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劉芝妏
「我現在很好，靜薇，謝謝你。」
阿傑在後頭拍拍她的肩。
「霍達，你先在這兒陪杏兒，我和靜薇去外面買點吃的，你肚子應該餓了。」
「阿傑，你和靜薇先回家休息好了，今天晚上我會在這兒陪著杏兒。」
「霍達，你自己都還沒完全康復，還是先回去休息一個晚上，今天晚上就讓我陪杏兒，明天看情形再說好不好？」
「靜薇，我已經好很多了，你陪我爸媽先回家休息好嗎？」
靜薇還想講些什麼，阿傑向她搖搖頭。
「那我和靜薇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你就撥個電話回家。」
「阿傑，靜薇，謝謝你們。」
拍拍他的肩，阿傑不再說話，拖著一臉猶豫的靜薇往門口走去。
※※※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有幾個護士進來講了一些話又出去了，而夜已經很深、很深了。霍達仍握著杏兒的手，半點也不敢眨一下眼的注視著她，深怕不小心眨一下眼，杏兒就會離開自己。
她怎麼還不醒呢？有時他會擔心的用耳朵貼住她的胸口，專注的聽著她的心跳聲；因為她的呼吸好淺好淺，霍達必須要隨時幫她留意著，深怕她一偷懶就忘了呼吸。
杏兒，你怎麼還不醒呢？快點睜開眼好讓我安心啊！
好像是在響應著他的呼喚，杏兒的手動了動，眼瞼慢慢掀動著，霍達霎時忘了呼吸，緊張的微撲向杏兒。她的眼眨了眨，看清楚床邊的人後，臉上不由得掛起一個安心的微笑，然後想到了什麼，輕輕的歎口氣。
「你為什麼要來？我不是叫阿傑告訴你……」
「告訴我說你死了？杏兒，你就那麼殘忍？」
「殘忍？」
她嘴角含著一抹無奈的笑，透過一雙淚眼望著他。
「這樣對你比較好，你還年輕，不要拖了個累贅。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負擔？你到自己的定義就是這樣？」
「定義？我現在已經不敢為自己做任何定義了，現在的我對任何人都是負擔。如果我不存在了，對大家都好。」
「我呢？你都沒想到我嗎？」
淚順著臉頰奔流而下，她別過頭不再看他。
「時間久了你自然就會忘了我，那時還會有別人……」
「你對我的信心就那麼薄弱？時間久了我就會忘了你？杏兒，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或許……」
不待她說完，他就激動的低吼著：
「或許？你就那麼肯定我會忘了你？會有另一個女人能取代你的地位？」
「霍達，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完全像個廢人一樣，什麼事都需要依靠別人，我如果死了真的對大家都好。」
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霍達心痛的傾身將她抱摟在自己懷裡，將臉埋進她的發裡，眼淚止不住的流著，他輕撫著她的背。
「你真的這麼想？」
「是的，是的。」
「杏兒，那我們就如你的願。」
她含淚的眼在看到霍達沾滿淚水的臉頰時，微微抖動的肩僵住了，仍注射著血漿的手貼向他的臉，試著將他的淚拭去。
「別難過，你一定會遇見另一個比我更好的女人。」
「不，我不會！」
「你會的。」
「我不會，因為我會跟你一起走。」
她驚訝的低喊：
「不！」
「為什麼不？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就這樣沒有人陪，孤孤單單的走？」
「不，你不能這麼做。」
「我說過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你既然不願意活著讓我照顧，就算是陰曹地府，我也只好跟你一起去了。」
杏兒被他的回答嚇住了，她驚慌的抓住第一個闖入腦海中的問題。
「你不行這樣做，你爸媽會很傷心的。」
「與其沒了你，我留在這個世上像個活死人，他們看了也是難過，倒不如我和你一起走。反正就像你說的，或許時間一久，他們也會忘了我。」
「你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你這樣做會很傷他們的心。他們愛你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也愛你，你就不怕這樣做會傷了我的心？」
「霍達，你別這樣。」
霍達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語氣急切的勸著她：
「杏兒，我們要行動就要快一點。天已經亮了，你說我們是跳樓好？還是再打破瓶子割腕？」
杏兒抱著霍達的脖子，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連聲的低喚著他的名字。
「霍達。」
「快點做決定，我們要怎麼做比較好？」
「霍達。」
他不理會她的叫喚，只是抱著她，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專注的盯著她，神情凝重的催促著她快做決定。杏兒投降了，將臉貼在他臉旁，她哭喊出聲：
「你別這樣折磨我了，我知道錯了。霍達，你別這樣，我愛你，我不要你死。」
將她的身體緊貼著自己的身體，霍達閉上眼，讓眼裡殘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他長長歎了口氣說：
「你要答應我永遠不會再做這種傻事。」
「霍達。」
「醫生都還沒有判你死刑呢，為什麼你就先判自己死刑？況且你這種情形也可能只是暫時性的，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知道嗎？」
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著自己，杏兒自始便未斷過的淚流得更凶了。他握起她包著繃帶的手腕，心疼的問：
「還痛不痛？」
眼淚不斷的自眼中滑落，她搖搖頭。
「霍達，對不起。」
「答應我不要再做這種事。」
「對不起，霍達，對不起。我只是想這樣子對你最好。」
「對我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一起渡過這個難關，好嗎？杏兒，讓我陪你一起走過以後的人生。」
「就算我真的無法再站起來走路？」
「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所以陳杏兒，你不必想把我甩掉，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你都被我定下來了。你休想離開我！」
「霍達！」
她無法言喻心中的那份激動，只得靠近他的臉，在他唇上深深的印上一吻。
「不管如何，能被你愛上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緊緊的摟著她的身子，他向她，也向自己發著誓。
「杏兒，我們會讓這份幸福持續到永遠。別忘了，就算你變成小老太婆，而我也成了小老頭，我們還是會一樣的相愛。」
低喊了聲他的名字，她已經講不出話來。兩人就這樣相擁不語，沒注意到不知何時微微開啟的門已被輕輕的掩上。
阿傑將淚流滿面的靜薇拉進懷裡，兩人靜靜的向早已灑滿晨光的陽台走去。
※※※
他們到達時，霍達和杏兒已經在門口等著迎接他們。只見車子停好後，阿傑便忙著下車衝到另一邊，靜薇挺了個大肚子，正艱辛的要爬出車外，阿傑手忙腳亂的嘗試幫她。
霍達見狀，不禁低下頭向坐在輪椅上的杏兒說：
「沒想到阿傑也有手忙腳亂的一天，當了准爸爸就是不一樣。」
杏兒笑笑沒說話，倒是已經扶著靜薇慢慢朝他們走來的阿傑聽到了霍達的話，不服氣的回道：
「你別忙著笑我，等你的杏兒也挺個大肚子時，我們再看看你能多鎮定。」
霍達沒再接口，只是朝阿傑笑了笑，關心的問靜薇：
「靜薇，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靜薇不滿的看著自己的身體。
「還能怎樣？我覺得自己像只充氣的河馬，難看死了。」
「就算是充氣河馬，也是世上最漂亮的充氣河馬。」
她高興的傾身親親杏兒的頰說：
「還是杏兒說話最窩心了，你今天還好吧？」
杏兒點點頭。段淑瑤人在客廳，聲音卻傳了過來。
「你們幾個怎麼就站在門口盡顧著聊天，也不會先進來坐下。靜薇，你別跟他們幾個人在那兒窮磨菇，過來這兒坐，讓霍媽媽好好看看你。」
四人相視笑了笑，阿傑體貼的扶著靜薇往客廳走去。霍達正待推著杏兒過去時，杏兒輕輕扯了下霍達的袖子，他傾下身，杏兒輕聲的問：
「達，你會想要一個孩子嗎？」
他親暱的捏捏她的耳垂，真誠的說：
「我只要有你就心滿意足了。」
眼裡閃著淚光，杏兒將他的手貼向自己的臉。
「這一年多來，你給我的實在太多、太多了，我好想也給你些什麼。」
霍達蹲了下來，讓眼睛與她的平視。
「為什麼還要給我什麼？你已經把我最想要的給了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你最想要的？」
「你的愛。」
她凝視他許久，忍不住給他一個深情的吻，在他唇邊輕聲的說：
「我今天要送你一個生日禮物。」
「是什麼？」
看著他滿臉好奇的表情，她神秘的笑笑。
「現在不告訴你。」
杏兒一副守口如瓶的表情讓他更好奇了。
「你們小倆口如果想單獨相處就說一聲好了，我們會識相的避開，免得還要在裡頭等你們開飯，肚子都餓扁了。」
阿傑的聲音在霍達身後響起時，霍達給杏兒一個暫時放你一馬的眼光，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後，推著她往餐廳走去。經過阿傑時，他去給他一個佯裝憤怒的表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