遼明白這名陌生女子對他的意義。
「那更不必。多虧這位小姐的話,點出我早該想到的事。」他說,放柔了警戒的表情。「我的對象不是她。」說話的同時,他旁若無人似地看向舞池,彌未免和忘憂跳得太久了。
「那就別招惹她。」撂下話,靳朔漠押著掙扎不休的女人離開。
風遼搖頭淺笑,原來男人吃起醋來是這麼地驚天動地,他算是見識到;但最令他震撼的是那名女子無意吐露的幾句話,讓他恍悟近日自己行徑失常的真相,這個發現像一道閃電,準確擊中他最深處的悸動。
人生苦短,若欲開懷,唯有——
忘憂。
第四章
十坪大小的辦公室內只有莫忘憂如往常例行性報告一天行程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是風遼食指規律輕叩桌面的聲響。
但是,托女人第六感的福,她總覺得今天——不,是最近她這位上司有些不同,似乎變得……像以前那般悠然,先前鬱悶煩躁的敗壞情緒像肥皂泡泡一般,啵一聲,破了,消失無蹤了。
好像是從上禮拜那場鴻門宴之後才開始……
「忘憂。」
倏地回過神,她訝於自己工作的神遊物外,他的改變果然也影響了她。「風先生有何吩咐?」
風遼敲敲擺著放卷宗公文及辦公用具的桌面。「你忘了。」
莫忘憂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愣了會才恍然大悟。「抱歉,我立刻就去。」將行程表放在他桌上,她飛快走出辦公室。
十分鐘過後,濃郁香醇的咖啡香味盈滿室內,風遼深深吸了口和著咖啡味的空氣,看她小心翼翼端送咖啡到他桌上。
「卡布基諾。」笑眼看他深呼吸,閉上眼像在享受什麼似的神情,她心中不禁希望他能、永遠都這麼輕鬆自在,閒然安適地生活。她希望他快樂——這份感情,被發現也好,不被察覺也罷;也或許,不被察覺會比較好,免得彼此尷尬。「早上不宜喝濃度太高的咖啡,一杯牛奶比例偏高的卡布基諾正好,不傷胃,也能提振精神。」
「謝謝。」風遼在她的注視下啜了口,讓綿細的奶油及咖啡在口中調和,混著肉桂粉的清香,化成甘醇的美味人喉。「你的咖啡和人一樣完美。」
莫忘憂心臟突然撲通一跳,暗暗為他吐出的話悸動,強烈到不得不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他平常言行就容易讓人誤解,千萬別當一回事。「風先生,有關今天的行程如果還有什麼問題的話,我——」
風遼放下咖啡,用手指了下對面的椅子。「你先坐下。」
莫忘憂依言坐下,細看他突然凝重的表情。「有什麼事?」
「我們認識多久了?」
「三年。」
三年……
「這麼久了嗎?」
一千多個日子裡,為什麼他沒有感覺到她的存在會影響他?一直到最近彌發表追求聲明才開始有感覺?
會不會……他之所以突然在意起她是因為彌的舉動影響了他,如果這樣,他會開始注意忘憂就有可能不是涉及情愛,只是一時間的訝異罷了。他仔細在心裡自我分析,久久不發一語。
他的沉默卻令莫忘憂感到不安,繼續待在這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只好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細長淡煙,點燃後深吸了口穩住情緒。
她從沒在他面前抽過煙,但此時此刻,他莫名其妙的態度讓他渾然忘了這回事,緩緩吐出薄薄白霧。
等嗅到一絲非咖啡味的空氣後,風遼才回過神。「你抽煙?」
莫忘憂整個震了下,彷彿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怎麼……
望向風遼,最後她點頭。「嗯,偶爾抽幾根舒緩壓力。」
「比如說現在?」
莫忘憂將手指插入發中梳開,甩甩頭讓頭髮隨之波動,神情中有一絲焦躁。她看向風遼,終於忍不住開口:「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叫我坐在這裡和你相望。是的,我有壓力,因為我坐在這而你卻不吭聲地想著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你有何用意,這讓我感到有壓力。」
原來如此。
「如果是這樣,我道歉。」
「這表示我可以回工作崗位做事了嗎?」
「我們談談。」風遼提出邀約,掌心朝下晃了晃示意她坐定。
「談什麼?」
「談感情。」他說。
莫忘憂聞言,震驚得全身頓失力氣,連夾根煙的簡單動作都沒力氣去維持,讓煙離開手指直往下掉;所幸,風遼迅速起身,上半身越過桌面夾住它。
傻了好久,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語帶遲疑:「你……你說你要談什麼?」
「感情。」風遼躺回椅背,抬起夾煙的雙指,盯著濾嘴上淡淡的口紅印,神色自若。
「和……和誰?」
「你。」他堅定、輕易地吐出口。之後就著褪退於濾嘴上的口紅以唇相貼,吸了口淡薄的尼古丁,緩慢吐出,神色間極盡性感、魅惑之能事。
莫忘憂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一直到腦子因缺氧而暈眩,才想起世上還有個詞叫「呼吸」,她努力想平穩地呼吸,孰料竟是猛然地倒抽口氣,一時大量空氣抽進肺部,害她拚命咳嗽了好一會才停。
「還好嗎?」風遼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莫忘憂恍若未聞,一股腦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她認識眼前這個人嗎?這人是誰?眼睛、鼻子、嘴巴都像風遼,可是他的話、他的動作一點也不像!
「忘憂?」
「你是誰?」
她率直的話貿然出口,著實讓風遼愣了住,才知道自己的言行嚇到她。
「風遼。」他答,第一次在莫忘憂臉上看到這麼坦率的表情,「可愛」兩字突然冒出腦海。
「不,你不是。」今天是怎麼回事?還沒睡醒嗎?她還在夢中?「這是夢,現在不是上班時間,我是在做夢。」她開始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是作夢,我還沒睡醒。」
「你很清醒,現在是上班時間。」好可愛!原來當她理智正經的表情消失後是這番可愛純樸的風貌,風遼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奇。三年了,除卻有一年的時間他不在台灣,剩下的兩年他也沒有發現,實在是可惜。「你不是在作夢。」
「為……為什麼?」
為什麼?風遼像被這問題難住似的,頓住所有動作,只是盯著她,腦子裡一邊思考著原因。為什麼
久久,他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他起身,如風般迅速繞過辦公桌來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拉起與自己平視,兩眼鎖住她,仔細盯著她的反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理由!
「我是真的不知道。」
終於他明白自己在乎她是因為宴會上那個陌生女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在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意彌與她共舞,也是在這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突然變成工作狂,是因為氣彌送花給她,氣彌表現出與她交往的意思……
如果說這一切在顯示出他對她的在意,那麼,他是不是該試著和她交往好讓自己——像昊所說的——有個依歸。
「風遼,你行事捉摸不定也該有個分寸。」她的語氣裡充分表達出慍怒。「不知道原因也能談你所謂的『感情』?不要輕易說出這兩個字。」她掙開風遼拉住她的雙手。「這次我會當你是開玩笑一笑置之,但是別再犯了。」這種話她能抵擋得了一次,並不代表能抵擋第二次,如果不是長年累月的理智慣了,她肯定會一時衝動就答應了他,而不是像現在強壓著怦然心動平穩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