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林芷薇
他立刻驅馬迎上去,並高呼:「旭烈毅!」
心繫羽黛安危,急得要發狂的旭烈毅見有人向自己奔來,詫異道:「伊利?是你!」
「你半夜騎馬出城,發生了什麼事?」伊利崎問。「現在沒時間解釋,回來我再告訴你。」旭烈毅速度未減地向前奔去;但當他看見偎在伊利崎懷中的女孩時,他猛然勒住馬,瞪大雙眸,「她是誰?」
「她?」伊利崎低頭看懷中的女孩,「我也不知道,她在鄂嫩河河邊昏倒了,我把她救回來……」他的話還沒說完,旭烈毅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快地由伊利崎懷中奪走羽黛。
「毅?」旭烈毅不理會伊利崎的錯愕,緊緊地抱住羽黛,「我終於找到你了!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
若非親眼目睹,伊利崎絕不相信那高高在上,有嚴重的大男人主義的旭烈毅會對一個女孩這麼視若珍寶。
「毅,她是誰?」旭烈毅一心只想快點帶羽黛回宮,匆匆丟下一句,「我的太子妃,也是未來的皇后。」便掉轉馬頭,又以驚人的速度奔入皇城。
伊利崎卻如著了魔般怔在原地。
她……竟是毅的太子妃?毅的妻子?生平第一次真正對女人動心;從來沒有一個女孩能給他這麼大的震撼與衝擊,即使在昏迷中,她冰潔的神韻及典雅空靈的性靈之美,仍深深竄入他心底……想得到她,永遠擁有她的慾望是那麼強烈……只是,她竟已是別人的妻子;而且……還是自己生死之交的妻子。
這場仗,看來……尚未開戰他就已注定了敗北的命運……真的毫無機會了嗎?伊利崎苦澀地,神情複雜地慢慢驅馬進入女真皇城。
第六章
飛霜閣內。
「為什麼要私自騎馬出宮?」羽黛垂下眼睫,避開那道滿含怒氣且熾熱逼人的視線……
他進來已經很久了,卻一語不發,沉默地坐在一旁,看著婢女服侍她吃藥、喝粥……未曾開口的他卻如一道危險強烈的氣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每次他用那複雜深沉,若有所思的眸光注視她時,羽黛便會心慌意亂,全身不自在……向來的冷靜自若也蕩然無存了。
羽黛不想理他,逕自坐在窗前,掀開古箏的琴蓋。
一雙霸道的手已捉住她,「回答我的問題!」他整個人逼向她,眸底的怒火像要噴出來。
羽黛倔強地瞪著他,「你想聽到什麼答案?那是我的自由!」
「別激怒我。」他更加扣緊她的手,咬著牙道,該死,如果她不是這麼纖弱,他真想狠狠地揍她一頓屁股。「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獨自在雪夜騎馬出城,是多麼危險的事?」
「你關心嗎?」羽黛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那天晚上忙得很呀,有時間注意我嗎?」
「你是因為我那天晚上沒過去看你而生氣?」旭烈毅不解地問:「你明知我忙著招待東胡族的客人……」
「對呀!你好忙喔!」羽黛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佳人在抱,忙得樂不思蜀。」話一出口,她就懊悔地想咬掉自己舌頭,該死!怎麼會迸出這麼酸溜溜的話?剎那之間,旭烈毅臉上的怒氣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饒富興味與煥發神采。他笑意盎然地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優閒地搓著下巴新生的胡碴,黑眸壞壞地,意味深長地直直瞅著羽黛,把已粉臉低垂的她,瞅得更加雙頰通紅。
飽含促狹的笑聲由他唇邊逸出,他一手摟住羽黛的腰,「你在吃醋?嗯?」另一隻手已強迫性地托起她的下巴。
「我才沒有!你自作多情。」羽黛漲紅了臉,仍倔強地不肯看他。
「沒有嗎?」他的眼神更壞了,撫弄她的髮絲,「既然沒人吃醋,那麼臘月天,我怎麼聞道一股好濃的酸味呢?」
「旭、烈、毅!」羽黛睜大眼睛瞪他,「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愛怎麼左擁右抱、愛和裊雅公主怎麼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喔!醋味更濃了。
旭烈毅笑得更加飛揚燦爛,摩挲她的臉蛋,「真的生氣了?裊雅公主只是客人,基於兩國情誼,我不得不招待她。」
「「招待」她「招待」到你懷呀?」羽黛更憤怒地想推開他,「心!不要用抱過別的女人的手來抱我!」奈何旭烈毅的雙手就像鐵臂一般,哪容她掙脫?既然甩不開他的懷抱,羽黛索性把一股氣全化在拳頭上──用力地捶、死命地捶、使出吃你力氣地捶他。
「痛死了,你想謀殺親夫嗎?」旭烈毅大笑地躲開她的拳頭,捉住她憤怒的小手道:「好了,讓你毒打一頓,氣消了吧?」
羽黛仍不依地偏過頭,「別碰我!……我明明看見裊雅公主又是頻拋媚眼,又是大跳艷舞……到最後,整個人還貼向你,你也不推開她……」
「羽兒,」旭烈毅一臉無辜道:「她畢竟是別國的公主,而且克裡國王也在場。再怎麼說……我都該留點面子給她吧?」羽黛斜睨他一眼,「是呀!你就樂得順水推舟?軟玉溫香抱滿懷了?」旭烈毅笑吟吟地看著她吃醋的樣子,這是第一次……他可以確定自己在她心中佔有相當程度的份量。
捧起她的臉,他熠熠生輝的黑眸直望入她眼底,溫柔而低沉道:「別生氣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飄飲;天下美女再多,我所認定的,永遠只有一個人。」
壓下灼熱的唇,他給她一個纏綿深情的熱吻,這個吻除了他慣有的狂野專制外,還揉合了更多的憐惜悸動,令人心醉的甜蜜柔情……他的吻令她意亂情迷;他熾熱的瞳眸更令她心神蕩漾,所有的怒氣瞬間化為縷縷柔情;她低歎一聲,在棄械投降前,緊捉住最後一絲理智道:「我不喜歡你再接近其他的女人……」
「我保證!」他著火般的雙唇吸吮她的唇瓣,含糊不清道:「以後有宴請女賓的場合,我一定帶你出席……」另一個更火熱強烈且令人暈眩的吻也毫不停留地向她襲來了……
※※※
雪光初霽,皚皚雪地,有幾株傲然獨立的寒梅正吐露芬芳。
大清旱,旭烈毅帶著羽黛騎馬至郊外繞一圈後,便入皇宮處理政事。羽黛身體弱,吃過午飯後便又小睡片刻。在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到了一縷悠揚的蕭聲,由遠處傳來……
蕭聲時而悠揚清越、時而灑脫奔放,片刻又轉為婉轉纏綿……如行雲流水般,令人意隨蕭音飛揚……而一首首羽黛最喜歡的曲子,也娓娓地傳過來,由《高山流水》、《聽泉引》、《列子御風》、《滄海龍吟》……至《梅花三弄》……吹蕭者將情感全融入樂音中,樂音雄渾豪放且清場婉轉……技巧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了……每個音符皆那麼扣人心弦,直搗入聞者最深處的情緒……羽黛由睡夢中驚醒,不是作夢!
真的有蕭聲,她最鍾愛的江南絲竹聲……蕭音似乎來自觀雪樓外的寒梅林,羽黛攏攏秀髮,被上外袍便循聲找來……只見古梅下,一頭紮土耳其藍頭巾,體形高大修長的男子,正背對著她,在樹下吹蕭,他吹的正是一曲《瀟湘水雲》,渾厚的內力將這曲子吹得氣勢磅礡,如雲飛水湧般暢快瀟灑……
羽黛站在後面,幾乎聽癡了。他是南方人嗎?不然為什麼會吹這長城以南的曲子?一首首的樂曲把羽黛壓抑已久的鄉愁全勾出來了……
老天!她是多麼懷念這些曲音,每個熟悉的音符都可讓她想起長安的一切……父親在江南還有棟臨西湖的別苑……每年新荷初綻時,父親總會帶大娘和娘及自己,下江南觀荷賞景……在西湖邊,疼愛自己的大娘一曲曲地教她這些絲竹樂曲……天!她好懷念她的家人!她的長安、她的煙水江南。
羽黛渾然忘我地聽著,不知淚水早已佔據自己的眼眶……直到吹蕭者一曲既罷,她才回過神來,悄悄移動腳步想走,但細微的聲音卻已令那男人轉過身來。他微笑地、毫不意外地望著羽黛,彷彿早就知道她站在後面一般。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擾……」羽黛匆匆地道,提起裙擺就想走。
「等等!」那人卻更快地擋在她面前,神情灑脫地微笑道:「姑娘請莫害怕,在下伊利崎,來自新羅國;你想必就是羽黛姑娘吧?」
羽黛詫異地抬頭看他,更暗吃一驚……他的眼珠是湛藍色的,他不是漢人!不是來自江南?!伊利崎……
這名子好耳熟,羽黛想起來了。
「原來是伊利崎王子,」羽黛盈盈朝他行禮,「謝謝你在鄂嫩河畔救了我。」旭烈毅曾告訴她,伊利崎在河畔救回她的事。
「區區小事,姑娘切莫放在心上。」伊利崎動容地、讚賞地凝視羽黛沉魚落雁的絕美臉蛋……夜晚見到她時已驚為天人,今日在冬陽下,她的美更是清麗絕倫,肌膚賽雪、眉目如畫……美得教人屏息、教人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