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我已經很努力躲你了,怎麼你老會出現在我面前?」大概是酒精作祟吧,我變得比較愛說話。
我被強迫倚靠的臉膛突然一高一低地起伏著,我聽見他略帶笑意的聲音:「你是第一個企圖躲我的女人。」
「不是每個女人看見你都會像螞蟻看到糖一樣。你到底是誰?」
「雷浩。」
「嗯……」我推開他,「謝謝你,雷浩。」
說完,我立刻轉頭就走,沒料到他反手將我再度拉回他胸前,這一撞又加重我腦袋的暈眩感。
「你的感謝就這樣而已?」
「要不然你想怎樣?」我使勁推他,卻發現怎麼推也無法拉開彼此的距離。暖暖的體溫,厚實的胸膛帶來更強大的壓迫感,壓得我思考停滯,頭更昏了,剛才那杯飲料八成是酒,我一直忘了注意它。
「以身相許如何?」
「你在說笑話嗎?」糟了!景物愈來愈模糊,恐怕真是醉了。
「你說呢?」
這人在說笑話——大腦傳來這麼一道訊息,教我安心地反開他的玩笑:「就算我肯?你也不會接受,正如他們所說,我長得並不怎樣。」不行了,眼皮愈來愈重,好想睡……
「我要回家,謝謝你的幫忙。」
「你以為我會讓你走嗎?」
「什麼?」
還來不及意會,瞬間,身子騰空而起。
「我並沒說不接受。」
什麼……我聽不明白……但一切已非我所能想像的。
第二章
「……老闆娘,我今天要請假……嗯,是的。很抱歉。」
「小寒,你聲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是……是的」
「那今天你就好好休息,要記得去看醫生。」
「我會的,謝謝老闆娘,我明天就會去上班。再見!」
做完向兩個工作處告假的動作後,我的眼淚立刻決堤而下,哽在喉嚨裡的聲音終於爆了出來——
怎……怎麼會這樣……
昨夜的一切如同錄影帶一般,清楚地在我腦海裡重新播放——
「放開我,快放開我。」騰空的身體找不到任何著力點,只能盲目地亂動掙扎,然而我腦袋早已無法承受更多的晃動,越來越沉重,不停地嗡嗡作響。
過了好一段時間,搖晃的暈眩感才減輕,我的背部貼合在柔軟得像家裡的床一般的地方,舒服得讓我一直緊閉的雙眼睜開了些許,一道人影映人眼底。
「雷浩?」是這個名字沒錯吧?如果我方才沒聽錯的
話,「你…為什麼……我……」
「你不該用這種方式來代替哭的。」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但已讓我的本能感受到被人看透的困窘。
一隻溫熱的大掌撫上我的臉頰,銳利的東方眼眸正俯視著我,眼界被那臉所佔據,呼吸裡儘是他強勢的氣息。
早已朦朧的視線對上他的眼睛,就像掉進深遂的黑色漩渦似的,竟然移不開。
「你難過得想哭不是嗎?」
這個人……就這麼淡淡的一個問句,我已感到眼眶一片濕熱。
還來不及側過臉掩飾,他卻早一步俯身吻上我的眼,吮去我即將流下的淚水。
「你做什麼?」剎那間,神智醒了些,連忙抵住他肩膀,企圖推開他。
他抓下我的手,唇角勾起邪惡的微笑:「索取應得的報酬。」
無法開口再說任何一個字,因為唇已遭到他封鎖,異樣的感覺由內而外漸漸傳至四肢百骸,竟取代今晚難過悲傷的情緒。
不知不覺中,抵抗的雙手已不再像開始時那樣堅持,一瞬間,逃避現實的想法取代了一切,卻也因此換來現在莫大的痛苦。
沒什麼好哭的!一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這麼告訴自己,然而情緒卻老老實實地藉由眼淚宣洩出羞恥的感受。
和一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共主度一夜——多可恥的事!而這竟然是我自己默默允許的!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難以抑止的哽咽直逼上我的頭,幾乎要爆了開來的疼痛劇烈,讓我隨手抓起東西就丟,現在的我只想發洩這種難忍的痛苦昔。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斷嘶喊,丟東西的舉動一直沒有停止的意思。
哭喊的聲音和東西破碎的聲響交雜在我廉租的住處,我以為自己就要永遠這樣哭不停了,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疲憊取代所有的情緒,將我喚進沉睡的世界。
時間就在睡眠間流逝。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了,眼睛和腦袋都脹痛得難受,我乾脆走進浴室準備洗個熱水澡以減輕痛楚。
脫下外套時才發現這外套不是我的——當時怕那個叫雷潔的會突然會醒過來,才胡亂抓了件外套套上,想不到會拿到他的。
不作他想,我毫不猶豫地衝出浴室將它丟進垃圾桶,再轉回浴室。
看見自己身上若隱若現的紅腫痕跡,除了厭惡還是厭惡。坐進盛滿熱水的浴缸將自己沒人水中,只希望這樣可以將全身上下做個徹底的消毒。
當然,這想法大過單純而且也不可能;只是這是唯一一個能用來自我欺騙的想法,希望昨天的一切隨著這一個熱水澡消失無蹤。
雷浩——我記住了;從今而後我會盡所有力量去避開他,雖然說這結果有一部分是我自己造成的,但我實在無法不恨他。
而恨他的同時我又不斷的責備的自己,如果那時堅決抵抗就好了……如果那時沒有逃避現實的念頭就好了
好恨!為什麼我依然不夠堅強?
眼淚忍不住又奪眶而出,和熱水融合……就這最後一次吧!允許自己哭個痛快,哭完、洗完澡後,日子一樣要過,這件事就讓它永遠埋在心裡也好。
一直這麼告訴自己,刻意遺忘這一件事;但這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到頭來只落得勞無功的結果。
因為我忘了另一個人的想法……
「小寒,昨天休息了一天,感冒有沒有好一點?才剛走進店門,老闆娘就趕出來拉著我猛瞧。「我看你今天氣色不怎麼好,要不要再回去休息?」
「不用了!」我推拒老闆娘的好意,不願意麻煩她太多。「我沒關係。」
「那……好吧!不過別太賣力工作了,撐不住就叫小余多幫你,反正他壯得跟頭牛一樣,累不死的。」
「老闆娘,你怎麼這樣講!」小余的耳朵還是那麼靈,他立刻跑過來抗議:「我也是很柔弱的。」
「柔弱個鬼!」老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搶白道:「少丟咱們男人的臉了,你的體型是小寒的兩倍半,能柔到哪裡去?!」
「就是說嘛廣老闆娘附和道。
我淡淡笑了開來,能在這裡工作真的很幸運。
我走進吧櫃,開始做起平常整理清潔的工作。因為我不擅於應對,所以老闆安排我在吧櫃裡負責清洗及烹煮咖啡的工作;除非真忙不過來,否則我很少離開這崗位。
「哦,對了,小寒——」小余跟著走吧櫃,「昨天有人來找你。」
我停下擦拭玻璃的動作,故作鎮定地問:「誰找我?」不要……千萬不要是他……
「是」
「一個大帥哥!」小朱的上半身冷不防地越過吧櫃,雙手按住小余的頭搶著開口。「嘿!小寒,你真是厲害!前天才一個美人找上門,昨天又出現個帥哥要找你——艷福不淺喔!」
小朱的玩笑話我一句也聽不進去,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是每次坐在八號桌的那個人嗎?」
「不是,」小朱搖頭,讓我鬆了口氣。「從來沒見過的
生面孔。
生面孔?那又會是誰?
除了小余和老闆外,我並不認識任何異性,一方面是以前唸書時被逼得沒有時間多認識朋友,另一方面則是我並非受男孩歡迎的料,那麼會是誰來找我?
就在我百思不解的當頭,店裡的鍾敲了三響。
三點!
這個時間是……
我警戒地望向店門口——沒人,再瞥向八號桌,情況亦然;於是放心地撤下警備的心態。
小朱察覺到我的舉止,晃晃手,意興闌珊地說:「打從昨天就沒見過了,今天八成也不會來。」
她的話讓我安了心,天真地以為這件事已畫下了句點,結束了。
怎料這非但不是結束,甚至還是另一個局面的開始!
一如以往,一天就在規律的忙碌中度過。
「路上小心。」老闆娘依然不厭其煩的呵嚀我,雖然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已讓我覺得溫馨。
向大家說了聲明天見,我拎起背包離開。
呼——平安無事。
頭一遭對平淡規律得跟鐘擺沒兩樣的生活產生一股說不出的謝意。
今天安然無事,和沒見過他之前一樣,實在是值得慶幸。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一輛黑色賓上卻突兀地欺上了來,橫亙在我面前,擋住我的去路。
從車內走出一名高瘦的金髮男子。
「等你很久了。」
「什麼意思?」
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整個身子就這樣被推進車內。
「你們做什麼?」車上有三個男人,都是生面孔,實在想不出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架我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