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林芷薇
「別碰我！」衛心彤更奮力地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有如含了冰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剪掉頭髮後我變得很醜嗎？或者該說——你喜歡的根本只是我的頭髮，而不是我衛心彤這個人！」
「衛心彤？」藍彥祺也感覺到事情不單純了，他鷹眉緊擰。「妳到底怎麼了？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直接說出來，不要這樣無理取鬧好嗎？」
「對，我是無理取鬧，我不可理喻！」衛心彤雙拳緊握，哽咽地吼著。「你後悔了吧？現在才發現我這個『替代品』居然有這麼多缺點，根本比不上你的初戀情人！」
「妳說什麼？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藍彥祺神情一凜，深不見底的瞳仁掠過危險的冷芒。「你心裡有數！」衛心彤氣憤地轉過身子，不肯讓他看見她眼底的淚。
「說清楚——」他氣勢鷙猛地硬將她的身子又扳過來，語調依舊冷靜，但卻已摻入冰寒。「我不喜歡玩這種遊戲，把話說清楚。」
「你還要我說得多清楚？」衛心彤仰起臉，通紅的雙眼直直盯著他。「藍彥祺，你就這麼懷念她？非要由旁人的口中聽到她的名字是不是？從頭到尾，你根本就只是把我當作施綺盈的替代品！」
聽到「施綺盈」這三個字，他的利眸變得更冷沉，眉宇之間攏上寒霜。
「妳是怎麼知道她的事？」他的語氣冰寒。
「你不要管我怎麼知道的，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衛心彤心口緊揪，望著他的眼。「在北海道你之所以會救我，甚至跟我上床……還有回台灣後，你會繼續追求我，同我求婚，都只是因為我長得像她，是不是？」
藍彥祺的神情更加冷肅，緩緩地燃一根煙後，低沉地開口。「沒錯，施綺盈的確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曾經相當地喜歡她，但那已經是過去的戀情了。對我而言，那只是年少的一段記憶。現在的我，最重視的人只有妳！我之所以跟妳求婚只有一個原因——因為我喜歡妳！喜歡妳衛心彤這個人，妳是我每天睜開眼最想看到的人，也是我時時刻刻所關心的人，我希望能成為妳一生的伴侶。」
她的眼底又泛起淚霧，幾乎就要完全相信他所說的話，完全地信任他……但那相片，他為什麼一直將相片留在身邊？
「那這張照片要怎麼解釋？」她咬著牙把相片拿出來。「你一直把她的相片留在身邊，卻要我相信你已經忘了她，這可能嗎？」
藍彥祺神色一變，利眸掃了相片一眼，表情更加郁冷複雜。「這張照片又是哪兒來的？還有，又是誰告訴妳有關施綺盈的事？」
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了——在他的朋友中，今天曾見過衛心彤，手上又有施綺盈相片的人只有一個人。
他深深歎息著，這麼多年來，他不可能感覺不到葛雅玲對他的愛慕。但他一直很有技巧地「裝傻」，希望能在不傷害她女性自尊的情況下，維持朋友的關係。
他可以一直把她當作紅粉知己看待，除此之外，無法再產生任何情懷。
想不到她還是……
「你說話啊！」衛心彤含淚追問著。「都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何一直還把她的相片帶在身邊？尤其是在跟我交往之後……難道，你只是把我當成是她的替身？」她的身子簌簌地顫抖著。
他想按住她的手讓她冷靜一些。「別胡思亂想了，不管施綺盈曾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何種角色，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我早已經把她忘了，對現在的我而言，她根本不代表任何意義，我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妳，未來也只有妳！」
「不，你騙我，你根本沒有忘記她！沒有！不然你不會一直將她的相片帶在身邊。」衛心彤淒然地搖首，淚珠紛紛墜下，心口酸楚得幾乎要裂開。
原來由雲端狠狠跌落至地獄就是這般滋味！她已心碎地不願再聽他的任何解釋。
「衛心彤，妳在亂鑽牛角尖知道嗎？」藍彥祺面罩冷芒，語氣更加冰森。「為什麼不肯相信我的話？為什麼還要懷疑我？我不喜歡如此無理取鬧的妳。」
「對，我無理取鬧！我是不可理喻！」她哭得更加傷心，悲憤地喊著。「我一點都比不上你那位高貴美麗的初戀情人，我沒有半樣可以跟她相提並論，你很失望是不是？你後悔了是不是？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麼？你走啊，走啊！」
對！她無理取鬧又不可理喻，但那是因為她很不安、她害怕啊！她好怕好怕失去他！她好怕這份幸福就要由指尖溜走，她好害怕再也不能感受到他的溫暖氣息……
她多希望此刻他能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他有多愛她，而不是指責她有多任性，她只想要一個擁抱啊。
「衛心彤！」藍彥祺眉頭緊鎖。「妳講講道理好嗎？妳以前不是這麼愛無理取鬧的。」
「你錯了，我本來就是這麼的無理取鬧！」她倔強地甩頭想甩去臉上的熱淚，雙手用力地把他往門口推。「你走啊，發現我是這麼不可愛又任性的女人，那就快走啊！你走！」
「衛心彤！」
「你走！」她不要看到他，她只想躲起來狠狠地痛哭一場。
眼見場面已失去控制了，藍彥祺深怕她再激動下去會動了胎氣，也怕她在推他時不慎摔倒，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沉鬱地道：「好吧，既然妳現在根本聽不進我任何的解釋，我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會來接妳。」
拾起沙發上的外套，他落寞地走出大門。
衛心彤咬著牙，倔強地背對著大門不肯看他。
一直聽到「碰」的關門聲，更滾燙的熱淚再度泉湧而出。
她突然衝到門邊，緊貼在門扉上，淚眼模糊地看著他面色陰霾地步入電梯裡。
他走了……
她慢慢地滑下身子，雙臂緊緊抱住顫抖的身軀，整個人一直縮、一直縮，把自己的身體縮到最小，任泊泊的淚水濕透了衣裳……
又抽完一根煙，葛雅玲心情複雜地瞥了路邊的咖啡館一眼後，終於下車舉步住約定的地點走去。
半小時前，她在醫院接到施綺盈打來的電話，她說她人現在在台北，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出來見個面？
葛雅玲臉色陰沉，她作夢也想不到——施綺盈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前幾天，她故意對衛心彤說了那些謊話後，這幾日藍彥祺到醫院時總是濃眉緊鎖，心事重重的模樣，她知道一定是自己挑撥成功了。
她暗自竊喜著，並下定決心一定要對藍彥祺表白自己多年來的感情，想不到她居然在這時接到這通電話。
施綺盈不是早就隨著夫婿移民德國了嗎？她為什麼突然回台灣？又為什麼想見自己，她的最終目的是不是想見藍彥祺？但她都結婚了，還見他做什麼？
葛雅玲越想越不安也很緊張，這幾年，雖然藍彥祺絕口不提施綺盈，也從未向其它的同學打聽她的生活狀況。但無論如何，她畢竟是他的初戀情人，再加上藍彥祺為人很重感情，所以她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葛雅玲冷笑著，連那個已論及婚嫁，甚至懷了他孩子的衛心彤，她都有辦法對付，她就不信不能解決這個不識相的施綺盈。
深吸了一口氣，她推開咖啡館的門。
也許是因為週末的關係，所以咖啡館內幾乎座無虛席，但在人群中，她還是第一眼就瞧見施綺盈。
不愧是曾經轟動校園的校花，她依舊美麗出眾，長髮還是當年的髮型，中分且鬆鬆鬈鬈的大波浪讓她看起來柔媚且女人味十足。
「嗨，雅玲！」施綺盈對她嫣然一笑。「見到妳真好，真不好意思，妳醫院的工作那麼忙，我還要妳特地出來。」
葛雅玲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哪兒的話，我們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面了，接到妳的電話，我真的很意外也很高興，當然要出來跟妳好好地聊聊嘍！」
談話的同時，她也迅速地打量施綺盈全身，雖然她已結婚多年，但因為早婚的關係，所以目前才二十六歲的她依舊柔美。
她身上穿著意大利設計師所設計的印花薄紗外套，搭配及膝魚尾裙，品味優雅且入時。
只不過，也許是身為醫師的敏銳直覺……葛雅玲覺得在她精心描繪的裝扮下，似乎有著掩不住的滄桑。她到底回來做什麼？她更加警戒。
葛雅玲笑容可掬地對著侍者吩咐咖啡，決定伺機應變。
「台北好像變了很多……」施綺盈望著窗外緩緩地道。「我這趟回國好像變成路癡了，以前熟悉的道路統統變了模樣。昨天，我還一時興起到校園去走走，想不到連學校的外表也改變了，多了許多棟新建的大樓。」
「是啊，畢竟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會改變。」葛雅玲笑應著，故意將談話內容導入正題。「對了，妳這趟回來打算要玩多久才回德國啊？妳老公呢？哪天約他一起出來吃飯嘛，我知道許多很不錯的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