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樓采凝
巧芯氣呼呼的趕到了現場,並擋在玉延與春娘之間,努力地講著他的壞話。
「我都快被你們給弄昏了,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把春娘逼瘋了才怪。
「他……」
「我是她的債主。」壓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玉延已開腔了。
「債主」」」巧芯將這兩個字吼得震天價響的,尋芳苑的屋頂險些不保。
「難道有什麼不對嗎?」他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大大的不對,那我問你,我欠了你什麼?你又為何會變成我的債主了」她咄咄逼人的指著他的鼻子說。
「你的記性未免退化的太快了吧!剛剛在外面你不是承認欠了我一錠金元寶。」
他聳聳肩,表現出一臉惋惜狀。
什麼?又是金」」元||寶!
「可是你剛才明明說早就忘了這檔事了,不是嗎?」
巧芯已好久沒嘗過牙齒打顫的滋味了,今天拜他所賜,她終於又體會到什麼叫做「咬牙切齒」!
「這就得怪你囉!方才有事沒事就把它掛在嘴上,害我想忘記都難,既然已經忘不了了,當然得討回一點兒囉!」
他悠哉的搖起紙扇,並瀟灑快意的端坐在椅子上,像極了判官在審案似的,這麼說巧芯不就成了犯人!
「你||」巧芯不僅是「咬牙切齒」,很明顯的已經是「怒髮衝冠」了。「你以為我還不起是嗎?也不過就一錠金元寶,我還你就是了。春姨……」
她一回頭,羞點兒摔個四腳朝天,因為她竟看見春娘趴在桌上睡」」著」」了!
「春姨」」」
她乾脆俯在桌面朝春娘的耳朵大叫了一聲。
「怎麼了?打雷了嗎?」春娘立即驚跳了起身。
「什麼打雷,是我在叫你啦!」巧芯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是你呀!你這丫頭也不怕嚇掉我這條老命?咦,你們抬槓完了嗎?是誰贏了?」
春娘只記得她聽著聽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春姨呀!你怎麼可以迷迷糊糊的,巧芯都被人欺負了你還不知道。」她百般不依地扯著春姨的袖子︵要借錢之前,得先撒撒嬌才行︶。
「是嗎?可是我怎麼都聽見你的聲音呢?」
春娘好笑的調侃著她,原來她並沒睡著,只是被巧芯的大嗓門逼的不得已只好閉目養神了。
「春姨,你怎麼老是胳臂往外彎?」巧芯雙頰泛紅的低聲囁嚅著。
頭一次欣賞到她臉透紅雲、低眉斂目的害羞樣,玉延竟有點兒看傻了!當然,他也沒忽略掉巧芯與老鴇之間濃厚的感情。
那她又何苦一大早冒著寒風做苦力呢?難道她是自願的?
「我胳臂不會往外彎,只是據實說而已。」
「好啦,隨便你啦!不過有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我以後可以分期償還的。」她附在春娘耳畔咬著耳朵,不願讓都個討厭的討債鬼聽見。
「什麼事,你說吧!」春娘也遞過自己的耳朵。
「我想向春姨借點銀子,我欠那傢伙一錠金元寶……」
「你欠他什麼?金」」元」」寶!」巧芯還沒解釋清楚呢!春娘已扯開她的大嗓門尖銳的喊出。這下不僅是玉延聽見了,恐怕整個尋芳苑的人都知道她常巧芯欠了人家一錠元寶呢!
天呀!她還有什麼臉見人?
她掩面一跺腳,對天哀歎了聲,「我不要活了。」
「這怎麼可以!為了點兒金子就不要命了,告訴春姨,你是什麼時候欠他的。」
春娘立即制止道。
巧芯翻了記白眼,也唯有老天知道,她常巧芯不是為了金子不要命,而是為了春姨這個大嗓門。
玉延卻安靜地坐在一旁,暢快喝著桌上的上等好酒,一面欣賞著這兩個女人滑稽的對話表情。
簡直是太有趣了!
「就是那天啊!你知道的。」巧芯無奈道。
「哦」」原來他就是你所謂的「很有誠意的男人」?」春娘就是那種一條腸子通到底的人,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完全沒顧及到巧芯的顏面。
只見巧芯頹然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來了,因為四面八方已射來一道道視線緊追著她不放。
「沒想到你是這麼形容我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來,我敬你一杯。」玉延一手各拿杯酒,徐徐走向她,俯下腰欺近她的芙蓉面道。
巧芯一伸手拾過一隻酒杯,氣憤地灌了進喉,雙眼如炬地盯著他瞧。
「別這樣打著我瞧,我是會想入非非的啊!」玉延挑起一邊眉,看著她因喝了酒而醺然桃紅的俏臉。
「去你的,你這隻豬!」
巧芯一巴掌揮過去,卻被他輕鬆閃過,而擊上了桌面。
「我不叫豬,鞏玉延則是在下的稱謂。」他嘻皮笑臉的回道。
「好了,好了,別鬧了。我說這位公子,你不是將元寶送給咱們巧芯嗎?怎麼現在又要討回去了呢?」春娘趕緊出面當和事佬,免得被這兩個年輕人一攪和,她生意都不用做了。
玉延莞爾一笑,「她拿了我的元寶是真的,大伙也親耳聽見了,但是不是我送給她的,那就有待商榷了。」
聽他這!氣,好像是巧芯一個人胡謅的,她立即想衝上前好好的興師問罪一番,怎奈被春娘攔了下來。
春娘江湖經驗老道,怎會看不出這年輕人是在逗弄她們巧芯。
「好吧!既然是巧芯欠你的,那我替她還吧!」晉娘欲轉頭喚來夥計時,卻被玉延擋了下來。
「我說老鴇,你準備還我多少啊?」
「不是一錠金元寶嗎?」
玉延神情詭異的搖搖頭,「從我借給常姑娘那天開始算,已經七天了,若以每天五分的利息來算,連本帶利應該是五個金元寶才是。」
「天殺的,你還算利息!」巧芯發誓,如果她腿夠長的話,一定把他踢到大海裡喂鯊魚。
算利息也就算了,竟然一天就計上五分,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
「我遠從太原而來,出門在外手頭上總有點不方便,算點高利貸應該不為過吧!」
他攤攤手,無辜的說。
「不方便?好,那我就讓你缺腿斷手更不方便。」她衝到一旁拿起掃把,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他身上掃,彷若他是個百般惹人厭的垃圾。
玉延嘴角噙著笑,左挪右移,輕鬆自在的躲過了她的攻擊,不但如此,手上的酒壺依然滴水不漏的全倒進自己的口中,最後還露出一抹滿意的神情。
「想不到尋芳苑的酒還真不差,既爽口又甘醇。累了吧!要不要來一口,喘喘氣?」
「你是個小人!」
巧芯憤想地丟了掃帚,氣呼呼地咕噥了幾聲,隨即轉身逃離了大廳,她今天已經把這輩子的臉全丟光了,她不要再見人了啦!
「喂,年輕人,你很厲害喲!咱們巧芯長那麼大,我還是頭一次見她被人壓呢!
真有看頭。」
春娘得意的想,這丫頭總算遇上了冤家了!
「哪裡,我想我也學巧芯喊你一聲春姨好了。」玉延抱拳說道。
「這怎麼敢當。」好久沒讓那麼俊逸的年輕人喊過春姨了,瞧,春娘已笑的花枝亂顫。
「我看得出春姨與巧芯的感情應非一般主僕情份,因此玉延想請春姨多看著她點兒,別讓她再到外面四處賺錢了,但就不知巧芯是否有什麼難言的苦處。」
「她呀!還不是為了她娘的病。沒辦法,誰要她娘的病是個無底洞呢?偏偏我的錢她又不用,非得去撿柴、劈柴來換,真是她媽的牛脾氣。」
春娘嘮嘮叨叨的念了一堆,這話她可從沒對陌生人提過。
「原來如此,那我懂了。」玉延暗自在心裡盤算著,驀然有個主意在他心裡形成了,「春姨,玉延就此告辭了,明天我會再來。」
「你明天一定要來呀!」春娘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望著他倨傲不凡的身影,還真是愈看愈有趣呢!
***
「娘,吃藥了。」
巧芯輕輕扶起母親瘦弱乾癟的身子,由她口中徐徐餵進了藥汁。
「芯兒,我聽你春姨說,你又偷偷跑到山裡,咳……撿柴了是不是?咳……」
「娘,瞧你咳的,別再說話了好不好?」巧芯不停輕拍著母親的背脊,她每咳一聲,巧芯心中就刺痛一下。
「咳……怎麼可以不說,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兒家大清早跑到山上是很危險的。」
常母心疼的數落著;她哪會不懂女兒這麼做全是為了她這個沒用的老母親,她甚至氣自己為什麼還不死呢?
「娘,我以後不會了。」她擰乾溫熱的毛巾,為母親擦拭著身子。
「都是娘連累了你。」常母眼中含淚,是欣慰和感激。她氣老天讓她一生過的如此坎坷;卻又慶幸祂賜予她如此乖巧的女兒,此生她的確不該再有怨尤了。
「不是的,是巧芯沒出息,不能給娘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不能治好娘的病。」巧下跪在常母身側,淚水沿著臉龐徐徐滑落,也擰疼了常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