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林曉筠

    那天實在是一股無法解釋的衝動，不然她不會下車而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再怎麼面對他的追問，她怕自己會抓狂。

    安靜了幾天，過了幾天好日子，因為孫文芸重感冒，所以這幾晚她都在家陪柔柔，女兒還很可愛的問她是否從此都不必再加班?一想到柔柔的體貼和對她的信任，她就汗顏。

    今天因為母女倆都起得晚，所以時間很趕，她不想上班遲到，所以拚命催著柔柔。

    「媽咪先出門好了，你讓阿媽帶你去幼稚園!」俞倩急著要出門。

    「我要媽咪帶，我馬上就好!」俞小柔把一些東西放進她的小書包裡。

    「那快點嘛!」

    「好了!」

    等母女倆踏出家門時，周烈的出現讓俞倩整個人呆若木雞，只差沒有驚聲尖叫，這會即使是厲鬼出現在她的面前，她都不會這麼害怕。

    「早!」

    周烈輕鬆的說一句，表情卻是複雜而且深不可測，尤其是當他看到這個小女孩時，他的心情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你……」

    俞倩嚥一口口水。

    「媽咪，我們要來不及了!」還不清楚狀況的俞小柔拉拉她媽媽的手。

    「柔柔，去找阿媽。」

    俞倩交代女兒。

    「但是我要你帶我去。」

    「聽話，明天我再帶你去，現在我要你馬上去找阿媽，聽到了沒有?」

    她的語氣嚴厲一些。

    「媽咪!」

    「快去!」

    俞小柔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是這會她也不敢違抗媽咪的命令，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一直注視著她的叔叔，她乖乖的下了樓，反正晚上還可以再問媽咪，現在她要聽話。

    俞小柔離開了之後，兩個大人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非常的凝重，尤其是周烈，他並沒有主動的開口問她，只是目光非常憤怒的看著她。

    俞倩告訴自己絕不能在周烈的面前昏倒，這不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會有的舉動，七年來，她什麼目光、什麼議論、什麼苦沒有經歷過，她不會倒下去。

    「告訴我這個小女孩是你領養來的。」周烈主動的打破沉默，但是語氣冰冷。

    「她……她是……」

    「她真是你的女兒?」

    「她是……」

    俞倩說不出口。

    「或者你只是她的乾媽?」周烈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看這件事，所以他只能先假設其他的可能，因為本來就什麼可能都有。

    「我……」

    她仍說不出口。

    他非常憤怒。

    「有這麼困難嗎?」

    「她是……」

    「她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不干你的事!」

    她情急的說。

    「不干我的事?」

    周烈一個大步就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目光似乎是想要凌遲她一般，只差沒有立刻拿刀把她砍成兩半。「俞倩，你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到底幹不幹我的事?」

    不敢直接去面對他那會置人於死的目光，俞倩低著頭逃避，現在最好來場大地震，不然也可以要撤旦馬上毀滅這世界。

    「看著我!」他的吼聲差點震破她的耳膜。

    「不要在這談。」她的語調虛弱，半晌後勇敢的抬起頭，面對著他，「求求你!」

    「你現在會求我了?」

    「拜託!我爸媽就住在樓下!」

    「行，我們去別的地方談，但是我一定要先知道一件事。」他毫不讓步。

    「你是說……」

    「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

    俞倩很想說不是，但是她知道這是白欺欺人，也無法讓周烈信服，因為他不是瞎子，他也會算時間，而且既然已經讓他知道柔柔的存在，那麼事情就不會這麼容易解決，她無法撒謊。

    其實根本不需要她回答，周烈已可以猜到個九成，這一定是他的女兒，不然俞情不會百般的逃避他，她大可以說她和別的男人有了小孩，不希望他來打擾她。

    「周烈……」她口乾舌燥，講不下去。

    「我的女兒……」周烈感慨萬千的說一聲。

    「不!不是你的女兒!柔柔是我一個人的女兒!」

    第七章

    「你一個人的女兒?」

    周烈嗤之以鼻。

    「再也不是了!」

    兩人一起在西式早餐店內坐下，除了咖啡之外，他們什麼都沒有叫，也沒有心情吃東西，面對著臉色鐵青的周烈，俞倩只怕連咖啡都灌不下去，這不是她預料中會發生的，或者該說她一直不希望發生。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明知現在問這個很多餘，因為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昨晚就拿到地址，但是因為才從德國回來，有時差，我決定好好睡個覺再來找你，沒有料到……」

    周烈的心中五味雜陳。

    「你想怎麼樣?」

    她面對現實的問。

    「當時你為什麼不說?」

    他和她算帳。

    她幽幽說出一句，「你人在美國。」

    「你還是可以通知我，老K他們都知道我的地址，都可以很輕易就聯絡上我!」

    他指責她。

    「然後呢?」

    她譏諷的問。

    「我有權利知道。」

    他冷聲。

    「是啊!然後你會放棄學業，從美國回來和我結婚嗎?」俞倩搖頭。「

    我不想這麼做，這不是我要的，我們之間談不上什麼山盟海誓，柔柔她……她是個出人預料的意外。」

    「你叫她柔柔……」

    一提到女兒，周烈臉上的神情柔和不少，本能散發出父性的光芒。

    「俞小柔。」

    「『俞』小柔?」

    他的表情一變。

    「難道她該叫周小柔嗎?」俞倩不以為然。「你不會以為我會癡呆到那個地步吧?」

    「她是我的女兒，她必須跟我姓周。」

    「哈!在稍早你撞見她之前，你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姓周?」

    俞倩展現了她屬於母親的強悍。

    「所以你根本沒去澳洲?」暫且不談姓氏的問題，這可以慢慢的解決。

    「沒有，我和我爸媽只是搬了家。」

    「然後你和同學、朋友都不聯絡?」

    「我不要你知道我懷孕。」

    「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一起解決!」周烈一說到這裡就有氣。

    「在你的認知裡，我真的是那麼差勁的一個人嗎?你以為在我知道你懷了我的小孩之後，我會不聞不問，會置之不理嗎?」

    「我沒有認為你一定會做什麼或是不做什麼，但是我不想成為你的麻煩或是負擔，我可以為自己負責。」俞倩很驕傲的說。

    「所以你成了一個新女性，你敢未婚生女，你有勇氣面對一切的指責或是異樣眼光，倒是我，我成了孬種，成了人人喊打的負心漢!」

    周烈咬著牙說，「你怎能這麼對我?」

    「你不是什麼歪種，也不是什麼負心漢，我只是覺得這不是你的錯!」

    她並沒有怪他。

    「你沒想過拿掉小孩嗎?」他記得她曾說過那番無情的話，他以為她根本不想要小孩。

    「想過，但是做不到。」

    「俞倩……」

    「我知道自己還有一年就要畢業，我知道只要拿掉小孩，我的人生就可以一樣繼續，沒有人知道曾有這麼一個生命存在，只有我自己清楚，但我真的狠不下心，因為這個生命本身並沒有錯。」她輕輕的說。

    「俞倩……」周烈怪她。

    「而我很慶幸我真的這麼做了。」

    「那你父母……」

    「除了孫文芸，沒有人知道你是柔柔的爸爸，而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周烈的表情令她的膽子大一些。「周烈，你還是可以當作不知道。」

    「什麼?」他勃然大怒。

    「柔柔不需要你，所以……」

    他狠瞪著她。「你再說一次!」

    「柔柔已經習慣沒有爸爸的日子，她並不是真的需要一個父親，所以有沒有你對她的影響不大，我希望你不要打擾我們，我想平靜的繼續過我們的日子。」不怕他掀桌子，她必須說出來。

    周烈活到這個年紀，從來不曾有過殺人的衝動，但是這一刻，他真的很想殺了她。

    「你居然要我當作沒有柔柔的存在?」

    「你不需要她，她也不需要你。」

    「她是我的女兒，是我的親骨肉!」他狠拍一下桌面。「我要她!我比你所想的還要她!」

    「你要她做什麼?」俞倩不想和他吵，她試著和他講理。「你不是很快就要結婚?就要有自己的家庭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罵道。

    「報上說的。」

    「報上說什麼?」

    「戚玉嬋跟記者表示……」

    「我和她之間沒什麼!」他沒有看到報紙，不知道報紙上會胡謅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和戚玉嬋不會有結果，而在他知道有柔柔之後，他和她更是不可能再發展什麼，他要女兒!

    「周烈，我不管你和她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最苦的日子我都已經熬過去了，柔柔今年夏天就要上小學，雖然我不能說我已苦盡甘來，但至少我和柔柔都已進人另一個人生階段，你不被需要。」俞倩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的毫無份量。

    「柔柔從來都不會吵著要爸爸?」他不信。

    「她很懂事。」

    俞倩欣慰。

    「是她懂事?還是你根本就禁止她提爸爸，甚至是去想爸爸!」周烈很不表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