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樓雨晴
「但是,我在騙誰呢?存在我們之間的那道影子,一直都沒有消失過,妳對我熱情不起來,是因為妳從來都沒有愛過我,我們之間有的,只是習慣性的陪伴,不管我多愛妳,多努力地為妳付出都一樣‥‥呵!我早該知道的,睡不成妳身旁那個位置,不是感覺不對,而是人不對。只是我沒料到,那個人會是他∼∼程予默,妳名義上的哥哥。」
知道被閃電擊中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又痛又麻,完全發不出聲音來我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我真的是這樣嗎?那個連我都不敢去面對的心事。被他毫無保留的揭露出來,我甚至不知道,原來我不只欺騙別人,連自己都欺騙了!
「那‥‥」我乾澀地問:「你和予潔在一起,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或許吧!妳對我太淡、太被動。她對我卻熱情主動,妳知道‥‥慾望對男人很難招架的,也是最脆弱的一環‥‥我瞭解妳的個性,這麼說只會讓妳更唾棄我,但是‥‥」他困難地頓住,接不下去。
就因為我不跟他上床,所以他就和別的女人上床。這要在以前,我一定會二話不說,狠狠端他一腳,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現在我有什麼權利這麼做?他背叛的是身體,而我背叛的是心,我又比他好到哪裡去?
「你們∼到什麼程度了?」我挫敗地問。
那一幕還停留在我的腦海,就不知道是他比較倒霉,才剛開始就被我撞見,還是暗渡陳倉已久‥
童聖陽欲言又止的看著我。「海寧‥‥」
光是這樣,我就知道答案了。
「你們都這樣了,還要我說什麼?」我忽然覺得好累、好無力。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她也不是第一次‥‥」他張口辯解。
「這不是理由,做就是做了,不要讓我更瞧不起你。」
他啞口無言,連續張口、閉口了好幾次,才遲疑地吐出話來。「海寧,妳知道‥‥我最愛的還是妳‥‥」
程予默說對了,男人看男人果然還是比較準。
「如果我和予潔斷得乾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可以叫程予默去擺攤算命了,簡直鐵口直斷。
我為難的眠緊唇,沉默了好久
「聖陽,我沒有辦法‥‥」這是我掙扎過後的結論。
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一個身體會受不住誘惑而背叛我的男人,尤其對像還是我名義上的姊姊‥
他和予潔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他是不可能了:
我沒有辦法面對這麼難堪的關係。
「早料到妳會是這樣的答案,明知這會讓我失去妳,還是把持不住。」他自嘲地說,抬頭看我。「就這樣結束了嗎?」
「是啊,難不成還得放串禮炮,開幾桌流水席昭告天下?」
他苦笑。「妳調適得真好。」
「托福。」我苦中作樂地擠出笑容。
我真的不難過嗎?如果不難過,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為什麼還是忍不住落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我們談完了。」我按電鈴,程予默來開門時,我像個小學生,很乖巧地告訴他。
「平心靜氣嗎?」
「嗯,平心靜氣。」
「好。」
「那我可以進去了嗎?」
真是反了,這到底是誰家?
一開始還不覺得怎樣,但目蛋同進入相同的空間裡,共同呼吸相同的空氣,再想起我剛才的大膽行徑‥‥我連心跳都不自然了。
他會怎麼想?怎麼看我?
「妳要不要先去洗個澡?」他一如往常溫溫地說。
「懊,好!」感激涕零的接下緩刑令,我拿了換洗衣物,飛快地閃進浴室裡。
如果可以,我會選擇在裡頭躲個千年萬年,最好老死在裡頭‥
但是我不行,所以東摸西摸,拖拖拉拉地刻意拖延時間之後,我還是得走出浴室,勇於面對他。
「你‥‥要不要也去洗?」我好不容易擠出遜到爆的理由,為了再緩一次刑。
「我剛才洗好了。」
「喚。」天要亡我。
上次親完他就可恥的落跑,這一回可跑不了了。
我扭著衣角,不敢看他。
氣氛陷入尷尬的沉寂。
「下次打聲招呼好嗎?」他沒來由地開口。
「啊?」
「妳老是這樣,我門牙被妳撞得很疼。」他表情認真地抱怨。
「?;;‥‥喚‥‥好!」我反應不過來,愣愣點頭後,才想起‥;
我在好什麼啊!真是豬頭!
他的意思是說,可以有下次,但要先打招呼?
童聖陽說,我對他熱情不起來,是因為人不對,那如果是程予默,感覺就對了嗎?
我現在對他,到底是我所認定的兄妹情誼,還是就像童聖陽說的,我根本就一直不曾忘情於他?
有時候自我催眠太久,連自己都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的了。
我想確認。
「那,程予默,我吻你好不好?」
這句話很霹靂,而他的表情也的確很「晴天霹靂」。
「海寧。妳」
「好不好?」
「我是說笑的,我知道剛才妳是在跟童聖陽賭氣,我不會當真,但是現在妳再這樣看我,我會∼」
不用「你會」了,我自己來!
我踞起腳尖迎向他的唇,堵住他的優柔寡斷。
這並不困難,因為我夠高,而他呆在那裡任我宰割,我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樓住他的頸子,將唇印得更深
我聽到他悶吟一聲,然後我的腰被勾纏住,整個身體貼向他,他狂熱地吻我,溫熱的舌尖在與我碰觸時,我感覺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震麻,由舌尖蔓延開來,酥了心魂,我甚至‥‥虛軟得站不住腳,只能迷亂地迎合,隨著他糾纏共舞,任由他掠奪我的每一寸氣息——
他抱起我,將我放在床上。
我以為他會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我也驚訝地發現,不論他現在想做什麼,我一定都沒有辦法拒絕。
但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將臉埋入我的發間,略略急促的呼吸輕灑在我頸際,讓我呼吸的頻率也隨他急促起來。
多諷刺,我因為太冷感而嚇跑了男朋友,卻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熱情如火。
「嗯?」
「這次我有打招呼了。」
「嗯。」他終於抬起頭。「妳想證明什麼?」
「沒、沒呀‥‥」我心虛,迴避他的目光。總不能說,我想證明自己是不是還愛著他吧?
「海寧,看著我。」他的聲音壓抑著某種我所無法解析的情緒,卻讓我連心都揪了。
「童聖陽傷妳這麼重嗎?讓妳痛苦得‥‥必須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還是‥自我放逐?」
證明自己?自我放逐?他在說什麼?是我變笨了嗎?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海寧,我真的不希望,我只是妳傷心時的慰藉‥‥」他眼神沉鬱,起身退開
「予默!」我無法理解他的話,但我起碼知道不能讓他走。
我心慌地拉住他,五指緊緊纏握,不敢放開。
「留下來,陪我!」
「海寧?」他回胖,眼神複雜。「妳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至少知道,此刻我想留他在身邊。
他似是很深、很沉地歎了一口氣,終於有了動作|
我緊張得心都快停了,他沒有擁抱我,而是一根、一根地扳開我的手指頭。
我的心往下沉。
「你∼∼」我想我快哭了。
「妳總得讓我關燈啊!」他口氣裡有滿滿的無奈,也有滿滿的疼惜,這回我聽出來了。
我叮出一口氣,笑出聲來。
關了燈,我們用了五秒的時間適應黑暗,他在我身邊躺下,我俱靠過去,任性地纏抱住他的腰,在他胸懷找到最舒適的位置。
「睡吧!」他輕輕拍撫我的背。
他躺在我身邊空著的床位,讓我覺得好契合、好安心。
原來,之前真的是人不對。
「予默…」
「這是妳第二回,沒有連名帶姓的喊我。」
他還記得?我以為,他早忘了我那年少輕狂的純純愛戀。
「這一晚比總統套房更正點吧?還有軟玉溫香在懷,美人免費取暖。」
他胸膛微微震動,我想他是在笑。
「妳還真敢說。」
「我當然敢,所以我不欠你總統套房了。」
「妳這傢伙」他笑哼。「早知妳窮鬼一個了,我也不稀罕吸窮鬼的血,免得消化不良。」
我睡了他胸膛一記。
想到另一件事,我接著問:「你什麼時候要回去?」
「妳在趕我?」
「才不是!」
他遲疑了下。「‥‥明天。」
「這麼快?」我下意識地將他抱得更緊。
我們都有工作,這我知道,但是,這一分開,不曉得再見面又是什麼時候了。
我與他總是如此,處在曖昧不明的階段中,不是情人,也不是兄妹,心與心的距離,像是近到一伸手就碰得到,可是真的伸出了手,卻發現它隔了層層迷霧,遙遠得捉摸不住,我心裡的惶然,該怎麼說?
我沒有立場留他,他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手足,還有‥‥他的情人,都在台北。
我還能說什麼?又能怎麼留?
我怕,這一分別,又會是第二個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