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樓雨晴
「喂,你不要太過分!」眼看兄弟們被她這樣輪番糟蹋,誰都會忍無可忍。
「最沒資格說話的就是你!你以為你長得像頭熊,就以為自己是小熊維尼啊?裝什麼可愛?長成這樣不認分回家哭泣還出來嚇人,難怪人家不肯跟你走,我建議你先去整整形啊、變變性啊什麼的……」
這話就真的欺負人欺負得有點過分了,要再忍就不是男人!
魯男子一時氣不過,衝動得掄起拳頭就要揮去。
拜多年的打架經驗所賜,方歆的反應倒也迅速,很順手……嗯,是「順腳」將身上靠著的「臨時柱子」踹去撞壁,側身一閃,抓了「小黃」來擋拳頭。本來閒閒沒事的「小白」看兄弟被欺負,立刻很有江湖道義地上前友情贊助。
「哇咧!死小孩,要加入也不打聲招呼——」她一掌往「小白」後腦勺拍去,太專注於逗弄這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一時輕敵,挨了記「熊掌」。
夭壽哦!下手這麼重,就知道這頭熊不懂憐香惜玉,這下她更堅定路不平,眾人踩的決心了,要真讓這嬌怯怯的小美人落到這頭粗蠻的黑熊手上,那還得了?
「啊!」就在她一記左勾拳揮去時,傳來小美人兒的驚叫聲。
「親愛的小欣欣,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
「你管什麼閒事?莫名其妙的白癡女人!」黑熊氣得卯起來扁人,非得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這種事只要有點正義感的人都會管。人家欣欣都說不要跟你走了,你土匪啊?都什麼世紀了,還學人家山大王,光天化日的搶親!」又一拳過去,黑熊成了貓熊。
「啊!不要打了——」劉欣欣看他們打得難分難捨,心急得快要哭出來。
「沒問題!」一記迴旋踢,撂倒已經分不清是什麼熊的傢伙,方歆拍拍手,等著小美人兒含著淚水的感激神情。
沒有意外的,小美人兒朝這兒奔來,就在她等著接受膜拜時,美人兒掠過她,著急地奔向哀鴻遍野的身後。
「哥,你有沒有怎麼?」
「啊、啊、啊?」方歆下巴掉了下來。
台灣黑熊是美人兒的哥哥?
「你、你們——是兄妹?」她不信,她要確認!
小美人淚眼汪汪,點了下頭。
「同父異母?」
美人兒搖頭。
「同母異父?」
大黑熊瞪了她一眼。
「那……你們要不要回想一下,小時候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叔叔、阿姨出現在你們家,然後和你們的爸爸或媽媽感情很好?說不定——」
他們根本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嘛!
一個是白白淨淨的玉娃娃,另一個——唉,不提也罷,以免傷感情。
這教她怎能服氣?
「你這女人——」忽聞河東黑熊吼,忍無可忍地衝上前要和她拚命。
「沒有就沒有嘛,這麼凶幹麼?」方歆急忙退開一步,委屈兮兮地低噥。她還不是為他們好,怕他們喊錯爹娘猶不自知……
「我凶?我帶妹妹回家,你把我扁得不成人樣,說我爸搞外遇,我媽偷人,最後還嫌我不夠親切可愛?」被扁成豬頭的怨恨,怎麼也無法消除。
「呵、呵呵——」說到這個就心虛了,她臉上肌肉抽動著,笑得很僵。「你、你剛才不是說,你不要跟他走?」
「我不想那麼早回家啊!」
「那你怎麼不早講!」方歆壓抑著,努力維持語調的溫和。
小美人很哀怨地看她。「我一直叫你不要打了——」
〔你剛才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方歆提醒她。如果不是這樣,她哪會誤會?
「對呀,我就是為了多看言仲夏一眼,才不想這麼早回家的嘛!」提起心上人,美人兒含羞答答,又回復小女兒嬌態。
她剛才是怎麼說的?方歆挖出少之又少的不中用腦汁,用力回想。
對了!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他叫言仲夏,所以她不要跟這頭熊走。
然後就——
方歆閉了下眼,在心底呻吟。
娘呀,這擺的是哪一國的烏龍?!
[言仲夏你知道嗎?他長得好帥、好帥,品學兼優,對女生說話都好溫柔,我真的好喜歡他,每次和他說話,都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浮在雲端上一樣。他每天放學都會經過這裡,我要是沒看他一眼,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失眠的……」一說起甜蜜初戀,兄長的傷勢完完全全被拋到九霄雲外,滿臉的迷戀陶醉讓人忍不住為那個替她挨拳頭的兄長感到悲哀。
很好,這下結論出來了。
她打架打得全身酸痛,把幾個大男孩修理得金光閃閃,為的居然只是讓這個思春的小女孩見她的心上人一面?!
天!她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死!
洗完澡,言仲夏擦拭著頭髮回到房中,整理今天所做的筆記。
一張紙不期然由書中飄落。
他停下動作,拾起飄落地面的紙張。
是幾日前,方歆那堂歷史課的收穫。
言仲夏輕揚唇角,勾起會心的微笑。
這粗心大意的女孩,可能到現在還不曉得她的即興畫作落在他手上了吧?
這絕對不是順手牽羊,至少他不承認。只不過是她不小心掉在地上,又不小心讓他撿到,然後他再非常「不小心」的忘了還給她而已。
高傲自戀的孔雀?!
撥了撥額前半濕的發,他仰首看向鏡面,打量反映而出的俊雅形影,陷入凝思。
他真的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嗎?
一向都知道,他是女孩們傾心戀慕的對象,溫文儒雅是他的保護色,一視同仁的溫柔只是習慣,其實沒什麼特別涵義,卻讓他成了異性的夢中情人。
而她,是頭一個不在第一眼便為他迷醉的人。
不同於其它女孩看他時霧濛濛的含情水眸,她迎向他的眼神,總是挑釁地,充滿了野性與不馴。
是因為這樣,使他對她多了幾分注意力嗎?
或者說,是她惹是生非的本事,教他不注意都不行。
說實在的,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會闖禍的女孩,轉學不過才一個禮拜,就把方圓百里稱得上有點份量的「角頭大哥」全給得罪光了,惹麻煩的速度教人歎為觀止,自歎弗如,她是不打算留著小命平安畢業了嗎?
想起今天下午的鬧劇,他發現他又有了想笑的慾望。
沒錯,他全都看見了,那是他每日回家必經的路線,想不看見也難。
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活寶的女孩了,將一個帶妹妹回家的兄長當成採花賊給扁得不成人形?!呵,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出來。
看來,他接下來的校園生涯不會太無聊了。
「方、歆——」他一字字輕緩柔吟,唇角微勾,揚起一抹只有他才明白其中深意的淺笑。
在早自習將結束前,方歆終於帶著臉上的一坨青紫出現。
言仲夏實在很想歎氣。
如果他沒記錯,右手臂上的那道傷是昨天的戰果,已經由紅腫轉為瘀青,顯示她根本沒費心多作處理。至於左頰那片紅痕與眉角的擦傷——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今天遲到的原因了。
「恕我孤陋寡聞,請問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彩妝嗎?」
正丟下書包的方歆,錯愕仰首,左瞧右瞧,沒看到其它人,才肯定發聲者真的是她親愛的芳鄰。
日頭打西邊出來啦?她這高傲芳鄰,一向是若無必要甚少開口,這會兒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話?!
「是你在跟我說話?」確認一下比較好,以免自作多情。
「你當心哪天被打成白癡!」言仲夏順手將一盒不名物體往她身上拋。多虧方歆運動神經敏捷,順手接住。他也不多解釋什麼,起身管理秩序,帶隊前往操場參加升旗典禮。
一直到他消失在她眼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剛才是不是被他給損了一記?
愣愣地打開紙盒,才發現裡頭是幾項可隨身攜帶的簡易藥品。
[這傢伙幾時這麼好心了?」她喃喃咕噥,隨手撕下一片OK繃往臉上貼。
唉!起來幹活嘍——
黑板上的值日生一欄寫著她方某人的大名,清楚得讓她很難當作沒看到。她可不想讓那個龜毛的模範生班長逮著把柄。
在那之後,言仲夏變得很愛找她的碴,不管她做什麼,他永遠有意見。
糾正她坐姿不夠端正;挑剔地行止太粗魯;批評她說話大嗓門;不准她蹺課打架,惹是生非;規定她每日幾點到校,晚了幾分鐘他又會開始念到她耳朵生瘡,就連她上課專不專心,他都要管上一手。
哇咧!這雞婆班長會不會管太多了?連他們杜鵑鳥導師都沒管那麼多。
言仲夏看她不順眼,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來賭!
其實,連她都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演變至此。剛開始,他對她說幾句話用五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就是走在路上也會裝作沒看到,比不熟還要不熟的那一種。可是後來……
好像就是從他丟藥盒給她的那一天吧!他開始對她的言行東挑西撿,惡毒批評,而且毫不留情!害她每天、每天都悔恨得不斷強力反省,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他要這樣不遺餘力地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