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林如是
「什麼?」任雲方愣住了。的確是沒想到——不,應該說,她早料到風家一定又在搞什麼陰險的把戲——
她的預感果然沒錯,麻煩又要開始了!
***
所謂的「麻煩」,很快地就如籐蔓般纏來。
風間徹指名要見任雲方。任守祥不敢作主,默默不語地看著任雲方,眼裡充滿強烈的懇求,無形地匍匐叩地。任雲方別無選擇,心裡縱然千萬個不情願,也只得隨時等候風間徹的召喚。
西班牙的那場「噩夢」,她仍然記憶猶新,所以毫無疑問的認定,風間徹要見她準沒好事。在他們糾結複雜的「不關不系」裡,她悲哀的淪為變相的女奴。
果不其然!
風邸上上下下管家僕役少說也有十來個,他偏偏誰都不肯叫,存心使喚她。那副「惡形惡相」和在西班牙時完全一樣;明明兩隻手好好的,卻連吃飯都要她喂。他以為關在房間裡,沒人看得見他這種醜樣,她可牢牢烙印在心底,想忘都忘不掉。
「你大少爺真是好命,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她存心激怒他,讓他覺得羞慚。
他偏偏不上當,毫無慚色地說:「還有洗澡和睡覺也要人伺候,你別忘了。」噙著壞壞的笑,故意要任雲方臉紅。
「我不是你的女傭!」任雲方氣得臉紅。
「我沒這麼說。你是我的女皇!」
女皇?哈!哈!哈!笑掉人的大牙!
「我看是你的女奴吧!」她狠狠哼了一聲。
風間徹雙手抱胸,頗有興味地看著她。
任雲方討厭他這種帶有研究的眼光,板著臉,把所有的氣全出在托盤的食物上,用刀子將雞肉切得絲絲碎碎。
「喏,大少爺,請張開尊口。」她叉了一小絲雞肉,故意怪聲怪調、極盡嘲諷的能事。
風間徹不在乎的張開嘴,促狹的壞意移隱到眼神中。任雲方錯估他了,他根本不會退卻。
她有些洩氣,懶懶地撥弄著盤裡的肉絲。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寶貝!」風間徹又露出那種裝模作樣的怪腔怪調,笑得有點狡猾。
大概是聽慣了,任雲方竟不覺得怎麼反感,又是悻悻地說:「你怎麼會不高興!連吃個飯都要人伺候,還有什麼不順心?不過,可別樂極生悲,當心日子過得太舒服,四腳都退化了。」
「你這是在為我擔心嗎?寶貝?」更裝模作樣了。
「我不想再跟你說這些無意義的話。」任雲方被惹得重重皺眉。這場「噩夢」比在西班牙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一想到,往後不知多久的一段時間裡天天得面對風間徹,她就嚴重的感到生活的黑暗。
「你腿上的石膏還要多久才能拆掉?」她忍不住問。
「至少也需兩個月吧!」
兩個月?任雲方暗忖,那就是期限了。風間徹摸透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十分耐人尋味。
「說真的,我沒想到你會答應來看我,並且就像在西班牙時那樣照顧我!」他轉移話題。
「少裝蒜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她出賣骨氣是因為那「五百萬」和「一個課長的職位」。
她無法不替她老爸著想,好歹,他無怨無悔拉拔了她十九年。再說,她早就有覺悟,跟風家扯上關係一定沒好事。
「晚餐還剩這麼多,你還吃不吃?」她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希望風間徹早了,她早超生。
風間徹搖頭,突然抬頭問:「對了,你吃過了嗎?」
明知故問!她反譏說:「還沒伺候大少爺用完飯,我怎麼敢先吃?」
「那就先吃一點吧!」風間徹伸手拿走食盤。「剛剛你伺候我,現在換我伺候你。來,我餵你吃!」他煞有其事地切了一小塊雞排,用叉子叉住,送往任雲方的嘴邊。
「不必了!」任雲方沒料到他突然有這個舉動,迴避不及,嘴巴張開拒絕,雞排順勢餵進她的嘴裡。
她下意識地掩住嘴,防止他再餵食。這個人實在真不衛生,竟然用她餵他的叉子餵她他吃過的食物!
「再吃一點!」風間徹顯得相當慇勤。
她忙不迭地搖頭,將盤子收到一旁。風間徹要求她倒一杯水給他,問道:「怎麼不多吃一點?不必跟我客氣。」
她簡直怒笑皆非,將開水遞給他,奚落他說:「算了吧!我才不想中毒。剛剛才被下了毒藥!」
「是嗎?」風間徹緩緩伸手接過開水,手腕突然一轉,將任雲方拉到懷裡,纏繞住她說:「我來幫你消毒……」
這一次,他不再規矩的試探,也不再只是不關痛癢的挑逗,深深的吻進她的芳唇中,靈滑的舌頭仿如開叉的蛇信,伸探進最深的幽壑,不斷輕抹挑觸。
這才是真正的吻!最能挑起情慾的誘惑!他要她刻骨銘心,永遠也無法忽視他,跟他的吻。
她在他懷裡拚命掙動著。他知道她承受不住,極力想逃,更加不讓她移動一絲一毫。他口含著情慾和挑逗,一再侵入她毫無經驗的唇舌,侵入她深深的純情中。
直到他滿意的放開她,她臉上的紅暈一覽無遺。
「你,太過份了!」任雲方緊蹙著眉睫。不單只是羞,還有更多的憤怒。她早該提防他這種偷襲!
「我愛你,寶貝!」風間徹仍然大言不慚。如果不是他腿傷的關係,他會讓她更加忘不了他。他喜歡肉體的感覺,誓求與她最終的靈肉合一。
任雲方卻不屑一顧。什麼「愛」!爛得發霉的台詞,她才不相信他!她真想一腳踩死他,但她的腳沒那麼大。再者,他就跟蟑螂一樣,踩死了只會增加麻煩。
「你別否定我!」風間徹說:「否定了我,就是否定了愛情;否定了我的感情,就是否定了全世界!」
「什麼全世界!我看你根本是最險惡的地獄!」任雲方餘怒未消,殘羞仍在,徹底的否定他。
「是嗎?」風間徹卻笑了。
「你不必笑得那麼陰險!我只是暫時不幸,扯上你們風家這個討厭的麻煩,很快就可以擺脫的!」
「是嗎?」風間徹又笑了,再次將任雲方拉人懷裡,貼在她耳鬢上說:「認了吧,寶貝!我的幸福就是你的不幸。你注定和我糾纏生生世世,直到靈肉合一。」
***
從那晚以後,只要一睜開眼,想到又要看到風間徹那個傢伙,任雲方就覺得日子晦暗,天天都是討厭的日子。她必須全神貫注,隨時提防他突然進犯;而他似乎非常清楚她的想法,悉透了她的心思,老是抿著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由於風間徹的行動受右腿笨重的石膏所制,只能成天待在床上,一切行動都在房間裡進行。她懷疑他怎麼受得了這種枯燥;更不可思議的是,像他這種任性的大少爺竟會那麼乖巧,完全遵從醫生的指示,按時服藥,切實休養。
他「切實休養」到了徹底的地步,完全只用一張嘴,連根小指頭都不肯動,吃喝拉撒浴睡都要人服侍。而她就徹底成了他私人的女奴,供他差遣使喚,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奔來跑去,忙得團團轉,累得跟狗一樣——不!根本就比他家那幾隻不曉得什麼鬼品種的驕傲畜牲還不如??br />
她天天詛咒他,直到有一晚無意間看到被他棄置在角落的雜誌,上面有關賽車的報導,她對他的憤懣怨懟驀然消斂許多。她明白了他為什麼「愛惜身體努力休養」,忍受住種種枯燥,且將醫生的指示奉作聖旨遵從,無非是想早日康復,抹除受傷不能出賽的落寞遺憾。
不過,她繼而一想,他右手早康復了,飯總可以自己吃吧?為什麼非得使喚她不可?這麼想,對他的同情就打了折扣,越覺得他面目可憎。
她天天進進出出風間徹的臥房,有時甚至門一關一待就是一整天,總是只她和他兩人單獨相處在一起;但風邸上下全都對此不聞不問,視若無睹,好像這本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
她不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看她的,也不想知道。不過,每個人都對她很客氣,客氣到讓她覺得不自在,而且也沒有那種她一向討厭的暖昧表情或眼神。
後來她突然發現,原來還有人搞不清她究竟是男是女。這個發現讓她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儘管她早習慣這種烏龍的事,還是覺得未免有點離譜。
「我看你就別再穿這些破破皺皺、沒什麼女人味的牛仔褲,免得常常被誤會。」風間徹笑不可抑。他眼光朝她全身上下一巡,就摸清了她的尺寸,說:「胸部是平了一點,臀股也不夠豐翹;不過,你身材高,腿又長,適合誘人的裝扮。把頭髮留長了,稍作打扮,換掉這身破牛仔褲,一定風情萬種,顛倒眾生。」
女人他看多了,任雲方俊美的風采和磁性的氣質,是別的女人所沒有的,她不像那些大哺乳動物,矯揉造作些什麼女人味,充其量不過是發情的味道。她自有吸引的風采與風情韻味,那才是她的「女人味」、她的「風情萬種」,使他神魂顛倒。而不只是膚淺的胴體誘惑,僅有荷爾蒙的滋味。