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鈴蘭
「要出發囉!」
她如夢初醒,「喔!好。不過我們要去哪裡尋回失落的記憶呢?」
「跟著我就是。」這是一趟找回記憶之旅,曾經與她走過的足跡,他們將再一次重溫,一定要讓她記起過往的甜蜜,當然包括他的無情忽視、他殘忍的溫柔,以及他還來不及付出的愛。
踏遍世界後,他才發現,袁媛是他生命中的方向,沒有她的崇拜,一切的榮耀都是枉然,他這個傻瓜要走過無數冤枉路,失去後才清醒。
車子遠離喧囂的城市,往深山郊外駛去。
「到底要去哪啊?車子都開了兩個小時了。」她嬌嗔的抱怨,有點坐不住。她還以為會有新鮮的事情發生。
他莞爾,「妳以前老想看我工作的地方,我這就帶妳去。」
「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嗎?」袁媛脫掉鞋襪,提著褲管在漢水裡走來走去。
起先他拿著相機拍攝大自然,後來便以她為模特兒,捕捉各種鏡頭。
「我的工作地點沒有限制,世界各地、各種風土人情特色都是我的對象。」
「這跟我的回憶,還有大哥為何要隱瞞我,有何關聯?」
「耐心點,沒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妳必須一點一滴套我話。」
「那你乾脆告訴我,揭開謎底不就好了。」
那就沒辦法填補他們浪費的兩年時間。
「車禍後妳到美國唸書,還好嗎?有遇到困難嗎?」
「這很重要嗎?」怪人!帶她到這安靜的深山中,除了拍照,就淨會問她一籮筐的問題。
到他來說很重要。「說不說?」
「讓你知道也沒差,我就跟我爸媽住在一起,身體恢復之後就唸書,我念美術系。」
「嗯,妳的圖一直畫得很好。」
「之後生活就很平順,後來丹尼爾送我一隻狗,就是你看到的那只蠢狗。我答應丹尼爾帶他到台灣逛一逛,剛好他來台灣與代理他家產品的廠商接洽,我又正好放暑假,所以就一起回來了,丹尼爾他……」
「等等。」他忍不住打斷她的敘述,「丹尼爾是誰?」遠渡重洋陪他回台灣?他有不好的預感。
「他是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兩年前他一定會祝福小妮子長大了,不會直纏著他胡亂,現在他只有想殺人的衝動。
他壓抑著滿腔的酸味,試探性的問:「他是怎樣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消失的這兩年,靈動如她怎麼會沒人追求。
「好脾氣的男人啊,滿照顧我的,我爸媽都很喜歡他,我哥也讚不絕口。」
「那妳呢?」他等候著她的答案。
「他很好,像杯白開水,清澈可見,有助身體健康。」
完美的形容詞,卻被他嗅出一點不對勁,有種妥協的無趣。
他犀利的盯著她,蠱惑地問:「妳也知道自己並不適合白開水是不是?我想他一定是溫溫吞吞的好人,全心全意的哄著妳。」卻駕馭不了她。
「那是我的私事。好啦,該說你自己了。我跟你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去?」
他眼神溫暖的凝視她紅咚咚的臉蛋,「我們是密不可分的愛人。」
她屏息,血液刷的漲紅臉,直覺被吃豆腐,隨即嗔怒的啐道:「誰跟你是愛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擱下相機,他走下湧流,杵在她的面前,直勾勾的望進她的眼裡,「我沒有胡說八道。」
「騙人!真是那樣,我怎麼不記得?」
好痛,她的話常竄出刀鋒割劃他一下,末了血流滿身,還得露出慘痛的笑容。「是啊!就知道唬騙不了妳。我是要考考妳的記憶力是否真的恢復了。」
臭男人!老是這麼嚇她。
不過當他似笑非笑的說話時,其實她心中有絲竊喜。這是不是表示自己對這個愛耍嘴皮子的男人有好感?
等等,他又來了,調侃她之後,他的臉上總會有種悲傷的表情,活像自己的錯似的。
「你呢?」
「我?」想不到她對自己也有興趣,「乏善可陳。」
「感情生活呢?」
他惆悵的微笑,兩眼直盯著她,深情款款地說:「我曾經有一位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們兩個感情如膠似漆,她事事以我為重心,是我生命中的安琪拉。可是我蠢笨如豬,該死的逃避她的真心,誤以為對她是友情,屢次把她獻上的真心往外推,忽略她的眼淚,一次又一次。」
當她聽見他無力的低喃時,心也揪了起來,喉嚨乾涸得發不出聲音,靈魂彷彿被他眼底的深情吸進去。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都用工作當借口。我給她承諾,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別人。但我又跟別的女人相互慰藉,她誤會了,傷透了心。」說到此,男人的眼底有著無限的自責。
「她傷透心,然後呢?」她聽得入神。
「然後……然後她萬念俱灰,開著我的車,撞毀橋上欄杆墜入河裡。」他的呼吸一窒,眼眶濕紅的凝視眼前的女子。
能夠再次見到活生生的她,是老天爺憐憫他。
聽到女子的激烈作法,她胸口也似乎重壓了一塊石塊,渾身不舒服,感同深受般的呼吸困難。「她死了嗎?」
「沒有。」活生生的就在眼前。
「倘若有機會,你想見她嗎?」
「我願意付出所有代價,只為見她一面。」他忍不住渴望,唐突的箝握住她的手腕,「只要我能,我想擁抱她入懷,安慰她,對她懺悔,對她告白,對她傾訴我的愛意,說我是多麼的愚蠢。」
濃烈不可抵擋的愛意,宛如從他溫暖的雙手汩汩傳送,被他碰觸的地方熱呼呼的發燙。她尷尬的想抽回手,卻因他眼裡的癡狂而怔住。
「妳會原諒我嗎?」他把現實與過去混成一團了。
急得發窘,她連忙道:「她會原諒你的,一定會的。」
他仰天常歎,「是嗎?是嗎?」自覺失態,他搔搔頭,「哎!年紀大了。就是會這樣緬懷東、緬懷西的。不好意思,嚇壞妳了。」
有意為他化解尷尬似的,她也拍拍胸脯,「搞清楚,本小姐也不是被嚇大的。老男人發神經我看慣了,像我哥比你更神經。」
袁韜?他駭笑,「是喔!」
「當然,只要綠瑤不理他,他就會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
「綠瑤這小笨蛋終於懂得反擊了。」
「才不是呢,她還是一個笨蛋。」她隨即一愣,「你也認識綠瑤?」
他故意賣關子,「我知道的比妳所想的還多。」
「快告訴我啦!」
「明天,明天我帶妳去海邊如何?」
「呃……會曬黑的。」黑是女人的敵人。
「算了,就曉得妳過不了考驗。」他一副早料到的表情,帶點譏諷。
她被激起挑戰之心,嗆聲道:「去就去啊!」
第七章
「我找你好久了,回台灣也沒通知。業務組說你要求客戶延期日本的行程,怎麼事先沒知會我一聲,也好幫你接風。」他才能阻止袁媛他們回來。袁韜對他們兩個之間的牽牽扯扯,仍是很感冒。
他們多是用電話聯絡,許久未見面,兩人反而越來越有不同的味道。尤其是在海外忙碌的裴文傑,更有股成熟的男人氣概,他一手玩弄著咖啡杯,顯得隨性難馴。
第一天得知裴文傑沒抵達日本後,他開始透過秘書跟他聯絡,卻老是撲空。今天恰巧在他常去的餐廳碰面。
「本來也沒打算久留,只是過境。後來有些事要處理,就延宕了。」
「什麼事耽擱了正事?」袁韜也不是省油的燈,雙方都知道彼此在意的癥結。這句話問得直截了當,就看好友的回答。
裴文傑也沒打算說謊,只是技巧性的回答,「整理一些要到英國大學演講的作品。」
他精明迂迴的問:「有見著誰嗎?」
裴文傑伸伸懶腰,把問題丟回給他,「比如說?」
久別重逢的會面,理應把酒言歡,卻因袁媛而產生諜對諜的詭異氣氛。
裴文傑心中不是沒有怨氣,當他得知袁韜藉故支開他,避免他與袁媛相見後,心中總有壓不下的怒火。兩年來他的愧疚依舊,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信念。經歷那一場意外後,他才明白,沒有袁媛的他根本是不完整的。
在海外工作的磨練下,他明白與其自責、慚愧、鑽牛角尖,不如讓袁媛幸福是更好的方法。眼前最重要的是讓袁媛再愛上他,再記起他們的過往。
玩陰的?袁韜斜睨著裴文傑。不管他有沒有見到媛媛,看來他已不是以前的文傑,已經有能力與他對抗。
很好!他願意奉陪。
「我有事,必須先走了。」裴文傑看看表,與袁媛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袁韜看著他步出餐廳,已有不少女人對他眉眼挑情。不成!得想好計策。
文傑啊文傑,好兄弟一場,可別怪我無情。袁家的寶貝女兒可不能再次栽在這壞蟲手上。
「喂!妳也太誇張了吧,來不到一個小時,說走就走,巧立名目跟我們聚會,其實不知去哪兒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