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劉芝妏
「是嗎?」
「沒錯!」
「天下怪人何其多,又豈只我一個!」扔下這麼兩句,他沒繞路,以體魄逼迫她不自覺的退開,在她難以置信的注目下,悠哉瀟灑的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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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飛逝。
一年接一年,四季輪轉著人世間的變化無常,輾轉間,十四個酷冬掠過,此刻,白雪皚皚的酷冬又來到。
「果真,歲月如梭,小娃兒長大了呀……」喜神喃喃自語,有些不捨的拿眼瞅著捧在手心疼了十五個年頭的小姑娘。
「眼看著小丫頭片子也即將開花結果,唉!」
耳邊的輕歎拉回了塗意舒的在意力,心緒複雜的再對那個背影拋去一眼,她完全不意外喜爺爺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
「喜爺爺又在歎了呢。」笑咪咪的收妥那幾個銅錢;終究,她還是替蘇老爹開市了,因為,嚼著姜餅的大個兒跑來跟她買下一整籃的沖天炮。「你不是說我會帶喜給人?怎麼你在我身邊卻盡顧著歎氣呢?」
「那男人,很有野性。」他略過她的笑問不答,逕自說出自己的觀察。
「野性?」側首,她好奇的又迫望向那愈走愈遠的背影。「什麼是野性呀?」她不懂喜爺爺的話,只知道方纔那雙黑瞳直盯著她瞧時,她的胸口酥麻麻的騷動著。
為何騷動?她也莫名其妙得很,卻知道自己不討厭那種感覺。
「你沒瞧見他的眼神很妖魅?」
「妖魅?」杏眸陡然因好奇而閃閃動人。「喜爺爺,什麼是妖魅呀?」
「妖魅呀……」搔了搔腦勺,喜神苦思著如何解釋。「這該怎麼說呢?呃,妖魅呀……」
「舒丫頭?」
「喔。」收攏起好奇的目送眼波,她回身走向出聲喊她的蘇九。「來了。」她沒有招呼喜爺爺,卻也知道來無影、去無蹤的他就跟在身邊。
「你在跟誰聊呀?」
「沒呀。」塗意舒不假思索的笑著搖頭。「我是在自言自語啦。」雖然不想瞞蘇老爹,但,她也很無奈呢。
誰叫喜爺爺專愛搞神秘,從小到大,他就只愛找她聊。
似乎,除了她,再沒有第二人看得見喜爺爺的形影,小時候她覺得怪異,問了又問,喜爺爺卻只是對著她笑;就這樣,她有個一路伴著她成長的忘年之交,久了,便也習以為常了。
「你唷,老喜歡自言自語。」
「嘻,習慣了嘛,總改不掉。」晃晃空籃子,她將幾枚銅錢如數遞給蘇九。「來,祝老爹開市大吉。」
老眼微微泛著淚光,蘇九高興的接過空籃與銅錢。
「舒丫頭……」
「我要忙我的嘍。」揮揮手,她止住他的道謝。「接下來,老爹應該也會開始忙不過來了。」話才說完,就見一位大娘停在爆竹鋪前。「老爹,客人上門嘍。」
蘇九也瞧見客人了,笑著跟她點點頭,趕回去招呼了。
「咦,丫頭,你留了什麼?」
「留?」愣了愣,見喜爺爺的目光盯著她手中的那張存貨……「這哪是我留下來的春聯呀,是恰巧沒賣出去的啦。」
經過蘇九一攪和,兩人都忘記方纔的妖魅一詞。
「沒賣出去?」喜神訝笑。「丫頭,你可知上頭寫的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不知。」眨眨好奇的眸子,她搖頭。「我認得它們,可它們不認得我呢。」
喜神聽了也只是呵呵直笑。
利祿。
聽說祿神的那丫頭寫了一手好字,而且是寫啥應啥,如今,小丫頭這麼巧的就留下了這麼一張……
「丫頭呀,你要發了喔。」
「發?」
「這張春聯,你可得好好留著呀。」他笑得神秘兮兮。「其中大有緣故。」
「大有緣故的春聯呀……」嘻笑著,塗意舒順便輕手輕腳的將春聯捲成細軸。「那可真是得好好的將它收妥嘍。」
決定了,一回到家就將它貼在門口;大有緣故的春聯呢,說不定真會招來好運哩!
第二章
齊漠遣了幾個扛夫先行進縣城歇著,一行三人繞到鄰鄉,揪出那幾個鬧事的地頭蛇。
先前幾個鬧事的地頭蛇就是打這兒出產的!
一踏上人家的地盤,三雙精目隨意打量,卻都極不滿意瞧進眼的點滴,再加上先前所收集的種種消息及證據顯示,這地方官既貪婪且無能。
「這裡跟九江縣差真多呀。」逐庸歎道。「不過是一山之隔,卻有著天壤之別。」
抿著嘴,聽進逐庸的感慨,齊漠不發一言。
領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左右手,也不囉嗦,他直搗黃龍走進了當地的府衙。
「陳肇鈞這人你可認得?」
欽差大人突然到臨,身為地方官的陳瑞連已經夠緊張兮兮了,冷不防地聽到自個侄兒的名字被揪出來,他更是驚得滿身大汗,先搖頭,再猛點頭。
瞧他嚇得魂都快飛了,拼了命的點著頭,齊漠攏起兩道濃黑的劍眉,不耐且嚴厲的低斥。
「說話!」
「認……認得。」
「他是……」
「這陳肇鈞是下官的侄兒。」陳瑞連下意識的吞嚥著口水。「呃,雖然是侄兒,可向來不親,完全不親。」
想也知道鐵定是阿鈞這小子又在外頭闖禍了,這位突然上門的欽差大人看起來不像是好惹的角色,不快快撇清跟阿鈞的關係,怕待會兒遭他牽連。
「不親,是嗎?」
「是,稟大人,下官不敢欺瞞大人……」微抬眼,猛然瞥見那雙冷峻的深瞳直望著自己,嚇得他疾吸了口氣,渾身打起哆嗦。「大人,下官知道錯了,懇請大人給下官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下官保證……」
「將功贖罪?」
「對、對,請大人給我個機會。」
「讓你再撈更多?」
「對。」旋即悟到自己的腦袋點得太快了,陳瑞連忙不迭的又猛搖頭。「不對,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管你什麼意思!」
「啊?」
「來人!」
林育轉跟逐庸同時上前。
「摘了他的烏紗帽!」
不需要再多言,齊漠命令一下,兩人同時出手,當場去掉陳瑞連的官職,再將他打人大牢。
嫌惡的瞪著呼天搶地的陳瑞連被押走,齊漠大刀闊斧的將府衙整頓一番,沒日沒夜的忙了好幾天,了了一樁任務,一行人這才悠哉的起程轉回九江。
「少爺,接下來呢?」回程,換逐庸捺不住性子的問了。
「你累了?」
「不,不是呀。」主子都沒喊累,他哪敢、哪能狂喊嗚呼哀哉呀。「只是怕少爺累了。」
似笑非笑的睨了心直口快的逐庸一眼,齊漠的心情倒還不錯,糗了他一句。
「累了可得說一聲呀。」
聽出少爺口中的嘲弄,逐庸嘴一咧,搓搓手,坦白笑言。
「這是少爺較勇健,我呢,雖然還撐得住,可這心裡頭總覺得骨頭好像要散了似的。」大概是天太冷了,他向來耐熱不耐冷,只要氣溫陡然一降,體力就自動減了兩成。
冷然噙笑,若有所思的瞳眸盯著他及林育轉,齊漠順手一攏肩上厚暖的披風,慢條斯理的說出打算。
「這次,咱們就在九江挑個落腳的地方,快過年了,可能會待上一段時間。」
林育轉聞言但笑不語,但神情頓時輕鬆且逍遙許多。
「真的?」較沉不住氣的逐庸笑問。
「你想我會唬弄你?」
「當然不是。」他忙不迭的搖頭。
向來喜怒隨心的少爺自然是不會唬弄他,可是,少爺喜歡耍弄他呀;唬弄與耍弄,雖然說法不同,但其實只有一線之隔,說穿了,就是在……玩他啦!
☆☆☆
清晨,齊漠向來回魂得慢,但是並不會藉機賴在床上,總會強迫自己早早起床,興致一來,也會親自上街去吃點東西……
「咦?哈哈哈。」
「一大早,笑什麼呀你?」
「你自己瞧呀。」逐庸嘴角已先一步的帶著林育轉的目光轉向前方。「是你那朵春天的微笑。」
林育轉也看見塗意舒了。
只見她在一個賣早點的鋪子前頭打轉,手腳利落的忙東忙西,又像一隻小陀螺的忙碌。
「少爺,要吃粥嗎?」逐庸低聲問著齊漠。
齊漠揚起右眉,正要答應……
「客官,請坐呀!」短小精幹的老闆瞧見他們的遲疑,嗓門極大的搶著招呼。
微頷首,齊漠率先走向老闆拉開的長椅,坐下,靜望著額際微沁著細汗的塗意舒。
一早,她就顯得嬌艷可人,絲毫投有惺忪睡意及倦態,這女人是什麼做的?都不覺得累嗎?
林育轉向來話也不多,沉默的坐在齊漠左側,但,多話且外向的逐庸可就不同了。
「早呀,小姑娘。」讚歎的瞧著她迅速的端碗擺筷,他噴了噴。「你倒是沒一刻能閒呢。」
「呵呵,早早早,大爺們也都早呀。」輕笑兩聲,見隔桌的客人離座,塗意舒勤快的趕過去收拾碗筷,仍不失禮的頷首招呼。「沒法子呀,得加減掙點銀兩嘛。」
「為什麼?」
「快過年了呀。」
逐庸恍然大悟,瞪著她搖頭歎息。
「家裡欠買菜錢呀?」
呵呵笑了兩聲,塗意舒擦拭著桌面,沒有馬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