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失心奇劫

第7頁 文 / 凌淑芬

    「妳認得出那個女孩兒嗎?」另一位僕婦好奇的追問。

    青蘿迅速點頭。「她就是維醫生的女兒。」

    「哦--」一陣輕微的議論聲在女人堆裡喧嘩開來,幾張赧紅的臉緩緩漾出竊笑,吱吱喳喳的交換起意見來。

    「維醫生的丫頭?那一定是索門沉不住氣了。」廚娘和幾個女人咬起耳根子。

    「曖,現在的年輕人哪!」另一位傭婦羞紅了臉,啐了一口。

    「大家安靜!」女管家站出來穩住狀況。「董小姐,假若妳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們必須繼續工作了。」

    「慢著!」青蘿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們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呢?方纔的景象絕對不是普通的男女調情,那個男人很明顯的想強迫那個女孩。」

    熱心為懷的廚娘終於聽不下去了,決定站出來為她開釋解惑。

    「董小姐,索門並沒有欺辱維家的丫頭。」廚娘窘紅了臉。「他們正在『給定』。」

    「『結定』?」她只聽過強暴、侵犯、蹂躪。

    「結定是本地的習俗之一。」廚娘思忖著該如何措辭,才能讓她理解。「年輕小伙子倘若瞧上哪家的女孩兒,沒有把握女孩兒的父親願意允婚,便先將她佔為己有,她父親就再不能將她許給旁人了。」

    身後一票娘子軍紛紛點頭。

    「啊?」她傻眼了。

    廚娘快樂的解釋下去,「女孩若也中意那個佔有她的男孩兒,她父親通常會成全小兩口,出面為他們籌備婚事,結下一樁美滿的良緣。這就是結定的由來!」

    「那麼,女孩兒如果無意於對方呢?」

    「那便由她的父親提出法律控訴。讓對方接受法律的制裁。不過……」

    「不過什麼?」她糾著眉心緊緊追問。

    「根據麥氏部族的律法,失去清白的女孩不能再嫁給旁人,除非那個奪去她處子之身的男人死去為止。」

    「也就是說,她父親可以殺死那個男人?」青蘿睜圓了璨亮的杏眼。

    「當然不行。」滿屋子女人被她的結論嚇一跳。「殺人是違法的!在我們族內可要判死刑呢!」

    「讓我弄清楚一點。」她努力釐清混亂的思緒。「妳是說,本地的男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強暴女人,而那個被強暴的女人只能選擇嫁給他;倘若她不願委身於他,那麼下半輩子也不能再嫁給其它男人,除非他哪天被車子撞死或被駱駝踩死?」

    「也不能這麼說。」廚娘聽出她的不以為然。「結定通常是由兩情相悅的男女……」

    「我從頭到尾沒有聽見『兩情相悅』的部分!」她惱怒的提出反駁。「女人必須為強暴自己的男人守活寡,這合乎哪門子公序良俗的要件?」

    女人們面面相覷。

    「這是部族流傳下來的規範,妳身為一個外人當然無法瞭解。」女管家莊嚴肅穆的指責她。「況且,情形也並非如妳所說的那般惡劣。麥氏部族的父親們都將女兒保護得很妥當。若是心存惡念的壞男人,絕對沒有機會得逞。」

    「我剛剛看到的情景可不是那樣。」她冷冷駁斥。

    「妳不瞭解……」

    「我看不瞭解的人是妳們!」她打斷女管家的萬言論。「奴性已經根深柢固的扎進你們腦袋裡,你們還視為天經地義。依我看,所有中東女人都該送出國去,接受兩性平權教育。」

    「妳妳妳,妳說這什麼話?」女管家氣得口齒不清。

    跟她們鐵定談不出個所以然來,青蘿不再浪費唇舌,懣惱的往主屋跑去。或許齊磊願意講講道理!

    她繞回主屋,一路直奔向書房重地。

    咚咚!兩下重擊擂向書房門扉,未等房內的人響應,她主動推門而入。

    齊磊停下工作,禮貌的從大木桌後頭站起身。

    「請進,別客氣,儘管把我的書房當成自個兒家裡。」低沉的嗓音夾著幾絲輕諷。

    青蘿太生氣了,拒絕陪他玩禮尚往來的遊戲。

    「林子裡出了事,一個叫『索門』的男人正對維醫生的女兒施暴。」她挑戰性的覷望他。

    「妳確定嗎?」他的響應很冷淡,不要不緊的反應和那群女人如出一撤。

    「我非常非常確定。」她重重點了一下腦袋。

    齊磊把下巴頂在雙手的指尖,靜靜打量她半晌。她整個人彷彿熠熠發著亮光,被怒火燒騰出耀眼的神采,水汪汪的雙眸盈滿慍意,兩頰也因為適才的急奔而明媚嫣紅。

    「好吧!我們過去看看。」他微微一笑,從書桌後挺起修長的軀體。

    青蘿一愣。「真的?」

    「難道這不是妳來找我的目的?」他好笑的反問。

    「當然是!不過……我是說……」她還以為他會像那些女人一樣,習以為常的揮揮手打發她。「算了,我們走吧!」

    這男人,總是讓她感到驚訝。

    ※※※

    感覺怪怪的……

    這條林間小徑她不知走了幾回,如今身邊多了一個他,氣氛硬是添了幾分曖昧。

    青蘿埋頭苦幹往前走,間或瞧瞧樹,瞧瞧草,瞧瞧跟屁蟲飛飛,便是不瞧身畔的高偉身影。

    「找到了嗎?」他閒適的發出問號。

    「找到什麼?」她愕然抬頭。

    「我也不知道。妳一直四處張望,我以為妳在我東西。」話中明顯藏著笑意。

    「妳還有心情說笑!」娟秀的俏臉登時沉下來。「動作再不快點,等我們趕到池畔,那女孩已經被毀屍滅跡了!」

    「任何人在本地犯了法,決計逃不過制裁,我可以向妳保證。」他一派氣定神閒。

    青蘿輕哼一聲。「即使治得了壞人又如何?他已經對那個女孩施暴了,受害者的痛苦已無法改變。」

    「既然如此,我們遲到早到也不會有任何差別,不是嗎?」

    「可是……」這句話還真有幾分歪理!青蘿登時無法反駁。

    「妳似乎曬不黑。」他天外飛來一句無關的話。

    「什麼?」這男人變換話題的速度真快。

    「妳平時老是在城裡逛逛走走,怎地肌膚仍然白得像紙一樣?」危險級的紫外線向來是白皙肌膚的大敵。

    「你現在想和我討論美白問題?就在某個女人被人凌辱的時刻?」青蘿停下腳步和他對峙,今天很有找人吵架的興致。「麥達還真說對了!你實在不像溫柔體貼的麥家男人。」

    「想必妳對麥家男人的瞭解,已經足夠判斷我像或不像?」齊磊問得渾不在意。

    「我是以麥達當標準。」她繼續尋釁。

    「那麼我確實很不像麥達。」他優雅的同意了。

    鬥氣也得有個勢均力敵的對象,人家擺明了隨她叫陣,老僧不動不聞,這場架吵得起來才怪。

    「快走吧!還嗑牙!」她沒好氣的繼續往前行。

    齊磊啼笑皆非。也不知是誰先找誰磕牙,居然還罵他?

    不過他天天悶在屋子裡,將近四天沒有出來散散步,今日下午雖然沒有鳥語、花也不香,總也享受到一番綠意。何況身而有一道嬌潤的纖影可以欣賞,走起路來柳腰款擺……他微笑欣賞純佳的景致。

    「今天是妳第一次撞見有人在樹林裡偷情?」

    纖影的步伐明顯頓了一頓,似乎在考慮是否要和他恢復邦交。

    「你的意思是,城裡的情侶經常躲在這裡幽會?」她終於接下話帖。

    「可以這麼說。」他點頭同意。

    「可是我方才看見的景象絕對不是普通幽會!」她很堅持。

    「那只好等我親眼看到,再來下定論。」他不置可否的道。

    「別告訴我你花心血成就這片樹林,就是為了提供男人一個脅迫女人的場地。」她冷冷的嘲諷。

    「啊!我純潔的動機,被利箭刺得傷痕纍纍。」他一隻手按住心臟,絲緞般的音段猶如朗誦莎士比亞的台詞。

    青蘿突兀的轉過身,齊磊平靜的與她相望。

    半晌,她終於歎了一口氣。

    「好吧!我知道我的態度很惡劣,然而我真的看不慣貴部族的陋俗。」她挫敗的攤了攤手。

    「我接受妳的道歉。」他的眸心跳上淡淡笑意。

    青蘿開口欲反駁,想了一想,還是不說了。

    「你應該多學學麥達,他比你有紳士風度,絕對不會讓女士們無路可退。」青蘿又歎了口氣。奇怪!她今天拚命在歎氣。

    「很抱歉令妳失望,麥氏家族的浪漫因子全讓麥達繼承去了。」他的語氣變得很生硬。

    他不高興了嗎?青蘿感到迷惑。牠的性情委實太難以捉摸,每每和他應對時,她總覺得自己沉入一汪清冽的水泉中,四周都是平滑柔細的觸感,卻隨時在變換姿態,讓人看不真切。

    「啊……」林中傳來嬌弱的呻吟聲,終止了兩人的對話。

    「到了,就是那裡。」她精神一振。連忙潛向一顆巨大的花崗石後頭。「你看……」

    回首正欲提出指控,一隻蒲扇大掌冷不防從後方掩上來,蒙住她的芳唇,便將她拖往另一個方向。

    「嗯--」憤怒的抗議聲全被掩在巨靈掌下。

    齊磊索性將她攔腰抱起來,輕鬆的姿態彷彿她沒有任何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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