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樓心月
不可否認的,當芷柔感受到他話語中急切的關懷時,心頭仍不由自主地泛起陣陣漣漪。若他對她無心,何來深刻的系念之隋?可是,他已有另一個她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這究竟是他的虛情假意,還是其中真存在著他對她的在乎?
「這就是你的結論?是嗎?我們之間除去合作關係,走在街上便形同陌路,毫無牽扯?」能不悲哀嗎?他自嘲而慼然地想道。
「我們曾有過牽扯嗎?」
「你問我?你居然問我?莫芷柔,你這麻木的女人!我的感情還不夠清楚地呈現在你面前嗎?你還要我怎麼做才夠?其實你心裡比誰都還要明白,從我為你動情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再也牽扯不完了!」
她面如寒霜,「展拓凡!我希望你清楚你在說什麼。」
他憑什麼?在擁有另一名似水佳人的同時;他憑什麼再來對她說這些話?
她不願承認這是妒意作祟,堅定地告訴自己,她只是不齒他用情不專的作為,她痛恨這樣的男人!
「那麼你又清楚你要的是什麼嗎?芷柔,承認一項已然存在的事物,對你而言,真有這麼難嗎?」他歎了口氣,神情滿是淒苦。
「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對我說這些話嗎?」
「我沒資格?」他苦澀地重複,「這就是你的答案了?我沒資格?」
她依舊沉默著,執意漠視靈魂深處因他悲慼的語調而扯痛的心。
他心灰意冷地,一顆心逐漸在她的沉默中寸寸凝結。
他幹嗎要愛上她呢?分明是自找苦吃!「莫芷柔!你這個盲目的笨女人!」
喀!另一頭收了線,感覺得出他電話掛得蠻用力的。
芷柔失神地握住話筒,淒惶的心一片迷茫。
自那一天之後,兩人的關係正式降至冰點,原因不在他,而在於芷柔解不開的心結。
若她當真無心無情;那他無話可說,可她明明對他動了心,卻偏偏要用冰冷無情的態度來傷害他,這麼做,究竟是想自欺,還是欺人呢?她以為漠視一切就真能當什麼都不存在了嗎?
她的固執令他氣惱!
如果他夠有骨氣,就應該瀟灑地放棄!人家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何苦再拿一片熾熱的真情任人踐踏,他展拓凡又不是除了莫芷柔就娶不到老婆。
可是……說歸說,若他真能瀟灑地放棄,又怎會愁緒滿懷呢?
這段日子,他讓自己全心投入工作,無暇多想,期望能夠淡化那份深沉的悲苦。
於是,在無法避免的公事接觸上,他們都盡量鎮定地面對彼此,沒有怨懟,也沒有相顧無言的尷尬,一切以公事為重。
他微微一分神,以致漏掉了一小段內容,他連忙收攝心神,不使自己的目光飛向前頭的芷柔。
「麻煩重複上一頁內容,謝謝。」他努力使聲音聽來平淡無波。
芷柔望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地往前翻了一頁,繼續未完的主題,僵冷的室內,除了淡漠的公事交談聲之外,再無其他。
芷柔一邊說著,目光不能自己地飄向他……
他依然往後靠著椅背,將資料放在交疊的大腿上,姿勢從未變過,視線更不曾移開手中的資料半分,專注凝思中的俊容更凸顯他的卓然出眾。只是,他卻不曾抬頭看她一眼,這令她難言地一陣感傷,連她都沒發覺,她早已習慣了他將溫存的眸光停駐在她身上的感覺。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只是不想破壞原有的寧靜,這些年來,她已過慣這樣的日子,為何仍是讓展拓凡主宰了她的喜怒哀樂、左右她的心緒?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接下一頁,這個你十分鐘前說過了。」
他不疾不徐的話語傳來,芷柔忙拉回分散的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
屜拓凡早就發覺到她的不知所云,但他無意道破,他要她認清自己的心,逼出她的感情。
當他再度察覺到她的心神恍惚時,不由得無聲一歎。禁不住滿腔的心疼,只得道:「看來我們並不適合再談下去。」
芷柔無話可說,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實在糟透了。
拉開門把,他步伐頓住了;遲疑了三秒才回過身來,首度正視她,輕緩地道:「你氣色很差,如果有必要,最好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下。」說完,他沒給她任何研究他表情的機會,匆匆關上了門,隔絕她泛起酸楚的凝眸。
他……還關心她嗎?縱使口吻淨是壓抑的冷淡,其中仍有不可錯認的憂心。
獨立了許久的心,不知由何時開始深陷於他的柔情之中,只是不經意流露的關懷便令她這般動容,她真能全無眷戀地過回從前的日子嗎?
好難、好難……
第七章
開門,迎接她的是一室的闃暗,展織羽有些許意外,順手開了燈。
「咦,二哥,你在呀,怎麼不開燈呢?」
展拓凡隨眼瞥了她一下,「展織羽小姐,請看看現在幾點了。」
「還沒十二點嘛;」展織羽聳聳肩,不以為意。
展拓凡皺起本就深鎖的眉宇,「織羽,這裡可不比英國,別拿這裡的治安和英國相提並論。」
「也就是說,你這麼晚了還不睡,是擔心我,為我等門?」她擺出過分誇張的感動神情,親密地勾住他的頸以,我怎能輕易放手?他挫敗地歎了口氣,「只不過問題就出在……唉,她是我見過最倔強、最固執的女人!過往回憶或許美好、但畢竟逝者已矣,她難道要為了過去,放棄眼前可以牢牢握住的幸福?」
展織羽沉吟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道:「其實二哥,你不能怪她,女人對初戀本就有一份難以割捨的情懷,若再加上曾經海誓山盟的話,你如何期望她輕易淡化那一份刻骨銘心的感情?如果她當真這麼做的話,那麼這個女人也就不值得你傾其所有地去愛了,是不是?」
「話是沒錯,但——我們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呀!」
「等不下去可以另外找個好擺平的女人呀!憑我們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的展大公子,還怕沒女人愛嗎?」
「去你的!」他沒好氣地道。明知道他不是個朝秦暮楚、用情不專的人,說這些話分明是調侃他。
「實話嘛。」織羽笑嘻嘻地回道。
「你還說!」
「好啦、好啦,說正經的。」她斂起笑謔;「你肯定她是愛你的?」
「我——」他遲疑了,「我知道她對我有心,只是,我不曉得足不足以深刻到能夠稱之為愛。只要她不是無動於衷,這就夠了。在她眼中,我讀出了感情的訊息、只要她的心曾真切地為我悸動便已足夠。」
他還真容易滿足呵!
由此,織羽不難看出他愛這名女子愛得多慘。「這還不簡單,要想知道一個女人愛不愛自己,有個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準確的方法可以得知。」
「哦?」他挑眉詢問。差點忘了小妹也是女人,多少聽聽,研究參考一下應該錯不了,「願聞其詳。」
她沒直接回答,反而天外飛來一句:「先問你-密性的問題,你吻過她了沒?」
「啊?」展拓凡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哽到,「你、你……」
「看你這丟人現眼的反應,大概是沒有吧?」虧她還問得臉不紅、氣不喘,反倒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給問得無地自容。
誰說的,他當然有,只不過那是在她意識不清的狀況下——這算不算?
「別告訴我你經驗豐富?!」他蓄勢待發地伸出雙掌,隨時準備掐死她。她要敢說「是」,他會毫不猶豫地扭斷她的脖子,免得這個花癡女敗壞門風。
結果,展織羽的反應是以很瞧不起的眼神,唾棄似舶看著他。「你少拙了好不好?幹嗎一副貞節烈男的模樣?接個吻在二十世紀的現代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展、織、羽!」他沉下了臉。
「七月半還投到啦,擺那什麼死人臉。」她再笨也看得出展拓凡已有「清理門戶」的傾向,只好澄清道,「說你白癡你還和我大小聲;隨便說說你都當真,不是沒智商是什麼?你當你小妹是蕩婦卡門嗎?放心啦,小妹我不會丟你老人家的臉的,別說那『薄薄的一片』了,連初吻我都還放在銀行生利息,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展拓凡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講話老是口沒遮攔,一點女孩家的矜持都沒有,恐怕八百輩子都不曉得臉紅是什麼東西。
「食古不化的老頭,難怪人家不甩你。」織羽長吁短歎地搖頭歎息。
「你到底想說什麼啦!」和這小妹說話還真累人,腦細胞要死好幾個。
真笨!.「我說,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動物;有的時候,嘴裡死不承認的事,心裡頭未必真是這麼一回事。扣除掉心機深沉、會耍欲擒故縱手段的女人不說,有時女人的拒絕並不是完全無心於你,這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也就是說,當自己根深蒂固地認定一些事後,對於明明已深鏤心間的事物,往往會因為盲目而忽視,連自己也沒發覺,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試探她有情無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她丟給他暖昧的眼神,意思已昭然若揭,不言可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