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維多利亞19XX

第19頁 文 / 林如是

    「曼光……」對方又說,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媽對不起你。你很怨我吧?所以你才會──」聲音一哽,啜泣起來。「對不起,那時媽不應該那樣說,下應該那樣對你……」

    她究竟在說什麼?維納斯腦中轟轟地,隱隱痛起來。那痛像絲,在每處的神經穿梭。

    「對不起,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低低呻吟出來。

    「曼光……」

    「對不起。」她很快把電話掛斷,雙手按住話筒,身體搖晃著,額頭且冒出冷汗。

    「怎麼了?誰打來的!」艾利問。

    「沒有,打錯電話了?」她匆匆轉身,聲音抑制不住地高亢起來。

    那天晚上她不敢睡覺,怕又作那奇怪的惡夢。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就那樣睜著眼,一直到天亮。

    彷彿一閉上眼,就會有些什麼慢慢、慢慢地逼近……

    第七章

    星期四中午,學校餐廳和往常一樣地熱鬧。

    「奇怪……」維納斯端著餐盤,環顧了餐廳幾次,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林紅紅。

    她覺得奇怪。每天中午吃飯時,林紅紅幾乎都會出現在她眼前,因為不同班,那是她們通常會碰面的時候。她已經有四天沒看到林紅紅了,這個星期,她似乎都沒來上課。

    她隨便找個位子,草草結束午餐。

    「嗨!」剛走出餐廳,迎面就遇到安東尼。他和一個日本男同學在一起。

    「嗨。」她回個招呼。安東尼有拉丁民族特有的明朗熱情,跟他在一起,心情總會很愉快。

    「吃飯了嗎?」安東尼問。

    「嗯。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

    「我到電腦室去了一趟。」

    學校替每位申請的學生設立了一個電子郵件信箱,算是一項服務。維納斯因為沒有這個需要,所以並未申請。她笑說:「有什麼好消息嗎?」

    安東尼聳個肩,表示毫無收穫,舉動很瀟灑。維納斯看著笑起來,擺個手,說:「你趕快去吃飯吧,我先走了。」

    「等等,維納斯──」安東尼叫住她。「你今天下課後有空嗎?你沒忘記吧,你還欠我一個『約會』。」

    「你還記得啊!」維納斯又輕笑起來,笑得髮絲微顫。她倒沒忘,只是原想就當它這麼過去。

    「當然記得。你今天有空吧?」

    她眨了眨眼,輕輕點頭。

    「那好。」安東尼彈了彈手指,說:「今天下課後我們去看上次沒看成的電影。就這麼說定?」調皮地伸出小指,要和她打勾。

    她抿嘴一笑,好玩地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小指。「說定。」

    下午的選修是電影欣賞,看得人昏昏欲睡。故事講得是一對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兩人原以為彼此的關係大概就會這樣天長地久下去──不算愛情,但又比一般的友情濃一點、稠一些。不料,有一天男主角突然通知女主角說他要結婚,女主角大驚,千方百計想把他搶回來,經過一番紛爭波折後,最後卻決定放棄,因為到底男主角不是愛她的也許他曾經愛過她,但因為放在心裡太久始終不曾說過,曾經萌愛的那一刻已然錯過。明瞭這一點的女主角,終究含著淚放棄了,不願再強求。

    在婚禮前幾天,男主角要求女主角給他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希望兩個人,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單獨在一起。兩人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彷彿又回到從前,只除了兩人彼此幾度的欲言又止。最後,又長又短的白日終於要過盡了,在觀光的遊艇上,男主角望著河面說:「愛是當你喜歡一個人,就大聲說出來『我愛你』,不然,這一刻過去就過去了。」

    四周喧嘩不已,吵嚷聲不斷,襯得無言的兩個人更沉默。鏡頭一轉,天就暗了。

    這一幕吵嚷把維納斯震醒,微微驚出些些的汗。這又是所謂西方文化的背景嗎?只要有理由,盡可以理直氣壯。把愛看得太日常。因為是日常,自己總要坦然面對,寧願遍體鱗傷,也不肯委屈辜負自己內心的情感,更不壓抑妥協,忠於自己內心的感受。

    但她有些困惑。把感情都說盡了,還有什麼留下的?有些事,盡在不言中啊。

    可是,就像故事說的,那一刻過去就過去了……啊──她思緒混亂起來。聽不進台上先生在說些什麼了。

    下課後,她就是理不出任何頭緒,索性不想了。安東尼果然已經在門口等她;

    倚著玻璃門,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一旁的同學聊天。

    「維納斯!」看見她,很自然地微笑起來,站直了身子。

    「對不起,來遲了。」

    「不必道歉,美麗的小姐是值得耐心等待的。」安東尼笑著眨眨眼,半開玩笑,很紳士地替她推開門。

    「謝謝。」維納斯也笑了。就憑這張嘴,安東尼很輕易就可以迷倒一籮筐的女孩。事實上,他在學校也的確有一堆交情不錯的女性朋友。像他們現在這樣的「約會」,根本不算什麼,她也不是第一個。

    她慢慢明白這些外國人對所謂「約會」的含意了。只不過是一種「合宜的邀請」。感覺對了,故事也許就繼續發展;感覺不對,擺擺手,也不傷和氣。但儒教教誨下的愛情觀,總是對於「約會」兩個字太緊張,好像敗壞了什麼似,有什麼見不得,非得嚴陣以待不可。想想,所謂的「約會」,其實不就是一種「尋尋覓覓」?眾裡尋他千百度。

    但是,要作出這種「合宜的邀請」,總要先對對方有欣賞的意思。那麼,亞歷山大對艾琳娜……想岔到這裡,她不禁輕咬住唇。

    「啊!公車來了,快點!」公車站就離學校幾公尺遠。安東尼眼尖,匆匆抓住她的手追趕公車。

    七十路公車從渡輪總站駛來,往維多利亞市區。車上一堆觀光客,有老有少。

    兩人運氣很好找到一個位子,坐定了,不約地相視一笑。

    車子一路往市區而去,沿路景色單調,有一種原始純樸。維多利亞城號稱是眾花國度,很以各色的花草風景山自豪。但她卻覺得,維多利亞城最美的是那一片空蕩蕩的天空。對當地人來說一點都不稀奇,他們早看慣了;尤其在是大陸中部平原省分,那連綿無盡的長天,藍得乾乾淨淨,極有一種蒼涼的美。比較起來,維多利亞城的天空實在不算什麼。但是她卻深深被震撼。藍得那麼空蕩的天空,彷彿煙塵也會哀愁。

    「維納斯,」安東尼說:「你可以告訴我,上次到學校接你的那個男孩是誰嗎?是你的男朋友嗎?」特別是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

    「你是說亞歷?」維納斯先是反問,再搖頭說:「他是我父親朋友的兒子。我借住在他家。」

    「是嗎?我看你好像跟他很熟。你喜歡他嗎?」

    問得這麼直接,她不提防,差點呼岔了氣。瞪眼說!「你不覺得你問得太多了嗎?安東尼。幹嘛突然問這個?」

    「我想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安東尼轉過臉來,用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脈脈含情地望著她。

    維納斯一點都不表示驚訝,笑睨視他,說:「安東尼,你是在暗示我什麼?」

    口氣那麼尋常。

    「你那麼聰明,還會不懂?」安東尼好心情地咧嘴笑起來,開窗吹著風,一頭半長髮柔柔地飄動。如果這算是一種調情的話,他對於過程的興味似乎要多過結果本身,享受的也是這過程的起伏。

    「你的機會不到處都是。」維納斯不實可否,起身拉鈐,走到後車門。

    車子靠站,她輕觸門把,車門自動開啟,俐落地跳下車。安東尼跟著,還是一副好心情的笑容。他毫不掩飾,他享受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時刻。

    街道多風。過馬路時,維納斯險險被風吹走,安東尼趕緊抓住她,穩住她的腳步。

    「我實在不敢相信,維納斯,你是羽毛做的嗎?」安東尼誇張地開個玩笑。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維納斯瞄他一眼,乾脆勾住他的手臂說:「那你的手臂借我一下好了。這是紳仕該有的風度。」

    這個舉動稍稍顯得放縱,看她的表情又有一種小女孩故作的鄭重矜持。安東尼微笑起來。東方女孩是不是都像維納斯這樣,他不清楚,但他喜歡她這般的態度,不會太放肆,偶爾一些放縱又不失矜持。半古典、半現代,既熱情且冷淡。

    電影院有六個放映廳,上映的影片從兒童片、文藝愛情到科幻、動作片都有。

    維納斯問:「看哪一部好呢?」

    「你決定吧。」安東尼讓她全權作主。

    「那就看這個吧。」她想了想,挑了部NG十七級的暴力動作片。

    安東已掏錢要買票,她拉住他說:「我們各付各的。我不喜歡喝可樂,所以等會你也不必買我的分。」

    她的聲音不大,一旁的人都仍可以聽得很清楚,但並沒有人側目。安東尼應了一聲,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西方女孩一般在約會時,多半會和男方各付各的,等到進一步交往時,才會讓對方付費。他已經很習慣,只不過……他把票遞給她,很坦然地收取她給他的錢,還是忍不住說:「你這作風是來這裡學的嗎?據我瞭解,你們東方的習慣好像不太一樣……」他曾和一個東方女孩約會過,對方很習慣讓他付費,還說是男士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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