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郭晏光
「嗯!」木木還是微有哽咽。
唉!真難!青春這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令人無力的為難地方。
我和木木走到黃大維坐著的角落,我對他說:
「黃大維,你怎麼搞的?把木木弄哭了!」
他站起來,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完全不像是球場上,那種威風凜凜、凶氣騰騰的殺手角色。
「我不管,」我心裡偷笑:「你把她弄哭了,自己收拾!」說著,把木木推向他。
木木撲向他,伏在他胸膛上哽咽啜泣,他先是微愣,繼而釋然而笑,擁著木木,柔聲安慰親吻。
什麼時候我竟變成這種橋樑的角色?我回到吧檯,小陳遞給我一杯醬紅色的飲料。
「別怕!是蘇打。」他說,微微一笑:「小倆口恩愛和好了?」
「原來你都知道!」我歎口氣。
他給自己倒了杯啤酒。說:「你以為我這情聖是幹假的?小毛頭肚裡的蛔蟲有幾條,我一清二楚,逃得過我的法眼!」
「這麼說,你還不壞嘛!我還以為你這個人天生壞胚於—個。」
「我可從來沒說自己好!」他瞧著我,眼光令人發毛。「怎麼樣?今晚下班後送你回家?」
我微微一笑,說:「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你說呢?」他魅笑著。
我假裝認真地研究他,然後笑著指著自己:「小毛頭一個,連杯伏特加調蕃茄汁都品嚐不了,你的法眼看不透嗎?」
他笑了,全身上下打量我,玩味地說:「你不一樣。」
「哦!有什麼不一樣?」我回視他,毫不畏懼。
「就是這點不一樣!」他雙臂交抱在胸前,靠著吧檯,目光炯炯,侵略性十足的雙眸深邃如黑洞,有種野獸、原始的張力不斷地侵襲著它注視的獵物。「還沒幾個女人接收得了我這樣的凝視,你算是例外。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好對付。」
「我有那魔糟嗎」我笑笑地。
「剛好相反。」他說,野氣十足的雙眸仍然緊盯著我:「你叫人驚艷,卻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反倒是客客氣氣的,偏又有種生疏冷漠的距離,叫人不敢輕易造次。按照我的經驗,像你這種的女孩最棘手。如果你一副高傲不可攀,那倒好對付.這種女人其實最純最蠢,最容易上手。偏偏你有禮又客氣,那種禮貌的距離和冷淡,最是糟糕,攪得人恨得牙癢癢的!」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還是客客氣氣的。
他放開手,傾著身子,「對付你這種人,最好是直截了當,拐彎抹角是行不通的,感動不了你的,你這種人,沒什麼心腸,除非是自己心動的人,否則.對方再怎麼癡迷,你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是嗎?」我看他一眼,他的話讓我覺得不舒服。「你憑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他哈哈大笑。
「讓我說中了?!你還真單純!其實想也知道,你對每個人客氣又冷淡,無非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既然如此,就是不肯輕易付出情感,對方再怎麼癡迷,除非是真心喜歡,否則你當然不會付出回報,你一心只想傾付一次真情,難免寡情,那些被你拒絕的,只有埋怨你鐵石心腸!嘖嘖!小毛頭還真純情!」
我有點狼狽,他句句說中我的心坎。
「我說的沒錯吧!」他得意地把啤酒一仰而盡。
「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說:「如何!今晚下班送你回家?」
我微微一笑。
「你那個蛇腰女郎呢?今晚不來嗎?」
「蛇腰……你說Mary?」他恍然大悟。瑪莉,名字還真俗氣:「來是會來,不過沒送系。」
「有關係的!」我說:「她一來你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兩雙手和嘴巴一刻都不得閒.我怎麼還好意思勞動你費神送我回家?」
小陳瞇起眼,像是聽到什麼新鮮事。
「哇!」他說:「你比小林還要厲害!她充其量只不過罵罵我妨礙觀瞻和腐敗,你可句句都毒到骨子裡頭。」
「算了吧!陳克維!」我看著他,明白地說:「我承認你很有魅力,很吸引人,不小心就被你迷惑住。可是請你沒事別拿我尋開心,不要說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就是你的誠意,我也懷疑到底有幾分?」
小陳看看我,又看看吧檯上的酒杯,復又再看著我。
「唉!小毛頭,真是的!不過說的也是,如果跟你在一起,沒事撩撥一些什麼柏拉圖、精種戀愛的,那多累啊!我可受不了!我還是捨不得肉體的感覺——」
「陳克維!」我叫道。
「怎麼?」他邪惡一笑,又恢復先前那種浪子的吊兒郎當樣。「不必不好意思!食色性也!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來到這世上的!」
「拜託!不要把可恥的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我說。
「你錯了!」他伸出食指,隨著話聲左右搖晃三下。「這不是什麼可恥的事,這是每個生理發育正常的男女必定的需要。你會這麼想,表示你還不成熟,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愛情——還是那句『靈肉蘭一』你懂不懂?不要老是空談什麼柏拉圖,肉體的感覺才是最真實的!」
「陳克維!」我又叫道。
「什麼?」他說,笑謔地看著我。
我靠近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慢慢地說:「我詛咒你陽——萎——」
「就是這樣!」他抓住我。「我就喜歡你這樣,我也知道你就是這樣。你並不無知,又不故作清純,一點都不理什麼狗屎大家閏秀,小家碧玉,淑女的造作!那兩個字,普通女孩還真講不出來——」
「夠了!你!」我掙脫著,倒楣這時蛇腰美女剛好推門進來了。
「拉拉扯扯地做什麼?」又是塗得一口妖怪般的血紅大口,她睨了我一眼說:
「Kevin,你實在越混越回去了,這種貨色,瘦巴巴的,又渾身的病態,你也要!」
小陳放開我,以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瞧著我。我當然沒自作賤到跟這種女人一般見識的地步。我只是笑笑的,對小陳說:
「陳克維,原先我還當你眼光有多高,怎麼說你也長得人模人樣的!難不成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飢渴剄這種地步,下三流的貨色你也當寶貝捧著。」
小陳哈哈大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神態。蛇腰女郎臉色大變,氣得把叨在嘴裡尚未點燃的煙丟在地上。我若無其事地離開吧檯,原是想到沈浩那邊,稍猶豫,腳步還是轉向木木的角落。
「木木,」我身子一歪,仰頭—靠,癱坐在椅子上。「明天起,我就不來了。」
「為什麼?不是說好的?是不是又因為小陳的關係?」她納悶地看著我。
「那傢伙邪惡得要命,光是看他和那個蛇腰女人的親熱樣,我就受不了,更別提他那些個什麼狗屎的肉體的感覺。還有這一屋子的墮落頹唐的氣氛,我也很討厭。」
「蘇寶惜!」排球校隊說:「你把它當作是一種難得的經驗不就得了!說實在的,這輩子要找個像這麼墮落的夜晚還真困難!」
我笑了,黃大維這話還真有意思。
「黃大維,」我說:「你別光用嘴巴說。你老是窩在這個角落,當然好過!你到吧檯去站站看,就會知道人類活得有多可恥!」
「還跟人類活著又扯得上什麼關係?」木木說。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關係。」我說:「可是地球上,你找得出那種動物,活得像人類道樣墮落沉淪的?」
「嘿!蘇寶惜,你還真有意思!那天大家找個時間好好聊聊!」排球校隊竟跑過來,耛我一個不折不扣的擁抱。
我把他推得遠遠的,木木坐在一邊看著發笑。
「拜託!嘴巴說就好,不要這麼熱情,我消受不了。」我說。
「他最瘋了!顛起來什麼都不管。」木木還在笑。
「我如果是你,有這種男朋友,怕不打翻一罈子醋才怪!」
黃大雄咧開嘴,親密地擁著木木說:
「小林不會的,她知道她在我心裡是最特別的。」
「花言巧語!」我開玩笑,雙腿筆直擱在對面椅子上。
「啊!我得走了。」黃大維看一下表,拿起桌上的外套,低頭親吻一下木木。
「賴皮他們在小哈家等我,我得過去了。」
賴皮和小哈都是排球校隊的人,我跟他們不熟,只見過一兩次面。
「蘇寶惜,保持一點女人態!」黃大維拍一下我伸得筆直的腿,笑著走開了。
「他跟你在一起時,都是這樣?」我問木木。
「嗯。」木木點頭,散發著幸福歡樂的神釆。
我想,不管幸或不幸,愛情還是值得憧憬的美夢。縱使每天只是無言的凝望,如果是自己真心摯戀的人,光是看著,也會覺得很幸福。即便是背影——我將眼光調向沈浩,角落裡沈浩的背影,寬廣的像無邊的風景。
木木也轉頭看了好一會,問說:「那個男的到底是誰?」
我收回目光,無力地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