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樓雨晴
「海寧,回來好不好?」他幽幽地開口。
我僵直身體。「不要,你知道那個家!|。」
「我知道那個家讓妳呼吸困難,我沒要妳回去那裡,只是∼∼別留在這麼遠的地方,讓我掛心。」
回去嗎?當初為他而逃,今天,再度為他而歸?
我對這片土地的感情勝過台北,我真的不想走;但是,我更捨不得他‥‥
我為難了‥‥
「如果妳真的不想回去,那|」他吸了口氣。「我過來陪妳,好嗎?」
我嚇了一跳。他不會是說真的吧?
抬起頭,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換他不說話了
呼吸聲都很淺、很淺,時間在流逝,靜得只聽得見鐘錶滴滴答答的聲響,我正懷疑他是不是睡著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
「我想妳,海寧,我真的好想妳,妳不知道嗎?」
低抑的嗓音在悄寂夜裡盪開,滄桑而樵摔,剎那間,震得我腦海一片空白。
隔天早上,我陪他去坐車,這回,換我替他買了鮮奶和麵包。
一直到上車,我們都沒再提昨晚的對話。
他一定以為我睡著了,沒聽到他那句震撼十足的宣告吧?
事實上,當時的我動彈不得,所有的知覺、思想,全都被那句「我想妳」給震得酥麻,無法反應。
他沒說再見、沒說保重,更沒承諾下回見面的日期,只是在上車前,與我交握的手緊了緊,然後輕輕在我掌心寫下兩個字。
等我。
他寫的是這兩個字嗎?
那,這又是什麼意思?他要我等他什麼?
我發現,任何事只要扯上他,我的智商就會退化,理解能力降到只比低能兒強一點點。
只是,我沒想到,我會如此的思念他。
以前,可以勇敢撐過五年,而現在,只是短短五天,我就已經撐到了極限。熬到又一個周休,我不經思考就衝動地北上找他。
在找鑰匙開門時,我還很認真的想。如果我說回來探望叔叔,會不會有點虛偽?
我幻想著他見到我時的表情,忍不住揚起頑皮的笑意。
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正要敲下門,裡頭傳來的對話聲浪,使我止住了動作。
「哥,你對海寧有興趣吧?」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別裝了啦,上個禮拜都逍遙兩天了,怎麼樣?得償所願了吧?看你要怎麼感謝我。」
「我為什麼要感謝妳?」
「喂,別不認帳哦,要不是我犧牲色相,幫你解決掉童聖陽這個情敵,你和她可以進展這麼快嗎?」
「把話說清楚!」程予默沉下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
「我知道你會把我和童聖陽的事告訴她,也早料準了她會來,我是故意做給她看的,要不然你想得到她,還有得拚例!」
「我什麼時候要妳這樣做了?」
「唉啃,你的心思明顯得很,好不好?別說小妹我不守信用,誰教我曾經賭輸你,答應要不計代價替你做一件事,欠了這麼多年,總算還了。但是我可先告訴你,玩玩可以,千萬不要當真了,別忘了你還有可薇姊。」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下去了,耳邊塌塌作響,我沒命地轉身狂奔,逃離這醜陋真相所帶給我的打擊。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精心設計的騙局,我只是個被人玩弄在掌心的大笨蛋!
虧我還如此的信任他、全心全意依賴他,誰知,他卻是造成我所有痛苦的元兇
難怪他會出現在我家門前,難怪他什麼都不問‥‥因為他什麼都知道,因為這正是他一手導演的!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每一個我真心對待的人,到頭來回報我的都只是不堪的傷害與欺騙?
我好恨!恨程予潔,恨程予默,恨程家人,恨這可恨的一切!
痛到極致,淚已經流不出來了,而這一回,再也沒人聽我哭‥
回高雄後的一個月,我接到程予默的電話。
聽到他的聲音,我直覺地用力掛斷。
不到三秒,電話又響起。
我把悠揚的鈴聲當催魂鈴在瞪,恨不得將它折了生吞入腹。
好,你要玩是嗎?我陪你玩!看最後輸得一敗塗地的會是誰!
一把不甘的熊熊恨火燃起。憑什麼就只有他們姓程的可以耍人?我也能!
「喂?」我深吸了口氣,用最自然的聲音接起電話。
「海寧,妳剛才怎麼回事?突然斷線,嚇死我了。」
憂心如焚是吧?你再裝啊!
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是這麼虛偽的人!
「沒有啊,話筒沒拿好,不小心按錯鍵了。」
「喚。」他吐了口氣。「妳在家嗎?」
「是啊,怎樣?」
「我有件事想告訴妳。」
「嗯,你說。」
「我人在高雄。」
「喚,高‥‥高雄?」我跳了起來,聲音揚高幾度。
低笑聲傳來。「不必那麼驚訝。公司有些人事變動,我被調到南部來。」
有這麼巧的事?
這也就是說,往後他會長期定居高雄褸?
「海寧、海寧?!妳還在嗎?」
「啊,在呀!」我拉回神智。
「等我這裡的事情處理好,晚點我去找妳,一起吃晚餐,好嗎?」
「鰻魚飯?」我壞心地說。
他低低呻吟。「妳饒了我吧!」
稍晚,他果然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我家門前。
如果他不來,我還不會這麼恨他,但是他來了!
他真的打算像予潔說的那樣,「玩玩就好,不必當真」?那他又把台北的美嬌娘置於何地?
我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男人可以很愛一個女人,但有時空虛寂寞,很容易受到外界誘惑。
所以他可以在愛著宋可薇的同時,又對我「感興趣」?
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扮演我的「外界誘惑」!
程予潔都可以不知羞恥的拿身體當籌碼,勾引我的男朋友了,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吃定了我無力反擊嗎?
我並沒欠他們什麼啊!從小到大,我一忍再忍,都忍到高雄來了,還想要我怎樣?
不了,這回,我不要再忍。我想報復,很強烈的意念,不顧一切!我要為我那被踐踏得面目全非的尊嚴,狠狠反擊一回!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但是我控制不了
「海寧?」
他正低頭困惑地看著我,不曉得喊我幾聲了。
「妳怎麼回事?今晚臉色很難看。」
陪他逛完六合夜市,回家的路上,他這麼問我。
「啊,不是,有點頭痛。」
「是嗎?妳怎麼不早說!」他的手覆上我的額頭。
「我想說你來的第一天,一定要陪陪你啊‥‥」我裝出最委屈的語調。
「呆子!要陪我時間多的是,又不急在今天。」確定沒發燒,他還不放心的直問:「是不是感冒了?怕冷就多加件衣服,真的不舒服要去看醫生,別逞強‥‥」
「知道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妳才知道妳像三歲小孩,讓人多不放心。」
「哪有那麼慘?我自己在外頭五年多,還不是這樣過。」
「那是因為有童聖陽在妳身邊,否則妳以為我會放妳一個人在這裡?」
我神色-僵‥‥
既然認為童聖陽對我來說很重要,又為什麼要設計讓我們分手?他的話,到底哪一句可信?
我對他,真的好心寒失望。
「妳還是放不下他嗎?」他深深地凝視我。
「哪有‥‥」
「一提到他,妳就整個人都不對勁。既然這麼愛他,那又為什麼要放他走?」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還問我做什麼?
我眠緊唇,不回答。
他揪著我,眼神很深刻,然後像是投降似的,深長無力地歎了口氣。「還來得及,如果捨不得,現在就去追回他。」
我明知道不該相信,卻還是被他疲憊淡郁的語調擾得心亂‥
他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在講漂亮話?
「算了,已經過去的男人,我不想緬懷。」
他沒搭腔,研究著我是不是在逞強。「妳確定?」
「不然呢?」
「海寧,妳太倔強,有時為了顧及尊嚴,往往忽略了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弄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容磋蛇的,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了,妳真的知道,妳要什麼嗎?妳真的確定,妳不會後悔嗎?」
「你還真瞭解我。」我淡哼,掩去睜光的冰冷。
「記住一句話,海寧。什麼都可以意氣用事,就是感情不可以!」
他的話像目芒記重槌,字字句旬的敲進我心坎。
第三幕卷六
程予默一個月回台北一趟,其餘的時間,都留在高雄∼∼或者說,留在我身邊比較貼切。
這麼說並不誇張,不上班的時段,我們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膩在一起。
相處的時間這麼長,我們都做些什麼?沒留意,就是有很多事情可做,很多話題可聊。
有時相約到旗津去吹海風,當然,他還是不讓我吃海產。
有時手牽著手逛夜市,從夜市頭吃到夜市尾。
有時去看場電影,聽場音樂會。
有時一起到百貨公司,幫對方添購衣物。
有時相偕參加朋友的喜筵,被間到我們什麼時候會有好消息?他也只是笑,不予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