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樓心月
「殷、行、雲……」當初乍聞此名是曾有剎那的耳熟之感,只是,他一直不曾深思。「好像聽過──」他盯住她,「這很重要嗎?」
「不要這麼懶,既然聽過,就自己動動腦回想。」
「行雲、行……洛陽?殷?」剎那間靈光閃過,他愕然驚叫:「洛陽第一才女?!」
由於太震驚,他顯得有些茫然。
「怎麼可能?秋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嬌嬌女,是洛陽首富的掌上明珠,怎會委身青樓,強迫自己與一群不入流的輕狂尋歡客周旋?」
「還不是為了你!」
「為……為了我?」他怔憧,一臉茫然。
「為了救你這條命,行雲真的是全豁出去了,堂堂一個身價不凡的富貴千金女,不惜身陷青樓,答應趁人之危的徐嬤嬤所開的條件,甚至拋開道德、禮教,以唇親侍湯藥,光這兩項,她的貞操就已因你而盡毀,你自己說說看,她還不夠情深義重嗎?」
乍然聽聞時,他腦海裡一片空白,然後,既憐且愧的情緒衝擊著心扉。
行雲居然為了他而委身青樓,忍受著賣笑生涯……人家是尊貴的洛陽才女呀!是達官貴族前仆後繼,爭相競逐的對象,卻因為他……
他閉了閉眼,心頭交織著厘不清的千思萬緒,有感動、有心疼,更有深沉的愧疚。
「你還好吧?」老實說,秋月有點擔心他會嚇傻了。
四周是無聲的窒人沉寂。
「她人呢?」他倏然開口,嚇了秋月好大一跳。
「呼!」她輕拍受憐的胸口,沒好氣地答道:「在前頭『忍氣吞聲』、『強顏歡笑』啦,喂──你幹嘛!」她急急叫喚,卻沒來得及阻止衝出房門的問楚天。
一切……該結束了吧?
她含笑望看遠去的身影。沒錯,行雲的實笑生涯早該結束了,而他們之間的情事,才正要開始。
帶點感傷地,在心中向這兩個她曾深深關懷過的人道別,他們會記住她吧?他日,可還有相見的一天?
第五章
攬月樓中,鶯鶯燕燕環繞,浪蕩輕佻、調情作樂的情況是日日不變的戲碼。
行雲居高臨下,有些生厭作嘔地蹙起娟細的柳眉,要她彈琴給這些設格調的人聽,還真是一種折磨。
千般不願,萬般怨惱,她還是強忍著心頭的不悅,公式化地敷衍著。
「老躲在裡頭有啥意思,徐嬤嬤,你叫雲姑娘下來陪我喝兩杯!」一名財大氣粗的壯碩男人叫喝著,垂涎地直望著薄紗內沉靜飄逸的佳人。
「這──張公子,您是知道我們雲姑娘的規矩──」徐嬤嬤有些為難地說著。
「怎麼,瞧不起我是不是?還是嫌老子的銀兩臭?」
「不,不是的,您怎麼這樣說呢?只是──」未完的話語,在那男人蠻橫的拍桌叫喝聲中消逸無蹤。
「擺什麼臭架子,不過就是個下賤的妓女,老子給臉還不賞臉,只不過要她陪我喝兩杯,又不是要上她,□什麼!」
「張──張公子,」徐嬤嬤笑得有些僵硬,「您別這樣……」
「快叫她下來見我,否則今天老子就拆了你這用爛窖子!」那男人狂妄的叫囂著。
「是、是!」徐嬤嬤迭聲應和,戰戰兢兢地小心迎合著,趕忙上樓上對行雲說個端詳。
用不著徐嬤嬤說,行雲在上頭已看得一清二楚。
她冷冷地輕哼一聲,「徐嬤嬤,你知道我們當初的約定,我可不欠你什麼,沒義務要忍受這些,這段日子我幫你賺進的銀子,足夠你吃喝三輩子了,你還想怎樣?」
「是,我知道,可是!這情形你又不是沒看到……」徐嬤嬤一臉可憐相的哀求著,行雲卻不為所動,視若無睹。
「那是你的問題,我管不著。」要她陪那種面目可惜的粗鄙之人喝酒?呵,門兒都沒有!陪他她可會連作三天噩夢的。
「求求你──」徐嬤嬤可憐兮兮地哀求。
行雲仍是一臉淡然,無動於衷。讓這個光會欺善怕惡、趁火打劫的徐嬤嬤受點教訓也好,總該讓她也嘗嘗當初她求救無門時,被人狠心拒絕、落井下石的滋味是如何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徐嬤嬤只好下樓去,不斷討好地陪著笑臉,又是哈腰又是道歉的,可那男人卻不那麼好打發,火氣一來,粗暴野蠻地將桌子一掀,不堪入耳的穢言成串而出……
「賤女人!老子是看得起你,竟敢不識抬舉,故作姿態!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麼清高的貨色,敢給老子耍個性!」他張狂的叫嚷著,僅看自己有幾分本事,輕功一使,便上了閣台,在行雲花容失色,來不及閃避的當口被扯出了薄紗之外。
絕世之容清楚呈現之際,眾人莫不憐歎出聲,就連那個粗俗的男人也看傻眼。
「放開我!」行雲嫌惡地蹙起秀眉,使力掙扎。
「果然是個好貨色!這樣吧!我出一千兩,包你一日!」他一臉令人作嘔的淫穢神情。
去死啦!行雲眼中明顯有著鄙夷之色。
「你下流!」她忿忿地低咒。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今天要是役將你弄上手,別人還當我無能好欺負!」說完,他便開始輕佻地上下其手,湊近她的唇,欲強行一親芳澤。
行雲早嚇白了臉色,使盡了全力反抗,手腳並用,又捶又踢,情急之下。一腳端向他膀間,力氣之猛,存心讓他「英雄無用武之地」!
此舉惹惱了他,那男人痛得變了臉色,一火,氣得往行雲細嫩的臉頰上用力揮──突受重擊的行雲一時重心不穩,踉蹌地退了幾步,在眼冒金星、頭重腳輕腦海呈渾噩狀態的情況下,意識到自己的身子跌出閣樓,不斷往下墜──
而匆匆趕來此地的向楚天見到的便是這一幕憐心動魄,令人神魂俱飛的場面!沒有多想,他蹤身躍下。
我會死嗎?行雲悲慘地想著,認命地閉上了眼,心中不禁感歎這種死法實在慘不忍睹!
「別怕,有我。」
咦,好溫柔的聲音,行雲憐愕地睜什眼,呈現在眼前的,是熟悉的俊美容顏,一顆飽受憐惶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緊抱者向楚天的腰際,小臉深深埋進他的胸懷,放心依賴地將自己交到他手中。
這種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留,相信行雲也是,所以他什麼話也沒留卜,以極快的速度閃身出了攬月樓,甭說徐嬤嬤,就是在場稍有功夫底子的人也沒來得及攔住他。
好一會兒,行雲感覺到濕熱的黏稠液體,探手一摸,不禁倒抽了口氣,兩眼瞪得老大。
她驚呼:「放開我!楚天,你快放開我,你傷口──又流血了……」
他俊容蒼白,額上冒看點點汗珠,吃力地說:「不──礙事。」
行雲又急又慌,叫道:「你再不放開我,我要當街喊非禮了!」
向楚天聞言,停下了步伐,凝睇她寫滿擔憂和焦慮的眼眸,輕輕地放下她。
她伸手輕觸他那染著一大片鮮血的胸前,輕咬著唇瓣,那心疼的神情,好似受傷的人是她。「你怎麼這麼愛逞強!」
而向楚天似乎無視自己惡化的傷勢與痛入心骨的疼,只是無盡憐惜而歉然地撫著她頰上那片怵目憐心的嚇人紅腫。「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你根本用不著承受這一切的傷害與污辱……」
「你都知道了?」她愕然注視看他。
向楚天輕點一下頭,「你該早點告訴我的,那麼今天……你就不會發生這樁驚險萬分的事,差點連命都沒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別說了,先醫你的傷要緊!」她急忙打斷他的話,看著血愈流愈多,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她一顆心全扭絞在一塊。「到我家去,我扶你,快點!」
向楚天沒有拒絕她伸來的手臂,因為他已頭昏眼花,四肢無力了。
「撐看點,就快到了!」她一邊心急地加快步伐,一邊留意著他的狀況,心中不斷加深的恐懼與心痛告訴她,那份對向楚天莫名的感情似乎愈發深刻糾結──
???
本來,行雲是打算先處理好向楚天的傷口再去向她爹「請罪」的,沒想到她運氣這麼背,才剛進門,便撞見了殷年堯。
想當然耳,殷年堯自是大驚失色,尤其見女兒身上血漬斑斑,額上還有令他心疼難當的紅腫,反應自然地推開「挾持」他女兒的陌生男子,將行雲拉回自己的保護範圍內。
「你這膽大可惡的匪類,竟敢傷害我的女兒,看我──」
「爹!」行雲驚叫,連忙掙脫父親的掌控,迅速奔回向楚天身邊,擔擾地扶住搖搖欲墜的他。「您別可恥到欺侮受傷的人好不好?」
「這……你……他……」這是什麼情形?殷年堯瞠目結舌,傻眼了。
「別你你我我的,快去請大夫啊!」行雲慌亂地吼道,殷年堯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地,一時不察,竟乖乖的聽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